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间好马,皆如有灵性的利器一般。却说到了第三日午时,陆游总算凑齐了十匹好马,据他讲来,是通过王炎之手,从西北引来的第一代良种,还未配种,马儿的年纪尚轻,正是劲力十足、野性十足的阶段。

    果然应了刘涣要求,按给马之人说起,这等好马莫说是在好天气,就算是雷电交加、大雨磅礴、风雪肆虐的恶劣环境中,也能日行三百余里而不吃不喝……

    刘涣笑了,笑得那般灿烂……

    陆游哭了,哭得心底流血……

    可此事还是有转机,陆游丑话说在了前头,却道:“刘家公子,莫说我陆某人小气,这十匹骏马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可桀骜不驯,除了王炎幕府中几员大将以外,从未有人得以驯服,你等若是做不到,休怪我收将回来!”

    刘涣笑道:“能不能驯服,你看好就是了!”只见涣哥儿爽朗一声,突地转身朝刘三等人道:“伙计们,灌力成线,一击而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就是对付畜生么,便在鹅湖山的时候,‘研究’得好少了么?此时可不能丢脸!”

    兄弟们听闻哈哈大笑,也不晓得在笑甚么?

    陆游只以为这几人是在故弄玄虚,当刻等着“好戏上场”!

    可接下来他却被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以刘涣为首,几人如发了疯的猛虎一般,咆哮一声,势震得山河动荡,惊天泣地。吼叫未停,几人突又急冲三步,迅疾飞身而起,身子横空,右手成拳,中指指节凸立而出。

    在场众人本以为他们要飞身上马,哪晓得尽是行这“攻击”手段,当下一个惊慌,有人急道:“不可,那可是好马呀,杀了可惜!”

    可话还未全尽讲完,但见得这几只“饿虎”的拳头已然击在了马的颈部位置,不晓得是甚么穴位?

    这一切来得突然,不到几个呼吸之间。几人先是大张声势,稳固军心,然后一击而出,势如破竹,真是佛挡灭佛、仙挡弑仙!

    便是人,也防不胜防,何况是被一声大吼惊得莫名其妙得畜生?

    果然,只听那十匹烈马一个长嘶,悲鸣一声,后退一两步,站立不稳,神情惊恐,急急侧翻……

    可刘涣等人动作极快,哪能等到烈马倒地?当下再次咆哮一声,一把夺过缰绳,稳住马头,弹身而上,双腿紧紧夹住马腰,猛地一勒缰绳,马儿再次嘶叫一阵,前蹄离地,高昂起了头颅,复再原地游走一番。

    刘涣却再次一记猛拳击在马背,骂道:“孽畜,还不受降,杀了你做下酒菜!”其大骂一声后,那马儿吐了浊气,乖巧起来,等着“主子”命令!

    几人见势效仿,从无半点心疼,没了人性……

    陆游这才从呆若木鸡之中震惊出来,叹道:“原来他说的‘灌力成线,一击而疼’是这个意思!天了,这不是‘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的道理么?这小子好聪明!”

    刘涣溜达一圈,尽觉行如风、快如电,山川河流梭梭倒退,他笑道:“好马好马,陆游诚不欺我也,耿直!”

    他止住马儿,翻身下来,摸着马脸道:“好伙计,跟了老子,有苦有难,但也有吃有喝;有惊有险,但绝对精彩绝伦。你是遇到这天下间最好的主子了!”那马儿也像似听懂了涣哥儿话一般,原地仰头长嘶,前蹄不断蹬土。

    刘涣好笑一声,转身朝陆游一个抱拳,像江湖侠客见礼一样,道:“多谢大人赏赐了!”

    陆游心中的‘鲜血’早已流干,微微颤抖道:“岂敢岂敢,你喜欢就好!”

    刘涣却再四处打量一番,尽见得陆游也有一匹枣红马,便在不远处吃着春草,但性子温和,显得乖巧无比。

    陆游一观刘涣神情,急道:“你……你可不得打我良驹的主意,贪得无厌,恐遭天谴!”

