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锐便将手下六人选好了,五名亲兵都是精干之人,副手却是选的王室旁支子弟,王孙德,王孙健的子侄。听到此,就连一向严苛的宁越也点了点头,这苏锐的确是上道的人,知轻重。

    到了次日近午时,城外传回了消息,宁越不仅顺利的接收了那一千齐兵,就连要求训练场地的事情,魏人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看来在会盟天下诸侯的当前,魏侯对周王室几乎就是百依百顺。

    这样也好,魏人提供的伙食很不错,肉食的分量远胜于洛阳王宫自己,所以这几个月来,再加上周扁刻意的锻炼身体以及练剑等,周扁自己都感觉身体壮实了许多。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在魏国远离他乡的这段时光,对于自己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长身体的时候,少操劳,多吃多睡多锻炼,还是很有好处的,至于复兴王室,周扁相信,等自己再回洛阳时,便是一场大幕拉开的时候,这个信心还是有的。

    魏军回朝之后第二天,安邑城内外就安静了下来,一切恢复了原样,宫中诸国使者的争吵还是老样,当然,如果不是接触到了政治,换做以前的周扁,周扁也想不到单单座次的问题,都能争论这么久。

    然后,整个安邑城,除了城外兵营又一次满员了之外,也就再也没有其他不同了,当然了,如果有好心的魏军将领肯将自己的赏赐分一部分给麾下士兵,那么安邑街头杂货铺或酒店之中,还会增加不少好吵闹的顾客,他们也会让市井之间的邑卒们头疼,不过这些都与王室君臣毫无关系。

    就在苏锐正式开始对一千齐人进行训练的第二天,周扁就带领宁越樊馀等以及一干亲卫来到了兵营视察,当然,作陪的,依旧是那名魏国大夫以及公孙或等。

    这天,一千名士兵正在暖日之下,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列站着军姿,在从先行的天子亲卫那里得知天子驾临时,苏锐立即带领刚选出的六人去召集士兵们列队欢迎天子,结果等到周扁等人到了还是乱哄哄的一片,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队伍方才整好。

    周扁都能看见身后公孙或嘴角的淡淡嘲笑了,不过周扁并没有在意。

    再说那苏锐,自得到天子要来视察的消息时,便立即慌了,王室可事先没有打招呼啊,并且自己才仅仅训练了一天,算是让这些齐人都认识了自己这个千夫长,但队列等都还没有训练好。

    等到苏锐将正在站军姿的队伍重新站好时,苏锐只觉得身上的衣襟全被打湿了,花的时间太长了,大王会斥责吗?

    怀着忐忑的心向大王汇报后,却没想大王却是笑笑,“苏卿辛苦了。”

    “这是臣下之职,绝无辛苦之说。不过既然大王来了,还请大王训话。”

    周扁听了却是微微摇头,然后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宁越上前一步,“由臣来代天子训话。”

    苏锐忙让了开来,只听宁越一挥长袍大声道,

    “吾乃周天子麾下洛阳上大夫宁越,”

    接着便是一番通俗易懂而又极具煽动性的发言,不过也无非就是欢迎弃暗投明,欢迎来为天下共主周天子效力,周王室将给你们多么好多么好的待遇,如果你们做到什么了,还将获得什么,诸如之类的话,在来时路上马车里,宁越便向周扁确认好了的。

    那些齐人自然是在认真的听,周扁能想得到,魏国既然选了这一千齐人,自然是早就做好思想工作了的,那么这些齐人也就做好了呆在洛阳的准备,毕竟都是穷苦人,只要能吃饱就好,至于呆在哪儿,真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当然也会思乡,但很显然,魏国已经告诉他们回不去了,齐国已经抛弃他们了。

    所以在周扁等人的眼中,这仅训练了一天的一千齐人,都是极其安静的。

    只是,周扁能看到,在宁越讲话的同时,自己身边的魏国大夫们都笑了,显然都是对宁越的话不以为然,或者根本就是嘲笑,嘲笑孱弱的王室居然对一千齐兵都如此在乎。王室这是没有人用了吗?还有对俘虏,对奴隶,用得着这样许诺吗?

