酆都城

    独孤娇有点好奇叶敛烟家的糟心事,所以便多嘴问了句:“你家真的奇葩多啊?”

    叶敛烟一脸的无奈,虽然听不懂奇葩是什么意思,可只看独孤娇的表情就知道,这是指他们家没几个正常人。

    的确,他们家真没几个正常人。

    他们继续用早膳,没过多久,便见一名衣着光鲜的妇人被丫环婆子拥簇着来了。

    大陆氏听说儿子出事了,便来此想求叶敛烟救她儿子一次,总不能……真让叶家二少吊在城楼上出丑吧?

    叶敛烟不等大陆氏的开口,他便是坐在哪儿淡冷介绍道:“这二位是肃北王和他的王妃,这二位是独孤氏的公子。”

    大陆氏进门便觉得这几名年轻人气度不凡,定然是有身份之人。此时听叶敛烟这般一介绍,她忽然想起来,她妹妹一家正是因为得罪独孤氏,才会落得如今寄人篱下的下场的。

    而这位肃北王……应该就是独孤氏的姑爷吧?他可不仅仅是一位亲王,更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亲弟弟,身份自是贵不可言。

    独孤娇在大陆氏向他们施礼问安时,她便看着她笑说一句:“叶夫人瞧着好生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大陆氏还以为独孤娇是见过她妹妹小陆氏呢!便行礼低头回道:“回王妃,曾经的独孤府管事……是民妇的妹夫。”

    “哦,原来如此。”独孤娇没见过小陆氏,刚才的话也不过是客气之语罢了。

    没想到,她居然会和曾经的独孤茂有亲。

    叶敛烟不等大陆氏再开口,便又冷声冷面道:“这次只是一个小小教训,若是对方不好惹,他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生而不教,何不如不生。行了,你回去吧,吊一个时辰还死不了人。”

    大陆氏的脸色很难看,她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独孤娇他们行一礼,便带人离开了。

    她虽然知道这个继子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可这还是头一次,叶敛烟当着外人的面不给她好脸色瞧,更是说她生儿没教好,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他也不想想,有他这位狠心绝情的大少爷在,她敢把儿子教的个个成才吗?

    要是她儿子不是如今的废物,他们早就折在叶敛烟手里了。

    毕竟当年……老爷就是被叶敛烟气死在病榻上的,可全族的族老却没有一个人信她的话,还一个个的谄媚巴结叶敛烟,把叶敛烟当活祖宗供着,不就是因为比起老爷,叶敛烟更能带给他们巨大的利益吗?

    如今若是让那群族老得知叶敛烟连皇室和独孤氏都搭上线了,他们娘几个就是被叶敛烟弄死了,族老恐怕也会两眼一闭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吧?

    这就是命,她当初就不该攀高枝,嫁到城主府来。

    若是当初她选择嫁个商贾人家,如今肯定是一府主母,又怎会这样委曲求全的受继子的气?

    大陆氏走了没多久,管家又来了。

    这回是三公子闯祸,看到红桑姑娘想调戏,却被严秋揍了一顿。

    独孤娇同情的看向叶敛烟,他未免也太倒霉了吧?这都是怎样糟心的一家子啊?

    叶敛烟这人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评说他是非,可却不代表他一点面子都不要。

    叶管家低着头,感受城主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他多怕城主会一掌拍死他……

    “且随他们去闹,等客人离开后,再来一一报我。”叶敛烟实在是烦够这些人了,要不是族老说如此分家不妥,他父亲死后,他就该把他们都赶出去。

    “是。”叶管家见城主真动怒了,一些事……他就憋回肚子里没此时此刻禀报了。

    叶敛烟赶走了叶管家,便看向独孤娇淡笑说:“独孤小姐,你在独孤氏,应该是有几分薄面的吧?”

    “呵呵,我面子很大,可就是不想帮你。”独孤娇还故意气人了,哼!她记仇,谁让他之前抢她新郎的?虽然是劫错了,可她也还是记他仇了。

    叶敛烟不再求这个狡黠的小女子,而是看向独孤蕣淡笑说:“五公子,可愿做这个媒人?”

