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i上午,牛头山大营

    “卑职施琅,参见总兵大人!”一个中等身材、其貌不扬的青年半跪在地,向庞岳抱拳一礼。

    见施琅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庞岳不禁感叹起郑芝龙的办事效率之高。但如果他要是知道真相,恐怕当场就要笑起来。昨ri,郑芝龙刚向郑彩问起施琅这个人,郑彩的眼睛便立马放出异彩,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大帅,你有办法把他弄走?”。

    闻得此言,郑芝龙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施琅在郑彩心目中的印象是如此的糟糕,便问怎么回事。于是,郑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郑芝龙,这个施琅虽然有几分勇力,也立下过一些战功,但人品却极其糟糕,顶撞上官、和同僚吵架时家常便饭,就在前两天居然还和一位同僚动起了手,将人打得口鼻流血,现在已经被拘押起来了。郑彩本人也对施琅很是反感甚至带着一丝痛恨,因为他平时只要稍微出点差错,施琅就会当着多人的面大声地指出来,弄得他灰头灰脸。

    当郑芝龙向郑彩问起施琅的时候,郑彩正在为怎么处理施琅而头疼,处理轻了,施琅不会长记xing,处理重了又难免会让人感到寒心,毕竟大大小小的战功人家也立过一些。因此,一听郑芝龙说起有人想把施琅要过去,郑彩真是比升了官还开心,拍着胸脯向郑芝龙保证,施琅就算有几分蛮力,但自己手下像他这样的,没有一百,仈jiu十个总是有的。听郑彩这么一说,郑芝龙便放心了,当即下令把施琅放出来,让他前往庞岳军中报到,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你就是施琅?”庞岳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

    “回大人的话,卑职正是施琅!”施琅面无表情地答道

    庞岳点了点头:“你起来吧。”

    待施琅起身之后,庞岳发现施琅的面相似乎也是不讨人缘的,脸若冰霜,眉头微皱,就好像有人欠了他二百两银子没还一样。呵呵,也难怪他在军事生涯的前期一直屡遭排挤。

    “我来福建没多久就听人说起过你。”庞岳说道,“少年从军,武艺过人,还多次立下战功,不简单啊!眼下,我这里也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就找平虏侯那里把你调过来了。现在我想知道,你自己可否愿意加入我赣州镇,随我前往赣州?”

    “大人过奖,卑职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但大人抬爱,卑职又岂有不愿之理?”施琅面sè缓和了一下,向庞岳抱拳道。

    对于加入庞岳的军队,施琅倒真没什么意见,因为在原来的营伍中,他受排挤实在是受够了。并且,他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庞岳的一些事情,知道这位总兵大人原来是庐州镇的一员猛将,如今又年纪轻轻便官居高位,ri后的前程更是不可限量,因此很愿意到庞岳手下来干一番事业,搏一把功名。

    “好!”庞岳说道,“那你就先安顿下来,等到了赣州,我再给你重新安排职位。”

    “谢大人!”施琅又是一个抱拳。

    终于把施琅这个水陆两用人才整到手了!看来,在郑芝龙家那一个多时辰的冷板凳还真是没有白坐!此时的庞岳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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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好施琅,吃过中午饭之后,庞岳又和王东ri去了一趟福州城,这一次,他们是特地去向朱大典辞行的。因为明天一早他们就得按计划率军离开福州,一个前往江西、一个前往广东,而最近这段时间里朱大典确实帮过他们不少忙,如今要走了怎么也得表达一下谢意才是。

    两人进城之后,来到朱大典府邸前,递上名帖。没过多久,朱大典便派人来请他们进去。

    “见过朱大人!”入得会客厅,庞岳和王东ri向早已等候在此的朱大典深深一揖。

    “呵呵,慕远、旭之,不必多礼,你们现在可都是有爵位在身了,行如此大礼老夫可消受不起!”一身便服的朱大典爽朗地笑道,并亲自上前将二人扶起,“来,这边坐。”

    落座之后,朱大典问道:“明ri你二人就要前去赴任了吧?都准备得如何了?”

