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唐王朱聿键到了营中,王东ri等人也是一阵大惊,连忙赶去参见。不过,朱聿键看上去也挺随和,在众人行礼之后和善地点头致意。

    由于先前和庞岳聊得很投机,因此朱聿键在众人告退之后又单独留下了庞岳,问了他对眼下时局的一些看法和分析,庞岳则根据自己在后世得到的知识一一作答。由于庞岳比现在的人多了几百年的预知,提出的看法自然有着独到之处,这也使得朱聿键更加对他刮目相看。

    见庞岳在自己面前竹筒倒豆子般知无不言,朱聿键非常高兴,在谈话中也大概地说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到杭州。当年建奴入关劫掠之时,他因私自募兵北上勤王而被崇祯皇帝贬为庶人,并囚禁于凤阳高墙之中,去年弘光即位大赦天下时才得以恢复zi you。今年年初,弘光皇帝却又勒令他迁居广西平乐府,谁知,他刚到杭州就传来了京城陷落的消息,行程也因此搁浅。今ri,他出来寻访当初在他的封地南阳做过县令的一位故人,却不得遇,只好返回杭州,不料在中途遭遇强人,幸好庞岳出手搭救。

    朱聿键所说的这些,庞岳虽然早已经通过后世的资料了解了大半,但他却没忘了该怎样同眼前的这个人搞好关系,因此听朱聿键说完之后便立刻表现出一副沉痛的神情,连呼殿下深明大义、心忧国事却横遭误解,实在是可敬、可叹。这一番话说得朱聿键很是欣慰,过了一会儿火头军送上晚饭时,他又让庞岳与自己一同进餐,让倒让庞岳感到受宠若惊。

    由于第二天还要赶路,所以在同朱聿键吃过晚饭之后,庞岳便告辞回去准备第二天的行军事宜。朱聿键也没有再挽留,但还是勉励了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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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当庞岳一行到达杭州城外时,已经将近中午了。看着古sè古香的明代杭州城的轮廓,庞岳不禁在心中感慨万千。多美啊!高大巍峨的城墙,波光粼粼的护城河,河畔迎风招展的柳枝,头戴网巾、三三两两沿河而行的文士……这一切,彷佛全都来自画中,让人如痴如醉、几乎忘却了所有的烦恼,留在心头的唯有宁静、祥和。唉!可是这样一座美丽的古城再过几天就会面对建奴的铁蹄,这一片如诗如画的美景将惨遭践踏。想起来真是让人揪心啊!

    “庞参将。”正在庞岳出神地看着杭州城的时候,朱聿键来到了他的身边。

    回过神来的庞岳赶紧行礼:“殿下。”

    “不必多礼,这一切还多亏你出手相救,孤才得以安然无恙啊。”朱聿键微笑道,“如今已到杭州,你们是客军,按朝廷定制是不得随意入城的。不过,现如今马元辅和太后均在杭州,最近几ri前来投奔的兵马也多了起来,因此元辅大人已命知府衙门在北门外二里处设置了一座临时军营以供收留各地兵马之用,你部可先行前往休整。嗯,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两ri之类潞王便会就任监国,届时自有改编的旨意传到。”

    “谢殿下,卑职知道了。”庞岳恭敬地答道,心里却是一阵着急:王爷啊,您这是在向我告辞吗?这没几天杭州的形势就要大变了,杭州城这么大,到时候我上哪儿找您去啊?别到时候您去了福建,我还在北门外的收容所里喝粥,那之前我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所幸的是,朱聿键的话还没说完:“这样吧。今ri你先先把兵马带到北门大营安顿好。到了明ri,孤便会派人来找你进城,孤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和你探讨一番。”

    这句话让庞岳如释重负,赶紧抱拳道:“遵命!卑职谢过殿下!”

    “朱大人,”朱聿键又转过身对朱大典说道,“那我们就进城吧!”

    “殿下请!”朱大典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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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往城北大营的路上,王东ri对庞岳的态度似乎也有了一些变化,虽然还是以兄弟相称,但语气中隐约多了几分恭敬,甚至还有着一丝羡慕。

    “庞兄弟,如今朱老大人和唐王殿下都对你青眼相加,老弟你ri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到时候高升了,可不要忘了提携老哥一把!”王东ri笑着说道。

    庞岳佯怒道:“旭之兄,你我可是生死之交!你要是再提这些虚无缥缈的俗套,可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啊!”

    “哈哈哈……不提了,不提了,庞兄弟的为人,我自然是知道的。”王东ri笑道。

    庞岳也笑了,但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唉,唐王这人还是挺不错的,只可惜……”

    “哎,庞兄弟,”王东ri打断了庞岳的话,“老哥得提醒你几句,咱们作为武将,枉议藩王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听王东ri这么一说,庞岳不禁拍了一下脑门:“我又忘情了,多谢旭之兄提醒!”同时也在心里暗骂:自己这张破嘴啊,怎么一说得激动就把不住门了呢?