    独孤蕣但笑不语与叶敛烟对视片刻,又笑看向独孤九剑,这是九剑师妹的事,需得她自己愿意才可。

    叶敛烟看向独孤九剑,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独孤九剑还没想过成亲的事,见他们大家都看着她,她就一脸乖巧的说了句:“我听我爹娘的。”

    独孤娇明显看到叶敛烟松了口气,她啃口豆包嘟嘟嘴道:“别高兴太早,九剑师姐是家中幺女,上头有两个姐姐,都是嫁在了凤凰山,你……除非入赘,否则,绝无胜算可能。”

    独孤九剑对于独孤娇的这些话,她对叶敛烟点了点头,她爹娘说过,不希望她嫁得太远,怕她被人欺负了,委屈了都没处哭去。

    叶敛烟一瞬间又是愁眉不展了,他倒不是放不下如今的名利地位,而是他若离开后,酆都城无主,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

    到时候各方争夺城主之位,死伤一定不会在于小数。

    这也是他为何一直掌握酆都城所有大权的原因,只有他对所有人皆可生杀予夺,他们一个个的才会这般老实。

    若是有一日,他们头顶再也没有那把悬着的刀了,他们这些人也就没了忌惮,会变得放肆无忌,到时候……酆都城,就真的可能成为人间地狱了。

    独孤娇吃饱了,她让西陵虞扶她去溜达一圈消消食,至于叶敛烟能否放下酆都城这个束缚……唉!只能看他多九剑师姐的情到底有多重了。

    西陵虞是唯一一个明白独孤娇一番苦心的人,皇室宗族已开始对酆都城这块儿不满了,皇兄也已决定,看看要如何收回酆都城。

    毕竟,叶家祖上也不是于国有功之臣,不过就是伺候一位帝王高兴了,才赏了一座城,让叶家成为此地的无冕之王罢了。

    如今,君心难测,要收回这份赏赐,若是叶氏反抗不肯交出酆都城,必然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娇娇与叶敛烟相识一场,又怎么可能会忍心眼睁睁看着叶敛烟被连累死呢?

    “天虞哥哥,独孤氏会是叶氏第二吗?”独孤娇被西陵虞小心翼翼搀扶着,她望着被镀一抹金光的云朵,真的好怕有一日,独孤氏会落得叶氏一般的下场。

    “独孤氏不会,毕竟,历代君王都心里明白,独孤氏先祖于西陵氏皇室有辅佐退让之恩,独孤氏多年以来也很是安分淡泊,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做出这样背信弃义,自寻灭亡的蠢事。”西陵虞安慰着独孤娇,也是真说的全是实话实说。

    独孤氏的人只是不想争罢了,若是独孤氏的人一旦有了逐鹿天下之下,西陵氏的江山,也就被推到一半了。

    独孤娇这下总算能放心一点了,只要西陵氏没有对独孤氏生疑,他们凤凰山就会一直忠于君主。

    西陵虞扶着独孤娇去了城主府花园,好死不死遇上了叶伊若。

    叶伊若昨夜没有仔细瞧这位肃北王,今儿一瞧,真不愧是西陵氏的人,长得果然是极好。

    最重要的是,西陵虞带独孤娇的温柔体贴,当真是羡煞旁人。

    “王妃,您看,奴婢给您买什么了。”木槿出门一趟,买了一小篮水果和蜜饯,还有两串又大又圆的冰糖葫芦。

    独孤娇害喜爱吃酸的,瞧见木槿买了冰糖葫芦,她是真的馋了。

    西陵虞笑着伸手接过一根冰糖葫芦送到独孤娇嘴边,又看向木槿问道:“果子都是酸的吗?”

