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提防的人,不止我一个!”萧依寂神色冷冽,朱唇半启,却是说出一句这样的话,着实令月啸心头一滞,眉间立变疑惑。

    “面前的却只有你一个!”月啸星目半盏,眉间一挑,挑衅意味不言而喻,冷冷凝目盯视着愈演愈烈的大火,身形看似随意而立,肃在背后的双手,却是暗凝几成功力,蓄势而动。

    “未必只有我一个!”萧依寂略微沉吟,眸中笑意更加明显,但在月啸眼中,却让他隐隐感到心惊,此刻的萧依寂,与他在树林中感受到的虚弱,绝望,完全不同,一股极为凌厉的气势激荡在他的周身上下,冷目斜轩,自星眸中爆出两道精光,傲睨万物,嘴角不可一世的笑意,着实令他感到心中一栗,背后陡然攀起几分恶寒。

    他不想问,就如同他不会放下手中的玉笛一般,虽是心中大为诧异,身形却是卓然自若地伫立在一处,看着火光和他的长袍混为一种令人心悸的颜色,烙如残阳,射入他的眼中,干热气息滚滚扑面而来。耳畔凄厉惨叫,哀嚎遍地,攒着死亡,仿佛置身于冥灵地狱,令人汗洽股栗。**在火舌的肆虐下,绝望的扭曲,诡异之极,隐隐随风荡起干裂的焦糊味道,却仍掩不住丝丝肉香,即便是月啸,也不禁是眉头一紧,胃内一阵翻江倒海,阵阵怒涛上涌,几欲干呕出来。

    “你们两位说什么,我是不知,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件事!”那雪娆横抛媚眼,游目扫了一眼萧依寂和月啸,知道自讨没趣,索性也不再隐瞒:“云姑娘和那个人进了房间,可就再也没出来过!”

    “现在说的是实话了?”萧依寂倏然低吟道,缓缓带着威胁,疾上三步,反手如电一闪,便将那雪娆的皓腕扣住,猛一发力,便听一声娇呼惨叫,雪娆原本艳绝的娇靥,扭曲得有些骇人,口中依依呀呀呻吟起来。然而萧依寂,心中却是冷笑,他极为清楚,且不说这雪娆在风月所里尔虞我诈惯了,单凭刚刚她眉间从容淡漠的神情,便也是个城府颇深的女子。想要让她全说实话,不用点手段自是不行。

    如此心念已定,手上力道又加一分,遂听咯咯骨裂,一声阴冷魅寒的冷笑,倏地在雪娆耳畔响起,直吓得她杏目一闭,低低呻吟出声:“不想进去陪你的姐妹,就给我说实话!”

    那雪娆只觉玉腕剧痛彻骨,仅是一瞬,整条玉臂便没了知觉。她吓得娇躯不住战栗,面色惨白如纸,樱唇簌簌微抖,近乎哀求地道:“疼,疼……我说实话,我……我都说……那男人我在凤羽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到铜雀楼里坐上一会就走,从不在铜雀楼过夜,也从不叫任何一个姑娘陪他。”

    萧依寂听罢,心中微忖,目光一旋,却见月啸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这才手上力道一松,就见那雪娆娇躯瘫软在地上,嘤嘤啜泣起来,头上轻挽的青丝已是凌乱不堪,浓妆艳抹的娇靥已是被泪水打湿,花得不成样子,早已没了方才那扭捏娇媚的模样。

    “男人?雪姐姐说的可是今晚身穿水锦蟒袍的男人?”身侧白衣女子倏地开口问道,眼中立即旋起一丝茫然神色,但那口吻却是极为淡漠,甚至淡漠之中隐隐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是,是!你也看见了?”雪娆听那白衣女子正说中心思,不由一惊,娇靥神色一滞,脱口问道。

    “如果你说的是他,我倒真是见了!”那名唤作倚翠的白衣女子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多少带着一丝不甘,凤目含嗔地瞟了雪娆一眼,才道:“既然你都知道我今晚不在楼里了,我也就索性不瞒了。城东云来山庄的少庄主早就在凤羽就看上我了,这次托云姑娘的福,来了潇城,少庄主便想替我赎身,不打算让我再锁云楼待下去了,虽然我倚翠做不了正房,做上一房妾室,也总比在这锁云楼里好。今夜也不怕你多想,我是去了城外土地庙,和少庄主相会,谁知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我为了逃脱嫌疑,自然只好也说我是从楼里逃出来的!本来我并未多想,但现在雪姐姐说起来,我才觉得确实是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云姑娘今天一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都因为冷落了客人,险些和客人吵起来,我从跟着姑娘,倒还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少侠你的伤,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萧依寂不由听得俊面一红,星眸余光更见月啸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心中便是一阵凄苦杂味。他心里惦念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女子,即便是现在,云落愁生死未卜,他的心思还是在她的身上。可他又怎可告诉于他?心念及此,嘴角挑起一抹尴尬。