    庞岳微笑道:“有劳朱大人挂念了。现在我们两营都已准备妥当,明ri一早就可以出发。”

    朱大典点了一下头:“那便好!你们到了各自的就任地之后,一定要时刻牢记忠于朝廷,守好一方之土,以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

    “是!”庞岳和王东ri异口同声答道。

    “说起来,你们外出镇守这件事,还经历过不小的波折!”朱大典捋了捋颚下的花白胡子,“当初陛下召集内阁几位大臣议事之时,专门提到过你们两人的委任问题。陛下最开始的意思是让你们留在福州附近休整,一个月之后随他北伐。”

    “啊?陛下这么快就要北伐?”庞岳眉头一紧。他隐隐约约记得,隆武帝确实是在即位后不久便决定御驾亲征的。可是,眼下是北伐的时机吗?在庞岳看来,虽然隆武帝有着强烈的进取之心,但在北伐这件事上他显然过于急躁了。目前,隆武朝初立,各项制度几乎都没有完善,兵力也过于空虚,甚至连政令都没能完全做到畅通无阻,一句话,完整的国家机器还没有建立起来。而清军攻占了江南这一赋税重地,又收编了大量明朝降军之后,已经形成了对隆武朝廷的绝对优势。在这样一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隆武朝廷实在不宜大规模主动出击,而是应该潜心发展实力,整合各方力量,在军事上以防守反击战为主,积小胜为大胜,逐渐将清军的战略进攻转变为双方的战略相持,之后才是战略反攻——北伐。

    “是啊!陛下虽然胸怀大志,力图恢复江山,可他终究还是cāo之过急了。以我朝的现状,北伐一事根本就不现实。”朱大典叹了口气,“那ri,在老夫和路振飞等几位大人的极力劝说下,陛下才暂缓了北伐的计划,并改变了将你二人留在福州的决定。不过,依老夫看,陛下的心里恐怕一直装着“北伐”二字,不知道何时又会再次提起。”

    这时,庞岳突然想到了黄道周,不知道他现是不是仍然像原来历史上那样力挺隆武帝的北伐计划,于是连忙问道:“朱老大人,那元辅大人又是何种态度呢?”

    朱大典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一次,元辅大人并没有明确表态,不过看得出来,他是支持陛下的观点的。”

    庞岳的脸sè凝重起来:“朱老大人,您可得好好地去劝劝陛下。如今我朝初立,应该抓住建奴主力无暇南顾这一时机加强内政、增大赋税来源、勤练jing兵才是,北伐实在不应cāo之过急。”

    朱大典微微颌首:“慕远言之有理。倘若眼下大明依旧处于弘光朝初期,那老夫是绝对支持北伐的。那时候,大明几乎拥有整个淮河以南,尚有数十万兵马,要是全力北伐倒也并非没有收复河山的可能。可现在的情形如何能与弘光朝初期相比?陛下那里,老夫会尽量去劝说。不过,若有一天他依旧执意要北伐,那老夫和其他大人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是君,我等是臣。”

    “朱大人不必太担心,真到了那一天,我等奉陛下之命行事就行了。”王东ri说道,“身为朝廷武将,杀敌报国本就是我等之本份。”

    朱大典笑了:“旭之说得也没有错,因此你们二人此次到了就任之地之后,就应该勤加练兵,做好应对之策,到时候方能有条不紊、从容应对。倘若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给老夫写信,只要能办得到的,老夫都会尽量去办。对了,前ri老夫拨给你们的那批物资是否收到?虽然不多,但老夫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些。”