    “是酸的,奴婢尝过了,酸的倒牙。”木槿一提起这下果子,她就觉得牙酸。

    “酸就好,回头重重有赏。”西陵虞还是很满意木槿这几个丫头的,老实本分,伺候娇娇也是尽心尽力的。

    “谢王爷赏,奴婢又托王妃的福了。”木槿这丫头平常看着很稳重,可有时候,和含笑倒是有点像。

    “贫嘴。”独孤娇笑着说一句,伸手拈了一颗杏脯尝尝,是酸酸甜甜挺好吃的。

    叶伊若看着他们主仆这样好,木槿被西陵虞夸奖时也没有一丝羞涩,与独孤娇相处的也和谐,怎么瞧也不像是通房丫头啊?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木槿和红桑根本不是独孤娇给西陵虞准备的通房丫头?

    “叶小姐,你有事吗?”独孤娇可不喜欢有人这样盯着她家夫君瞅,那怕她家夫君长得再好看,那也不是当花儿,让人随便欣赏的。

    叶伊若意识到她失礼了,便低头脸颊微红道:“是看到王爷与王妃这般恩爱,小女有些羡慕了。”

    独孤娇虽然没有与叶伊若深入接触过,可叶伊若这人说话眼神闪烁,又很少做作似的,肯定也在九剑师姐所说的奇葩之列。所以……她微微一笑说:“等叶小姐嫁人了,也定会有个好夫君拿叶小姐如珠如宝疼爱呵护的。”

    “那小女就借王妃吉言了。”叶伊若也是个懂得点到为止的人,她落落大方行一礼,便辞别他们夫妇二人,带着丫鬟离开了。

    独孤娇目送这位叶小姐离去,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总觉得,她是有目的接近她的……

    “太阳晒了,先回去吧?”西陵虞扶着她走进游廊,游廊阴凉通风好,走在游廊里凉爽有舒适。

    独孤娇还在想叶伊若之前古怪的眼神,她为何那样吃惊的看着她和天虞哥哥,还有什么都没做的木槿?

    “王妃,这位叶小姐好像是误会奴婢是……”木槿欲言又止,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独孤娇经木槿一提醒,总算明白了,原来是叶伊若把木槿当成是她给西陵虞准备的通房丫头了啊?

    “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西陵虞不悦的蹙起眉头,这个糟糕的叶家,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让叶敛烟留恋不舍的。

    “叶敛烟不舍的不是叶家,而是被他庇护的酆都城百姓。”独孤娇一直觉得叶敛烟是个好男人,责任心很重,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九剑师姐要是能嫁给他,绝对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气。

    “我只能答应他,到时候让厉明景找个靠谱的人,来管理酆都城。”西陵虞一脸为难之色,摇头叹了口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娇娇,我真的不能管太多。”

    独孤娇明白他的歉意,也明白她的为难,所以……她才想让叶敛烟自己做出抉择。

    ……

    叶敛烟此刻也很纠结痛苦,毕竟这是一个大决策,若是他真的对酆都城的百姓放了手……

    “你怎么了?”独孤九剑跟着叶敛烟身后很久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犹豫不决过。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一向果断干脆,从来不会有犹豫不决,亦或是拖拖拉拉不痛快的时候。

    “九剑,你明白娇娇的话吗?”叶敛烟与独孤娇是朋友,在人前他尊称她一声肃北王妃,在背后……他觉得,他们还是以朋友相称为好。

    独孤九剑望着叶敛烟挺拔的背影,这是一个犹如高山屹立不倒的男人,可今日的他……

    “九剑,娇娇是在提醒我,叶家富贵的到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经历数代,西陵氏皇族要收回酆都城了。”叶敛烟背对着独孤九剑,伸手抚摸上一棵老榕树,这是当年叶家老祖与那位皇帝一起种下的。

    榕树不枯,叶家长盛不衰。

    可如今,榕树未枯,叶却要在秋风瑟瑟中飘零四散了。

    “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回凤凰山吧?独孤氏祖先与西陵氏祖先有盟约,世间光明不消失,凤凰火就不会熄灭。”独孤九剑不懂太多的事,可她却真的不希望叶敛烟成为飘零落地,陷入泥泞中的落叶。

    “世间有光明,凤凰火永存?真是一个天长地久的好盟约,也不知后世子孙,又能遵循祖先遗命多少代。”叶敛烟修长如玉的手轻抚着榕树干枯的树皮,骤然握拳击中这颗老榕树,眼神充满悲凉的望着轰然倒下的榕树。