    “雪姐姐说的那个人,在凤羽的确是出现过几次。而且,少侠你到凤羽的那天,那个人也去了,一直坐在角落里,好像在等什么人,只要了几次酒,就在没有其他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凤羽那种小地方,怎么会一天之内来了两个怪人……”

    倚翠话犹未完,月啸便听得心头一凛,星眸诧异已极地望着萧依寂,口中问道:“怪人?什么样的怪人?”

    “是!”倚翠嗔目睨了一眼月啸,娇靥腾起一丝愠色,似是怪月啸打断了他的话,樱口娇哼一声,转首置于别处,看也不再看两人,沉吟半晌,才又开口:“是怪人!因为那天那个人穿了一身锦缎,锦缎各处襟边,都缝制了极厚的裘毛,那裘毛绝对不是街边店内能够随意买到的劣质货,而且那个人身后背着一把特别长的剑,看起来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人,当时我们姐妹几个还私下打了赌,说这人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看谁能够先把他哄上楼,其他人就心甘情愿每人奉上五十两银子。其实当时我也是有私心的,你们不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盼着能够有这样的人物,看上自己,把自己带出青楼,只要不在青楼里,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是,那晚少侠你为了救云姑娘,与凤羽两大家族对峙,我一晃神,那人就不见了……”

    “哦?一人与两大势力对抗?”月啸星眸染笑,削薄唇角嗡动,轻声喃语,略带几分调笑。说罢眸中划过一起诡异冷冽,声音亦是变得凄厉:“我还以为你去凤羽,是为了慕容飞。想不到,你萧依寂,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他的话才一出口,萧依寂的身形便是一震,旋即,心念一动,冷冷开口:“我只是看不下去罢了……”说话之间,漠而不傲,清冷之极。

    而他不语,也不再笑,伫立在那里,任凭滚滚热浪席卷而来,吹起他殷红长袍,一时间,潇洒之极,入定三分。良久,身后隐隐传来两道衣袂破风之声,其中一人脚程之快,之稳,都可跻于高手之列,知道是南宫烈雪两人追来,神色微微一变,唇角轻启:“你真的那么信任仇天正?”

    月啸说的极为淡漠,如流水青烟,却如一柄利刃刺入萧依寂的心脉,竟是让萧依寂怔了片刻,望着月啸的星眸亦是变得复杂起来,几次想要开口,只觉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一生都在以命搏命,从来都知道信任别人多一分,自己就离死又近了一步,现在由月啸口中说出,却是他从没有想过的话,对于仇天正,除了感恩和服从,他又真的信任吗?

    他深思良久,似是下了一个决定,星眸冷辉翻然,旋着坚毅决绝,微微颔首,似是默认。在他心里,更是笃定,只要仇天正有一天想要自己的性命,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奉上。

    月啸神色一怔,面现诧异,但也仅是瞬间便恢复了平静,长舒了一口气,喟然苦叹了一声:“也罢,换作碎月,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话音还未落尽,便听身后南宫烈雪的声音,蓦地响起:“依寂,我们找到了这个!”

    说着,只见南宫烈雪脚下紧踩几个旋步,身形猛地又快了一分,直令人看起来触目惊心。尤其,他一身白衣胜雪,一柄极细的残雪剑悬在腰间,说不尽的丰神俊秀,儒雅英迈,眉间点点兴奋神色,更是让他看起来尤为卓逸不群。在他身后,紧随而来的司徒水儿,倒是多少有些娇靥泛红,玉足虚实不稳,显是强行运气才勉强能够追上南宫烈雪。

    两人才一冲到萧依寂面前,便俱是身形一展,立时被眼前大火震惊的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冲天火海出神。南宫烈雪心里更是陡然升起几分凄然,说到底这陌语客栈是陌红楼的地方,几乎客栈的每个地方,都沾过他们的血,看着火舌肆虐,破败灰墟的客栈,无奈已极。

    “我还以为你们也去土地庙相会了!”月啸方才凌厉目光已是全然敛尽,此刻看见南宫烈雪两人,惊得唇角微张,不由淡淡一笑,脱口道出一句令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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