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勾起某人万千回忆的《风筝》唱罢,他无语地发现身边的小青儿,不止没有破涕为笑,俏脸上晶莹的泪珠反倒愈发多了。

    暗暗埋怨自己失策选错歌的子夫,正在苦恼还有什么哄女生开心的妙策时,忽见原本远远散开的护卫中的一人,飞也似地向自己奔来。

    “报!”还没等走到跟前,那人便顾不得礼仪高声叫道:“君上已于半个时辰前回师城中,现在急招世**中相见!”

    “什么?!”子夫蓦地一震,愕然地望向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卫士;青儿也被这突然的消息唬了一跳,收了泪担心地望向他。

    “君父可曾说是何事?”当下显然不可能再继续玩耍了,子夫一边把断掉的线轴递给青儿,急匆匆地聚拢卫士们向都城的方向返回,一边皱着眉头沉声问那人道;心中飞快地闪动着无数可能。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虽说在他看来,这次齐国纠集的会盟不免半半拉拉,早早地各回各家的结果;可父亲明明事先已经知道了郑伯的背盟,就算没能达到借机让齐人吐出更多盐铁份额的目的,也不该在刚刚班师连屁股都没坐热的情况下,就匆匆忙忙地派人来找自己啊!

    直到在卫士们簇拥下行色匆匆地赶回宫中,又让青儿去跟万氏说一声,自己来到了后殿门前,他心中还是抓不住半点头绪。

    心事重重地推开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书案前,桓公那略显疲惫的忙碌身影,子夫顿时觉得胸中的担忧瞬间便少了几分--只要人没事就好!他刚刚最怕的,就是父亲的身体出什么问题。

    “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满头大汗地走到书案前,子夫有些虚脱地缓缓坐下沉声道。

    觉察到平时活猴一样顽皮的儿子迥异的表现,桓公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不禁微微一滞,不过瞬间联想起自己前边略显突兀的命令,心中也是有些了然,对小家伙刚刚的“杞人忧天”自是哭笑不得。

    “看你风风火火的样子,比刚出征回来的为父还狼狈,”桓公故作严肃地在他身上指指点点道:“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寡人薨了呢!”

    “父亲!”子夫骤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叫,继而也发现了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鼻子忽然有些酸酸地,怒道:“您瞎说什么呢!这种玩笑也能随便开的么?!总算知道我的性子是像谁了,真是的!”

    “额,”桓公被子夫连珠炮般的话语堵得苦笑连连,明明自己也只是因为开心随口捉弄他一下,没想到这小子居然那么大的反应,还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不过他心中却也是不免有些老怀大慰--果然自己平时没有白疼这个小家伙啊!

    “好了,说说正事吧,”见他慢慢地恢复过来,桓公笑着把一瓮清水推到儿子面前玩味道:“如你‘梦’中所见一般,郑伯背盟了!”

    子夫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气,这才觉察到父亲眉宇间隐隐透出的喜意,略一思量试探地问道:“那齐人追加了多少盐铁份额?”

    在他潜意识里,既然父亲对郑伯背盟的事情有了准备,在诸侯一片大乱、齐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只需稍作向小白靠拢的姿态,在原来的两成盐铁供应量基础上,再拿下一成甚至翻番也不是天方夜谭。

    只是看老爹现在的模样,难道齐人这回竟下了血本不成?

    “呵呵,”见儿子终于意识到这点,桓公也是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故意吊着他的胃口道:“你猜?为父提示一下,真的很惊人喔!”

    子夫含着一大口清水,懵然地摇了摇头,丫的自己又不是那能掐会算的诸葛亮,这种事情怎么能猜得到!不过既然能让平常严肃的父亲,都露出这种轻松的欣喜,看来这个份额真的很“惊喜”?!

    “好啦,不逗你了,”桓公眉开眼笑地看够了小家伙懵然的囧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全部!是全部!”

    “噗”子夫一口水尽数喷到了旁边的地上,被呛得剧烈地连声咳嗽;桓公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从席上站起身来,帮他拍打着后背。

    “咳、咳,父亲您也太过分了吧!”好半晌子夫才慢慢缓了过来,用袖子擦了擦口鼻间分不清是清水、还是涕泪的液体,哀号道:“简直是蓄意谋杀啊!还好您儿子我命硬堪比小强……”

    桓公有些讪讪地坐回席上,却是没料到小家伙居然会有那么大反应;也难怪,尽管平日里总是出谋划策、胸有成竹地独当一面,可他今年也才只不过是个还没束发、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罢了。

    “小白和管大夫不会被郑伯气得同时中风了吧?”顿了一顿,子夫忽然有些疑惑地问父亲道。

    对齐人竟然对宋人开放全部盐铁供应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这对境内道路马上就要整修完毕的宋国来说,不啻于插上了翱翔天际的翅膀--难道老天爷可怜自己真的给偷偷开了次金手指?

    “混说什么呢!”桓公哭笑不得地喝了口水,忽然想到了什么,叮嘱道:“还有,以后对齐君可不能再‘小白’长‘小白’短的乱喊了,不然万一让别人听去,可是要闹出大笑话的!”

    “不至于吧,”子夫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往常把“小白”跟口头语一样挂在嘴边,也没见谁说过什么,怎么这会儿倒想起来了。

    “至于!”桓公见他显然没放在心上,蓦地神情一肃正色道:“不是跟你说笑的;最多再过几个月,你可就要改口叫他外舅了!”

    “恩?”某人愈发困惑地看着一本正经的老爹,脑海中飞快地翻找着这“外舅”是什么东西;蓦地《尔雅.释亲》中的一段话,鬼使神差地涌上心头:“妻之父为外舅,妻之母为外姑。”

    我勒个去!某人瞬间像被一万只皮卡丘齐射了十万伏特般,雷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外舅”、“外舅”,这尼玛不就是后来的岳父么!

    堪堪忍住都到了嘴边的粗口,宋子夫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躲了那么多年,这小蝴蝶的翅膀,终于还是让历史发生了脱离原本轨道的变化!

    难怪那两只老狐狸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了,难怪父亲从刚才就笑得简直合不拢嘴,原来根子就在这儿呢!

    一场从未在任何史书上看到过的宋齐联姻!

    子夫忽然觉得自己脑袋上像是多了一块铅沉的乌云,连带着将来的日子,似乎都变得失去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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