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碌半天,总算将那大船上的人治理得服服帖帖,到了此时,刘涣这群“强盗”才算是正儿八经地占有了这艘华丽的大船……

    用时太久,天已黄昏。

    这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地铺满大江两岸,大江自是一片金黄。秋日寂寥,鸿雁南飞,度过芦苇荡里,振翅不歇,便要去更南的南边寻温柔之乡。

    船儿缓缓,荡得两岸水波阵阵,风声浪声相得益彰。明明大好景致,却易使人优思满怀,不忍想起自己心底的故人故事。确实怪不得骚客文人们习惯伤秋思春,这番情景,或许是这个民族一脉相承的小情怀罢……

    “涣哥儿,如何处理?”

    “问明缘由,等行至江陵府,放了他们吧,不过一些丢了魂的人。”

    “可无论我等如何问话,这些杂碎总是不说半句。”

    “你傻呀,他们而今全被捆在一起,心中即使畏惧,但当着‘同类’的面,哪个不想装一把好汉了?你得分而问之,各个击破。便在鹅湖山之时,我就与你们探讨过审讯的法子了,甚么竹签穿指甲啊,甚么开水煮青蛙啊……这些个狠招一一用来,老子不信他们还嘴硬!”

    “得勒!”

    刘涣回到船舱之中要去看望师父,那天真是伤透他的心,而今大事敲定,该去“负荆请罪”了……

    刘涣心中念及师父,当下二话不说,大步朝魏伯歇息的地方走去,“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可他却惊呆了!

    “师父,你怎么了?”

    刘涣推门一看,见得魏伯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嘴角全是污血,眼睛似闭似睁。以他对师父的了解,此番定有异样!

    “咳咳”,魏伯咳嗽两声,忍不住又吐出血来。

    刘涣大步朝前,跪到师父跟前,泪珠打转,焦急道:“师父师父,你莫要吓唬徒儿,你咋了?”

    魏伯慢慢拭去嘴角的血渍,沧桑而脆弱地道:“涣儿,师父受了内伤了。”

    刘涣一阵惊疑,问道:“师父,谁干的?你说!”

    魏伯是个直爽汉子,也不会隐藏,有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往,而今见得自家徒弟问及,心中温暖,当即实话实说道:“哎,那人已被为师斩了,你不要忧心,调养十天半月,为师定能康复!”

    “师父,这都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便在那日武昌县城,我见得情况紧急,破入那狗官的屋子之中,却不曾想,他那屋中隐藏着一个高手……为师怕你在院中有恙,只想速战速决……”

    “呜呜……都是都是徒儿不好,好端端的偏偏想甚么行侠仗义的卵事,师父你责罚徒儿吧,是徒儿害了你!”

    “哎……你又哭丧甚么?那日在江边,你与老子吵架的时候,不是很硬气的么?”

    “师父……”

    “休得多言了,为师给你说过,‘有些情分万万不可随意考究’,你偏非不信。非要与我演那一出苦肉计……哎,怎样,人家历城八兄弟实在是忠肝义胆之辈吧,你却不放心!若不是当时你来个‘苦上加苦作践自己’,恐怕不好收场啊!”

    “徒儿晓得,徒儿晓得的……师父你要体谅徒儿,实在是此次西去,事干重大,若不是交心过命之人,弟子也不放心啊。但那天师父的演技当真极好,害得我心底一怔,还以为师父是想假戏真做。”

    “哎……你这狗东西,说话也实在毒辣,你不好受,老子也不好受呢,以后再不敢做这种蠢事了……”

    “万万不敢了!师父,你这伤?”

    “身在江湖,大伤小伤的,哪个说得清楚……本来为师死命支撑,倒也无碍。可今朝江上突变,当时为了拉你们上船,为师用尽了全力,一口真元把持不住,终于触动了旧伤……”

    这师徒二人一阵交谈,却把那天“苦情戏”带来的尴尬全尽解除,刘涣心中好生懊悔,正如他师父所言,有些情分是经不起试探的,这他妈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个天大的蠢事!

    刘涣朝船里一阵乱翻,找来人参燕窝,好生伺候着他师父。

    他孝顺地道:“师父,您好生调养,此番当无甚么变故了的!”

    魏伯沉思道:“还是不可大意,此去江陵府倒是顺畅了,可从江陵府到夔州,路途尚远,可不好说啊!”

    刘涣道:“师父,我们就一定要走水路么?实在不行,到江陵府以后,便走旱路吧?”

    魏伯摇头道:“不行!你想想,这一路不知多少坎坷,艰难险阻且不多说。可冬季要来了,我怕时日一长,到时候大雪封山,我们走了旱路反而不好。”

    刘涣恍然大悟,道:“哎呀,我这猪脑子,早该想到的!”

    便在二人谈话之时,船内不时传来“哭爹喊娘”的惨叫声,那声音如夜里面的孤魂野鬼在哀鸣,好不瘆人!

    魏伯皱眉问道:“那几个娃娃在做甚么?”