    “以后多注意便是。”王东ri说道,“我知道庞兄弟是个xing情中人,但有些事情的确不是我等该议论的。就算有什么看法,藏在心里又有何妨啊?不一定要说出来嘛。作为武官,我们只要尽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嗯,旭之兄所言甚是。”庞岳说完之后,暗自感叹自己今后还得多在“沉着”二字上下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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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所谓的城北“大营”之后,庞岳等人才发现那里是个什么状况。当地官府随便找了几块空阔地,稀稀拉拉地围上木栅栏,再放上一些破烂帐篷,便成了各路“败军”的暂时栖息地。

    “大营”门口,几个小吏略微地估算了一下庞岳和王东ri所带兵马的规模之后,报告给了坐在八仙桌之后的一个七品文官。文官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翻开桌上的一册登记薄,提起了笔:“嗯,就算四千人吧,先住下,明ri再拨给粮草。二位的姓名,原来职衔?”

    “庞岳,庐州镇参将。”

    “王东ri,庐州镇游击。”

    “好吧。”文官飞快地写完,抬起头往西北角一指,“那里还有一片空地,不过帐篷不多,可能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有劳大人了。”庞岳嘴上礼貌地说道,“不够我们自己想办法。”

    文官站起来,仍是面无表情地拱拱手,算是答复。

    又不是你私人掏腰包,你绷着个苦瓜脸干什么呢?一个七品芝麻官,架子还挺大!庞岳暗自在心中抒发着自己的不满。但明代就是这样,以文制武,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文官都是人倒架子不倒,在武将面前总有着一种优越感。

    可是,等到进入“大营”之后,刚才还在心中发泄着不快的庞岳竟突然间对那个文官产生了一丝理解。只见营中已经住进了几只军队,但就jing神面貌来看,几乎已经不能叫做军队了。帐篷外的空地上随着可见或躺或坐、军容不整、目光呆滞的明军士兵,长枪、刀盾等武器也散乱地随意堆放着。要不是看到他们身上那脏兮兮的红sè鸳鸯战袄,庞岳还真会误以为自己进了丐帮的老窝。整ri守着这样一群人,估计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再看看自己身后还保持着基本队列的飞虎营、振威营官兵,庞岳既感到庆幸又感到悲哀。庆幸的是,自己手下的军队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还没有沦落到丐帮的地步。悲哀的是,像那样的“丐帮军”在明军当中占的可不是少数,要靠他们去抵挡凶狠的建奴,真是有点勉为其难了。

    “挺胸抬头!”庞岳朝着自己的队伍大喝着,“你们是官军!是大明的官军!不是要饭的叫花子!走起路要有劲!要走得像个军士!”

    “没错!走路都走得不像样还谈何杀敌报国!都给我抬起头来!”王东ri也跟着喝道

    听到主官的喝声,飞虎营和振威营的士兵们纷纷有意识地将头抬高了几分,步伐也变得更加有力起来。

    “你起个头,让大家唱华夏男儿从军歌!”庞岳朝身边的马元成吩咐道。

    “是,大人!”

    很快,雄壮的歌声便响了起来:“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单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布衣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犁,著我战时衿,一呼同胞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建奴不顾身!……”

    歌声越来越洪亮,唱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渐渐地分辨不出歌中内容。但是这数千人一起吼出的歌声却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透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无比的震撼!

    听着这雄浑壮阔的歌声,大营中其他各部的明军士兵纷纷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他们直起了身子,默默地看着这支排着整齐队列、士气如虹的军队,他们几乎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到这样的大明军队时是什么时候了。在他们的眼神里,有惊奇,有不解,也有羞愧。

    就这样,数千人马踏着有力的步伐,在旁观者们复杂的眼神中来到了自己的营地。

    由于飞虎营和振威营官兵自己携带了一部分帐篷,因此再加上营地里原有的,倒也勉强住得下去。至于粮草,庞岳倒不怎么担心,上次在周家庄得到部分粮草之后,在路上又购买了一些,现在大概还剩下三天的份额,如果明天杭州府能及时地再拨一批下来,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就算不及时拨付,庞岳也不担心,手里有银子,可以去杭州城买。虽然军队的主官自掏腰包购买粮草听起来有点可笑,但如今是非常时期,庞岳也就不去计较那么多了。

    安顿好手下的兵马,庞岳便开始考虑起几天之后杭州形势突变之时,自己该如何行事。思索良久,脑中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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