    不过周扁不在意。

    在宁越训完话后,又由苏锐组织这一千人站起了军姿,周扁等人观察了一小会后才离去。

    回去的路上,还能听到那些魏国的士兵谈论苏锐让齐人站军姿,这是肆无忌惮的嘲笑和讽刺。

    对于魏人的不以为然周扁只是淡淡一笑,周扁自然不会解释或者争辩,只看到表面而没看到精髓,魏人也就这样了,相信如果日后在战场碰见,周扁相信王室的力量会让魏国大吃一惊的。

    周扁也不怕在魏人面前暴露一点点自己练兵的方式,因为周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不是那么强,比如真实的历史上,铁兵器和骑兵虽然早就有了,但铁兵器直到汉王朝才真正大面积使用,至于骑兵的大规模作战,则要到汉武帝了。

    不过真正的一眼就能看出的精髓,周扁还是不会过早暴露,比如马镫和马鞍。

    回安邑途中,听着车外魏人肆意嘲笑,望见同车上宁越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点不自然,周扁突然提出了话题。

    “本王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王请讲。”同坐马车的宁越以及马车前面车夫旁护卫的樊馀都转过了头来。

    “你们说,那魏侯去年率兵连败韩、秦、齐三国,敬献我王室的俘虏,却为何独独只有齐人?”

    “是啊,为什么没有韩人和秦人?”樊馀紧跟着就问了出来。“难道是因为魏侯以为秦人与我周室关系好,所以没有献秦人俘虏?”

    “应该不是,那为何也没有韩人呢?要知道,韩国侵我周室土地最多。”宁越摇摇头道。

    “那,是因为齐人与秦韩两国有所不同?”樊馀干脆转过了身来,“难道是齐人温顺些,日后不会反叛我周室,以免魏国丢人?”

    “嗯,也有道理,都说齐人胆小,或许真有这么回事,至少魏侯是这么认为的。”宁越点了点头。

    “按这样说,臣似乎明白了为何不是韩人,韩国离周室洛阳最近,跨过一条河就是了,难保韩人不会私自叛逃,魏人必然想到了这一点。”

    “看来魏侯还是蛮心细的嘛、”周扁笑笑。

    “魏侯要称霸天下,就必须得做好样子,献给王室的俘虏如果后来跑了,几个还好,如果大半都跑了,魏侯的脸也没地方放。”宁越也跟着笑笑。

    “所以,魏国与齐国必有协议,不然不会选择齐兵作为俘虏献上,然后齐使还来谈判。”周扁道。

    “是啊,其实臣下后来也想过了,魏国必定不会让从安邑回洛阳的途中有齐人逃掉的。”宁越肯定道。“然后臣下还以为,齐国必将大兴,日后能败魏国霸主地位的,必是齐国无疑。”

    “这是好事,有齐国牵制,也避免魏国真的称霸,不然日后想要再发展就要对我王室下手了。”

    “其实,我以为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樊馀小声道。

    “魏军败秦军乃是偷袭,且兵力还少,所以有可能没能够抓到足够多的俘虏,然后魏国围韩国,其实一直都没攻破新郑城邑,所以也没有多少俘虏,只有大败齐军时,齐国军队逃得遍地都是,想要抓几千俘虏都是轻而易举,所以,就只好是齐人了。”

    “有理!”宁越闻声哈哈大笑。

    周扁一想,也的确是这样,倒也有趣,不过也口头表扬了樊馀几句,有长进,想问题也能有自己独到的观点了。

    君臣一路聊天,很快就到了魏宫。

    其实,对于魏侯选用齐人作为俘虏进献天子的原因,周扁还真不是很感兴趣,周扁只知道,魏侯的嚣张,给自己日后的失败又奠下了一块基石,齐国对魏国的恨意,必将使齐国上下更加奋发。但摆在王室眼前,或者直接说摆在自己眼前的,是如何才能回到洛阳,等到齐国围魏救赵,魏国迫于压力放天子回洛阳,或许还真等不了那么久,因为庞涓都还没有出现,孙膑自然也不知道在哪里。又或者,自己能有什么办法让齐魏两国先干起来呢?

    这一个晚上,周扁的脑袋都有点乱乱的,天下的局势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出现了与真是历史轨迹的不符,那么如果魏国提前攻打赵国邯郸,而庞涓孙膑都还没有出现,那么齐军还会不会围魏救赵,还会不会大败魏军,如果没有孙膑出谋划策,那么齐军会不会就像去年想要来解韩国新郑之围一样,反而又被魏军大败,从而让魏侯的霸业更加辉煌呢?