    刘涣嘿嘿一笑道:“没甚么,严刑拷打而已!”

    见他邪恶的神情,魏伯心中有些厌恶,佯怒道:“没点逑用的东西,要杀要剐就给人家一个痛快,江湖儿女,怎能行这下流招数?”

    刘涣道:“哎呀师父,您老就别操心了,有我在,出不了乱子的……谁他妈叫这群杂碎嘴太硬,到了而今,这伙人是甚么身份,我一点不知!”

    魏伯道:“我看此事你是剑走了偏锋,没有问到正主呢?”

    刘涣惊疑道:“谁是正主?”

    魏伯道:“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刘涣肯定道:“徒儿看来,那‘妖精’定是此船的正主无疑!”

    魏伯摇头道:“我倒觉得,此番定与那女子有莫大干系,可正主却不是她,说不得隐藏在暗中呢……糟了,不好!”

    好端端的,魏伯突然间一个惊愕,吓得刘涣一屁股后仰倒地,他惊慌问道:“咋了?”

    魏伯道:“涣儿,这大船的底舱,一定捆有小舟快船,说不得,那正主已在我等疏忽之时,开了溜了……”

    连正主是谁尚未弄清,这件糊涂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云里雾里,听得魏伯一个惊慌,刘涣险些失措,一个激灵起身而来,怒骂道:“他妈的,怎地忘记了这出,师父好生歇息,徒儿去看看吧……”

    刘涣心中焦急,大步前行,不多时来到刘三审讯之处,急急问道:“如何?”

    刘三示意他出了现场,之后小声道:“涣哥儿,真他妈奇了怪了,这些个人全是糊涂鬼,半点有用的消息也问不出来……”

    刘涣皱眉道:“便是严刑拷打,也问不出甚么来?”

    刘三道:“正是,你说怪不怪?”

    刘涣道:“被问之人都说了些甚么?”

    刘三叹道:“全是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兄弟们听得云里雾里……这伙人只是说:他们都是大江两岸的文人,没中功名,更无官职在身,或是失意之人,或是富家子弟,南来的,北往的,可都说不是贼人,更不是匪盗,简直鱼龙混杂……”

    刘涣道:“这伙人聚在一堆作甚么?”

    刘三道:“这件事情就更怪异了,他们说,本来而今秋冬之交,是要赶往各地州府,迎接来年进士科科举考试的,因心中急切,来得早了一些,却不曾想,在他乡游历之时,无端端地收到两样东西……”

    刘涣打断道:“甚么东西?”

    刘三道:“黄金一两、请柬一张。”

    刘涣奇道:“这就怪了,放眼这大江南岸,谁人有这般大的财力,仅能邀请这百十众人?对了,那请柬上写的甚么?”

    刘三道:“据说写的是请他们等在大江两岸,会有一艘号称‘醉生梦死’的大船路过,到时只要持请柬上船,东家便会带他们往返两岸州县,一是能相谈相交,增进学识;二是能游历天下,宽阔胸怀……最诱惑人的地方,是那东家言称:‘他一生最是喜好结交天下有才学之人,但凡能赏光上得船儿的,吃穿住行全部伺候,还能有歌姬相伴,写诗唱词,寻欢作乐,劳逸相接’……”

    刘涣怒道:“我日他个仙人,且不论这东家是何目的?就这一条,便能把两岸学子寒士全部笼络过来……三哥,那东家叫甚么名字?”

    刘三道:“这个不得而知,还在审讯当中!”

    刘涣惊叫道:“不好,如此说来,这等大船或许不止一艘,此人真是居心叵测!三哥,可见得有什么怪异之人么?”

    刘三道:“能有甚么怪异,除了那个‘妖精’以外,众人都是平常得很的。”

    刘涣道:“咦……这就怪了,魏伯说这船上的正主一定藏在众人之中,可是……”

    刘三道:“对了涣哥儿,那妖精水米不进,死活要见你,咋办?”

    刘涣道:“三哥,先别急,你我去寻了船家,看看这船底是否藏有小舟快船……”

    过得不久,二人一阵急促,果然在船家的带领下,来到船底,放眼一看,还有什么小舟快船,早就不见了踪迹……

    刘涣一把拍在额头上,愤恨道:“我真他妈傻,看来这大船的主事之人早已逃之夭夭了,啊!可恨!可恨!”

    刘三惊道:“你如何敢肯定那主事之人已然逃走?”

    刘涣叹道:“哎……算逑算逑!三哥,把那‘妖精’带来,老子要单独会会她,看看是何方圣神!”

    刘三道:“你得小心些,这船上的男人们,全被她勾走了魂了……”

    刘涣道:“嘿嘿,三哥放心,实在不行,老子收了她就是!”

    刘三道:“怎么‘收’?她可是人,却不是你故事中的‘妖精’啊。”

    刘涣笑而不答,转身上了船顶,找一间封闭极好的屋子,喝上小酒,等妖精前来。他是否要行那邪恶之事,却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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