    这下,榕树倒了,叶家也可以落败了。

    独孤九剑在一旁看着轰然刀下的榕树,叶敛烟这一拳用尽了全力,树干从中折断,他的手染满了血,嘴角也流下一缕血,可他却在眼神冰冷的嘴角笑着,让人看着莫名的揪心。

    叶敛烟亲手毁了叶家,他心中倒是无愧,就是……就是觉得这样叶家就没了,有点让人觉得悲凉罢了。

    还有就是,以后的酆都城,还会是人间天堂吗?

    独孤九剑上前为叶敛烟包扎了受伤的手,见血很快染红了丝帕,她拉着叶敛烟的手,便把人拽走了。

    叶敛烟望着她的背影,跟着她向前走许久,才犹犹豫豫启唇问一句:“九剑,你有心悦的男子吗?”

    “没有啊,我娘说的,不让我乱动心,要是别人不喜欢我,我会伤心的,以后嫁了人,与夫君也会因为这段过往闹矛盾的。”独孤九剑平常看着冷冰冰的对人很淡漠疏离,可只要你与她接触熟悉了,你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

    叶敛烟觉得九剑的母亲说的对,一个人若是先动了心,便会变得被动,心不由己,若是被心悦之人拒绝了,定然会十分的伤心。

    “可我爹又告诉我,不让我听我娘的,他说……要是谁都不肯冒险迈出那一步,这世上留下的,可就都是怯懦胆小的孤独者了。”独孤九剑对于爹娘的这两种说法,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所以……她就干脆先按兵不动了。

    嗯,这叫守株待兔,她要等那自己送上面的傻兔子来找她,她到时候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抓兔子,被兔子抓,都没有守株待兔好。

    叶敛烟要是知道他快成为独孤九剑守株待兔的傻兔子了,他可能……不一定会自投罗网一回吧?

    独孤九剑带叶敛烟回了住处,为他处理好伤口包扎好,又喂他吃了药。

    叶敛烟服药后就走了,叶家的事该处理一下了。

    独孤娇通知的早,他应该可以再做些安排,至少……散尽叶家积蓄,最后为酆都城百姓做一点补偿吧!

    ……

    叶管家还没来得及说今儿家中众主子的糟心事,城主怎么就要开库房了呢?

    十二个库房都打开,这不是要分家吧?

    还有二十八个粮仓也都打开,这又是要做什么啊?

    叶敛烟吩咐管家去做这些事,什么都不要问。

    独孤娇没想到叶敛烟这人做事如此果决,这才劝了他,他就想通了?

    叶伊若听说她大哥让人打开了府里的十二个库房,还把叶家在酆都城的所有粮仓都打开了,这是要做什么啊?

    大陆氏也闻听此事跑了来,她看到叶敛烟,上前便质问道:“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今年酆都城境内可没有灾情,你总不能……”

    “是没有灾情,我也不是要赈灾。”叶敛烟坐在花厅里,他在等叶伊若把族老都请来。

    他这个妹妹最聪明,得知此事后,绝对不会像大陆氏一样孤身跑来质问他,而是会先去把族老请来,由族老来质问他,向他施压。

    “你不是要赈灾,你开什么库房?”大陆氏早就不满这个继子吃里扒外的行为了,自从他成为城主后,他挥霍多少叶家的钱财帮外人了?

    如今倒好,她儿子被人吊在城门口,他身为大哥不去救,却在这里让人开库房?他想做什么?监守自盗不成!

    再怎么说,这家产也有她儿子一份,就算大头都归叶敛烟这个长子了,小头也不小啊!

    十二个库房,她两个儿子不说分一半了,那一个人也得落两个库房吧?

    叶家的库房,一个就够人一辈子锦衣玉食富贵不用愁了。

    若是真分给她两个儿子每人两个库房,以后她两个儿子不也能啥都不干,锦衣玉食两辈子人了吗?