    历史真的已经开始变得乱糟糟了,周扁都有点理不清了。

    当然,周扁不知道的是,其实齐国还有个人叫做段干朋,至于日后的听闻,那是日后的事情了。

    然后还有一点让周扁犹豫不决的是,对于非洛阳人,到底能不能用,能够当将用,还是能够当兵用,就比如这苏锐,比如这一千齐人。对于王室以后的发展来说,大量使用非洛阳人必然是个趋势,比如购买的奴隶,比如战争的俘虏,再比如占领地的原住民,怎么用还真是个难题,或者说,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对于故国的忠诚度,到底有没有,或者有多少,周扁真的几乎一无所知,周扁身边的人也没有做过研究。

    所以,对于这一千齐人的观察,周扁还是准备投入精力的,或许,这就能为以后的用人,提供经验吧。

    一夜过去,然后每日里听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魏宫中的争吵。不过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听说魏侯已经开始强力干预了,想来魏侯也是心急了,要趁着这次大军凯旋之威,想要快些将事情定下来。

    终于十天之后,魏宫里面传来了可靠的消息,在魏侯的坚持下,首先将这次朝见天子、诸侯会盟的地点定了下来,乃是宋国边境的逢泽。

    听到这个消息时,周扁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虽然自己前世历史学的并不好,但也看过大秦帝国,也知道魏惠王就是在逢泽之地会盟诸侯朝见天子的,难道虽然自己的穿越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但历史人物在大条件没有变化多少的情况下,还是会做出既往的选择?那么接下来的围魏救赵、马陵之战,还有秦国与魏国著名的少梁之战,是否依旧有很大的可能都仍旧会按照历史轨迹发展呢?

    周扁觉得应该是的,那么所不同的应该就是结局了,由于自己的穿越,由于自己的未卜先知,那么自己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去主动干预历史的发展,让其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进行。

    接下来该如何呢?周扁冥思苦想,仔细回忆后世的历史,如果按时间顺序来排的话,首先发生的是少梁之战,然后是围魏救赵的桂陵之战,最后是决定了魏国由盛转衰的马陵之战,那么首先可能对自己有影响的就是少梁之战了,只有魏国在少梁之战失利之后,才有可能在众诸侯国的压力之下,放自己回国。

    周扁忽然有了方向,想要主动促使自己回国,只有积极联系秦国,支持秦国发动少梁之战,然后再联系齐赵等国向魏国施压,才有希望,至于指望魏侯守信主动放自己回国,周扁基本不抱希望。

    想到此,周扁迅速招来了宁越,在这里,碰见大事大决策,也只有宁越能够与之商量。

    “宁卿,本王决定,暗组要积极向西发展。”

    “向西?秦国?”刚坐稳的宁越大吃一惊,上身立即就直了起来。

    “是的,就是秦国,在一年之内,我要暗组能与秦国高层搭上线,要能够摸清秦国动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控秦国国内的市井流言,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秦国物质上的援助,并且最重要的是,要让秦国还有魏国都不清楚是我周王室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秦国?为什么是秦国?”宁越膝行了两步,急切的问道,“大王这是要挑动秦魏两国大战,好从魏国脱身么?”

    “对,就是这样。从今以后,要加大对暗组的财力支持,本王必须控制这一切。”

    “秦国已频临灭国,仅剩渭水以西之地,而齐国虽败于魏国但国力并未受损,且齐国国君能忍也必能奋发,为何不选齐国,挑动齐国出兵以报濮阳之仇,岂不更妥当?”宁越拱手道。

    “宁卿啊,一个只是一战之败,而另一个则是亡国之灾,你觉得哪一个会更拼命?”

    “还有,齐国国君能忍,或许我们还真等不到他忍够或者认为足以出兵的那一天,而秦国则是无时无刻不想夺回河西之地,不想夺回函谷关,所以,从时间上看,也是秦国会好一些。”周扁没说出的是,在后世真实的历史上,少梁之战确实是发生在桂陵之战的前面。

    “那好吧。只是大王,我王室自去年被韩国大军围城之后,尚不足一年,今年的作物尚还没有收成,各项产业也都在恢复之中,如果着急要去秦国,只怕财物支撑不足。”

    “再说,秦国极其排外,如果贸然前往,不管是何种生意,都只怕秦人不接受。而秦国所图之地乃是河西,不如先遣人在河西之地站稳,再图与秦人接触,如何?”

    “那好吧,就依宁卿。”想了想后,周扁点了头。

    终于,在十天之后,一名叫做郑三的年青人,打起了包裹,离开了这暂居才四个月的安邑城,一路向西,他也只能一路打听,那个叫做庞城的河西之城到底在什么地方,对于自己将给未来带来的影响,他也不知道,在他的心目中,能从一名家徒四壁的穷小子,到现在能赡养父母,这都是谁给的,他也相信,这也正是自己所在的组织选择了自己的主要原因。

    如此,又沉闷的过了十天,魏宫中又传出来消息,会盟天下诸侯的日子定在了九月,更准确的说,朝见天子的日子被具体定在了九月二十四,但愿巫师所占的那天是个好日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周扁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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