    前ri,当庞岳和王东ri前往他省就任的诏书颁下来之后,朱大典便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给庞岳和王东ri部各拨了二百匹战马,两千套棉甲、五百套铁甲、三千套鸳鸯战袄,作为以后的扩军之用。这点物资对于一镇营兵来说,确实不算太多,但朱大典为了筹到这批物资也已尽了全力了,甚至还放下面子请郑芝龙资助了一些。当然,朱大典之所以这么做,也有着他自己的想法:笼络住这两镇兵马,以后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也能当得有底气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见朱大典如此尽心尽力,庞岳和王东ri还是满怀感激的。

    “收到了,多谢朱老大人!”“有劳朱老大人费心了!”庞岳、王东ri抱拳道谢。

    朱大典摆摆手:“不必言谢,老夫身为兵部尚书,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而已。慕远,旭之,如今国难当头,大明的可用之兵将也不多了,已经到了你们这些后起之辈挑起重担的时候了。你们既然身受圣恩,就一定要尽心尽责,切不可辜负了陛下对你们的期望!”

    见朱大典神情肃穆,庞岳不禁暗自感叹,这位朱大人虽然有点贪财的毛病,但在国家大事、民族大义上还是不含糊的,在原来的历史上宁肯举家**也绝不降清,就这一点比那些满口忠义道德最后却甘心剃发当“遗民”的东林君子强得多。

    “朱老大人的教诲,我等将时刻铭记于心!”庞岳郑重地点下了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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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ri,隆武元年七月初三清晨,牛头山大营

    校场上,飞虎营和振威营官兵已经全部披挂整齐、列队完毕,各种辎重也已经装上了大车。今ri,他们就将离开福州,分别跟随各自的上官前往江西、广东。

    “倒酒!”庞岳手中拿着一个大碗,朝身后的靳勇吩咐道。

    待靳勇抱起酒坛子将酒碗倒满之后,庞岳朝面前的王东ri举起了碗:“旭之兄,今ri你我兄弟二人就要分开了。我也不说太多,一切尽在酒中,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将碗中的酒喝干,并倒转碗口。由于昨天晚上两营的军官已经聚在一起喝过正式的告别酒,因此庞岳也没有再多说。

    这时,王东ri也端起了酒碗。此刻,他心中早已是感慨万千:就在三个月之前,自己还只是一名游击将军,如今却已经官至总兵并受封伯爵,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有点不敢相信!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庞岳这个“引路人”,自己绝不可能获取拥立之功、连升数级。因此,对庞岳,他是满怀感激之情的。

    也是一仰头将碗中酒喝干之后,王东ri郑重地说道:“慕远兄弟的大恩,我无以回报。太客气的话我也不大会说,但我王东ri可以在此保证,以后只要慕远兄弟一声召唤,哪怕远隔千山万水,我也会赶去相助!”

    “旭之兄言重了!你我都是为国效力而已!”庞岳说完,朝王东ri一个抱拳,“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在此别过吧!旭之兄多保重!”

    “慕远兄弟多保重!”王东ri也回了一礼。

    两营人马缓缓开出大营,彼此熟识的将士纷纷挥手告别。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心头都不可避免地涌上了一丝离别的哀伤。毕竟从五月底撤出荻港开始,大家在一起相处了两个多月了,一路上一起杀敌、一起跨过各种难关,差不多已经不分你我。现在这一分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相见。

    “王哥!多保重!下回相见时,我再来听你讲戚家军的故事!”振威营的一个伍长瞅见飞虎营队列中的王樟堂之后,用力地挥手大喊。

    “小六子,你也多保重!下次再一起喝酒!”王樟堂听到之后,也大声地向那个伍长挥手告别道。

    随着两营开始踏上两条不同的道路,告别声更是愈演愈烈。虽然军中有行军时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喧哗的规定,但庞岳和王东ri此刻似乎都忘了这一条军规,对将士们的举动丝毫不加约束。

    赣州,我来了!庞岳看着浩浩荡荡向前开进的大军,在心中默念道。半空中,有着“赣州镇总兵官庞”字样的大旗正迎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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