    呵!这陆游陆大才子,尽然说出这种话来,也真是护马心切,着急上火了!

    刘涣呵呵一笑,道:“哪里敢再寻大人的主意?小子只是看看罢了。哦,对了,小子那日闯苗人谷谷中盗洞,寻得古剑一把,说不得是屈原的佩剑呢,大人喜欢么?”

    陆游正感惊疑,却见刘涣“唰”的一声抽出宝剑来,那剑清光闪闪,朴实之中,尽显绝世风华,低调而内敛,真如一个谦谦君子一般。

    陆游急道:“你……你……你尽没有将此剑上缴官府,不怕朝廷追查么?”

    刘涣若无其事道:“怕甚么,我这只不过是代管而已,将来是要献给官家的。我是觉得陆大人为人不错,想先将此剑交于你保管一番呢。”

    陆游道:“这……天了,屈原的佩剑?据说屈原屈大夫当年含恨悲愤至极,便投湘地汨罗江而死。汨罗江有一条神鱼,十分同情屈原,它张开大嘴吞入屈原的尸体,从汨罗江游经洞庭湖,然后进入长江,再溯江而上,送往屈原的故乡秭归。当神鱼游到秭归时,百姓们拥到江边,失声痛哭。神鱼越发受到感动,也跟着淌下泪来。泪水模糊了神鱼的视线,它早已游过归。还在继续往上游,直到撞着了瞿塘峡的滟滪堆,才猛然醒悟。神鱼急忙掉头往回游,将屈原的遗体送到了秭归。如此,人们将神鱼从滟滪堆往回游的地方,那地方即是鱼复,便是而今的夔州……可你说这是他的佩剑,却过于儿戏,难不成有何凭证?”

    刘涣笑道:“陆大人果然才学渊博,尽熟知此事!实不相瞒,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但这猜测有典有故,也不算信口开河。算了,言归正传,大人愿意暂保此剑么?”

    陆游道:“这……鄙人也不矫情,当然是愿意的。可这剑来历不明,分量不轻,历经千年而仍旧寒光闪闪,算是名副其实的宝剑了,你交给我保管,有什么目的?”

    刘涣道:“嘿嘿,大人真是小人之心,我哪有甚么目的。若大人觉得歉疚,便把你那匹枣红马也送给我就是!”

    陆游沉吟骂道:“本官就知你心怀不轨!可……你既有良驹,再向我索要那坐骑作甚?”

    刘涣道:“实不相瞒,小子此去,计划走陆路,可路途遥远,没一匹像样的马来驮货,可不妥呀!”

    陆游闻言,被气得步步后退,指手画脚就要骂道:“你……你……你……”但好在他到底是个诗情满怀的文人,哪里骂得出口呢?

    刘涣可不管他愿不愿意,朝射手吼道:“老三,捆了‘杂物’给那匹枣红马儿,这便出发,往北而行,横穿京西南路,略襄阳府而过金州……”

    老三也不含糊,答道:“好嘞!”

    陆游待要说:“本官还没……”

    却被刘涣堵住了,将那柄宝剑递在陆游手中,又小声在他耳旁说道:“前辈,你今日赠小子马匹,来时小子还你一个朗朗乾坤!”

    陆游闻言一惊,长叹一声,接过宝剑不再言语,“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伙“强盗”拍马远去……

    滚滚尘埃慢过道路,苗人谷和陆游的身影消失不见,那一千众“特种兵”心中说不出的苦涩,训练得更加疯狂……

    哪晓得,忽有人来报,急道:“大人大人,那……那刘哥儿几人拍马远去,后面跟着不下六匹空马,驮着满满当当的货物呢,不晓得是甚么!要不要追回来?”

    陆游一惊,复又叹息一声,道:“算了,追不回来了,不过是些上好的‘木疙瘩’而已,哎……”

    报信之人问道:“甚么木疙瘩?”

    陆游不予答复,转身赴了谷中,等着王炎派人前来……

    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训出一支雄兵来,万万不可输给辛弃疾。来时上了战场,更不能输给刘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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