    到时候分了家,她好好培养孙子,孙子将来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当了官,她儿子不又能富贵几代了吗?

    如今倒好,这家还没分呢!叶敛烟就打开了十二库房,这是要干什么?

    叶敛烟没有再搭理大陆氏,而是品茗着等叶伊若把族老都找来,他刚好有事要宣布。

    叶家三公子也跑来了,他被严秋打的鼻青脸肿,好在没胳膊腿折了不能动。

    叶敛烟一个冰冷的眼神看过去,叶三就老实的躲到他母亲身后去了,这就是个在外嚣张跋扈,回家胆小怕事的窝囊废。

    叶伊若的动作倒是快,让人动用府里所有的马车,把几位族老都请了过来。

    “烟儿啊,这又是出什么事了?为何忽然打开所有库房和粮仓啊?”一名住着拐棍,需要人搀扶的七旬老者,晃晃悠悠的走进来,被人扶着坐在左边第一把太师椅上。

    其他几位族老,也陆陆续续都入座了。

    叶伊若没有站在她母亲身边,而是走过去向叶敛烟行一礼,之后,便站在了叶敛烟坐的罗汉床一旁,低首敛眸,不敢直视她这位大哥。

    叶敛烟看也没看叶伊若一眼,而是看向之前进门问他话的老者,嘴角噙着笑,眼神与声音却极冷道:“开仓是为了分粮,开库是为了分钱。而这些不是分给在座各位的,而是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大哥你疯了,凭什么拿咱们家的钱,去分给那些穷鬼啊?”叶三一下子忘记了害怕,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满心都是怒火。

    大陆氏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叶敛烟,没想到他居然真敢这样做?他是疯了,疯了!

    叶伊若也是脸色苍白的看向她大哥,是!她出嫁后,是不可能再分到什么钱了,可她家若是有钱,她的嫁妆便等于是她分的那一份家产了啊。

    如今呢?大哥居然要把整个叶家捐出去普济酆都百姓,他是不是疯了啊!

    叶敛烟就知道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这种反应,享受惯的少爷小姐,一旦离开这些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们可能连自食其力活下去都难于上青天。

    之前那位七旬老者,剧烈咳嗽之后,指着叶敛烟气的发抖道:“叶敛烟,你就算是叶氏家主,也没权利拿……啊!”

    叶敛烟一茶杯砸向这个又要在他面前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他勾唇冷笑看向他讽刺道:“当年的叶家可没十二库房,也没有二十八处粮仓。这里所有的一切财富,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凭什么我没权利拿它去做人情?”

    老者枯瘦如柴的手都被砸红了,气的他更是浑身发抖,怒视叶敛烟咬牙切齿道:“你身为叶氏家主,这本就该是你分内之事,如今却拿你这点功绩,便要败光……”

    “我想败光就败光,因为我是家主,你们不是都得听我的吗?”叶敛烟起身走下去,看向他们这些人,露出讽刺冷笑道:“可你们会听吗?或者我该问,你们谁曾拿我当过一家之主?”

    他们不敢直视叶敛烟冰冷的眼神,因为,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叶敛烟不过是能庇护他们不受风雨的大伞,是可以供给他们锦衣玉食的赚钱工具罢了。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了叶敛烟,也从来没有真的拿叶敛烟当过家主。

    在他们眼里,叶敛烟是酆都城的活阎王,让他们敬畏的同时,又满是瞧不起与厌恶。

    叶敛烟的心是被寒透了,连一向只高看他一眼的叶伊若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说一句她有过真心,呵呵……真是太讽刺了。

    “叶敛烟,你不能擅自做主,把叶家的东西送给别人!”大陆氏怒视向这个继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是要逼他们大家都去死吗?

    “在酆都城,没有人可以对我说不!”叶敛烟心被寒透了,当大陆氏开口之时,他便已出手一掌拍飞了大陆氏,负手望向在座众人,勾唇冷笑道:“从你们让我羽翼丰满开始,我就不可能再受你们的控制了。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主子!而你们一个个的,便是向我摇尾乞怜的一条狗,让我开心了,我给你们吃穿,让我不开心了,你们便只能去大街上乞讨,懂吗?”

    “大哥!”叶伊若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居然会和大哥站在对立面,也从没想过大哥有一天会发疯要毁了叶家。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哥忽然之间非要毁了叶家不可呢?

    “盛久必衰,天下就没有永不枯萎的榕树。”叶敛烟同情的看向叶伊若,她是很聪明冷静,可有时候……呵呵,她还是当局者迷。

    叶伊若听了叶敛烟这句话,她恍惚之间明白了什么,肃北王……他不是无缘无故来叶家的,而是……他是来通知叶家的,西陵氏皇族要收回他们的恩赐了。

    叶敛烟见叶伊若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他就知道叶伊若什么都明白了。

    他就说,这个妹妹是很聪明的。

    “大哥……”叶伊若怔怔的望着叶敛烟离去的背影,嘴唇颤抖的嗓音嘶哑道:“大哥,就算如此……咱们,也可以给自己留条活路吧?”

    “活路是自然有的,城外的庄子,城内的铺子,都归你们了,爱怎么分怎么分,我一分都不会带走。”叶敛烟真的给他们留了活路,至于最终他们能不能活?就要看他们自己上不上进了。

    叶伊若暗松口气,只要大哥没有走的太绝,给他们留有活路……就好。

    “叶氏族老,皆不可沾染叶家产业分毫,违令者,杀无赦!”叶敛烟最后留下的这番话,也算是对他的这些弟弟妹妹……仁至义尽了。

    叶管家已经派人通知大家,酆都境内之人,皆可凭户籍来领取钱粮,!无论老人孩子,皆按人头分发钱粮。

    叶管家觉得城主还是太仁慈了,就像大陆氏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浸猪笼才是。

    如今还让她带着儿女,分走那么多铺面和庄子,想想他都为城主委屈。

    叶敛烟只觉得这样很轻松,叶家没了,他肩上的负担也就没了。

    没了负担,他就可以离开酆都城,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了。

    二十多年,画地为牢,他实在是够了。

    如今,他也该走出酆都城,脱掉这身黑袍,活在这个光明世间了。

    曾经那些阴冷黑暗,都不应该再属于他了。

    叶家一下子散尽家财,百姓领着钱银高兴的同时,内心也是有些忐忑不安了。

    城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要散尽家财了?

    大家各种猜测,最多的猜测,是城主受不了这一家人了,要脱离叶家了。

    可城主要是不是叶家人了,那他不就不是城主了吗?

    那他们以后该怎么办?没有城主的庇佑,他们还会有安稳日子过吗?

    可他们再担心也没用了,反正叶敛烟已经放手了。

    过了今天,酆都城的天,也就该变了。

    ……

    叶敛烟疲惫的回到了住处,却看到独孤九剑在给他打扫房间,一瞬间的空虚寂寞没了,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自后抱住了独孤九剑,闭上眼睛嘴角苦涩笑:“九剑,一切都结束了,我却是一点都不开心。”

    “为什么?”独孤九剑有些不喜欢这样的亲昵接触,她回身推开叶敛烟,后退三步,看着一脸苦涩的叶敛烟,不明白他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啊?

    叶敛烟见独孤九剑这样躲着他,也心里更苦涩了。

    独孤九剑见他一脸委屈巴巴挺可怜的,便走过去,抬手摸摸他额头,放柔声音安慰他道:“不难过,乖。”

    叶敛烟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安慰他的傻大姐,有她这样安慰人的吗?

    总觉得,她是在哄……

    独孤九剑的确是不会安慰人,可她以前在凤凰山喂了一条大黄狗,她每次这样摸它额头,它都会很开心的摇尾巴的。

    叶敛烟要是知道独孤九剑拿他比作狗,他一定会被气的吐血。

    “你为什么不高兴?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独孤九剑跟着叶敛烟日子不短了,自然清楚叶敛烟的一点心思。

    叶敛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像独孤九剑解释他复杂的心情,总之,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一下子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是那种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或以后还能做点什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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