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年久失修的草屋屋檐下,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停在门扉前,往身后探头探脑的环视一周后,抬手叩响了门,一下又一下,越加急切起来。

    “还不快来给老子开门!”

    “……爹,是你回来了吗?”

    “嗯!莉姝,把门开开!”

    “来了!”

    门轴发出咔咔咔的声响,随即被从里面打开。一名身着粗布衣服,且修补着几块补丁的少女,连忙侧身让出位置,好让站在外面年长的男子进入。

    “莉姝,去赶紧将们合上!”

    “哦!好!”

    此时,从里间走出一位妇人,她快步走到男子的面前,殷勤地问“老头子,怎么样?可从瑞王哪儿讨得些许银钱?”

    “银钱算得了什么?”男子不削的撇了一眼妇人,又道“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

    男子摊开手,一颗宛如鸽子蛋般大小的珠子,赫然越入三人眼帘。

    “爹,这、这、这、这是……”

    “老头子,你从哪里得来的好东西,快!快!给我瞅瞅!”

    “起开!”

    男子一把推开凑上前的妇人,走到破旧的八仙桌旁椅子上坐下,桌上点着一盏灯油几近枯竭的旧灯盏,灯光虽昏暗却将男子的脸照得分明。

    一张长得还算周正的脸,眉毛稀稀拉拉的无法成型,一双倒吊的三角眼,酒糟鼻,凉薄唇,综合在一块儿怎么瞅怎么别扭。

    贼眉鼠眼的容貌,令人打从心里喜欢不起来,甚至是厌弃。

    他,正是潘鑫,领了纳兰子淇密令之人。

    犹如鸽子蛋般的珠子,即便一室的昏暗也掩盖不了它的璀璨光泽,是……何物?

    东珠!

    前一阵它是瑞王新得的宝贝,据说甚是喜欢得紧,此物怎会到了潘鑫之手?

    “嘿!你个死老头子,向天借了几个胆子,居然敢推老娘?”

    潘婆子怒从心起,骂骂咧咧的一把揪起潘鑫的耳朵使劲的拧着,疼得他嗷嗷嗷直叫唤。

    “疼、疼、疼,你个死婆娘,还不快给老子松手,信不信将来老子飞黄腾达了,一脚蹬了你这个糟老婆子!”

    潘鑫疼得冷汗直冒,捂着耳朵,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时动作过大,耳朵真的被家中的悍婆娘扯了去。

    可是,嘴上却不讨饶,甚至还不断放着狠话。这样的言行只换来他心中的悍婆娘,手劲一叠加,变着花样的折腾他的耳朵。

    “呦呵!长本事了?蹬了我,看我不先撕了你!”

    “哎呦呦呦……老婆子,我错了!我错了!”

    “知错了?”

    “嗯!嗯!真的知错了!你松松手啊!痛死老夫了!”

    “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哼!再惹老娘,信不信我揭掉你一层皮?”

    “信!信!”

    “哼!且饶你一会!”

    潘婆子一松手,潘鑫立马跳开她一丈远,龇牙咧嘴的揉着没有知觉的耳朵,神情既愤怒至极点,却又强行按下隐忍不发,一张脸清清白白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爹,娘,你们别吵了!娘,先听听爹说说这是什么宝贝,怪漂亮的!”

    对于家中爹娘日常掐架,潘莉姝早已见怪不怪,也知道什么时候劝时机最佳。

    小时候她一见爹娘吵架害怕紧张得不得了,早早劝和只会让他们将心中的怒意全洒在她的身上,后来她学乖了,对他们这种相处模式也就习以为常。

    “嘿嘿!婆娘,莉姝,这可是东珠!”

    “东……珠?”

    “什么珠?”

    “这可是瑞王最近新得的宝贝,不过如今归我了!”

    “爹,你不会去瑞王府银钱没讨到,顺、顺来的吧?”

    潘莉姝吓得连连后退,她虽不知道东珠的价值,但是瑞王她还是见过几次的,虽然长得俊朗不凡,可他的风评并不佳,几条人命在他的眼中并不算什么。

    以她爹的性子,顺手偷几样东西,那可是常有的事,若被人发现常常少不了一番追打。

    只是潘莉姝没有想到潘鑫竟然将手伸到了瑞王府,既是瑞王的心爱之物,若是丢了……

    她家说不准此刻正被侍卫围困住,只等正主一到,一家三口人头落地,死不足惜。

    “哎呦喂!你个糟老头子,为了这么个破珠子,想害死我们啊?说!你安得什么心?”

    潘婆子一拍大腿,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责潘鑫为了手中的珠子,将一家人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说不定性命难保。

    “你们母女俩说得什么丧气话,告诉你们这颗东珠乃是瑞王殿下赐下的,我一没偷二没抢,来路保证绝对正当,不信?你们大可以去瑞王府那儿打听打听!”

    “爹,此话当真?”

    “我骗你个丫头片子做什么?”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潘婆子冲着屋顶做叩拜状,想了想又道“老头子,既然你刚才说王爷赏下来的,他是不是交代你去给他办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还是你这婆娘聪明,没好处的事情,谁会替他办那缺德的事。”

    潘鑫不削的翻了翻白眼,为了他的前程只好对不起丞相府里的那个小姐了,谁让她是他的“垫脚石”呢?

    “爹,王爷让你去做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那是自然!否则瑞王岂会将这珍贵的东珠赏赐给我,甚至……”

    “甚至什么?”潘莉姝追问。

    “甚至许我将来事成之后,为我谋个一官半职,享朝廷的俸禄与应得的权利!”

    潘鑫说道最后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幻想着将来唾手可得的权利与富贵,届时姬妾成群,儿孙绕膝的美好场景。

    “真的?”

    “老头子,你说的不是假话?”

    “我骗你们做什么,这些都是瑞王亲口应予的。”

    “哈哈哈……太好了!到时候我也要找几个丫鬟婆子随身伺候着,享受一下当家主母的滋味。到时候老头子咱们风风光光的回你祖家去,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潘婆子与潘鑫不会是夫妻,还没影的事情说起来居然也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攀附上皇亲国戚之后,什么事情都由着他们的性子似的。

    可能吗?

    白日做梦!

    瑞王纳兰子淇是何等之人?

    口蜜腹剑,阴险毒辣,杀人不眨眼,什么龌蹉之事没有做过,连他下属的内人也敢强迫染指之徒,若是纳兰睿志真将天启国交到他的手上,才真正是走向灭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像潘鑫这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跟着如此阴险狠毒之人,他的最终下场可想而知。

    “对对!你这个主意甚好!”

    “爹,那瑞王爷到底让你帮他去做什么事情?”

    不得不说此时在这昏暗狭小破旧的屋子里,潘莉姝是唯一听到潘鑫所言较为冷静之人,一句话将他满心的幻想戳破。

    纳兰子淇既然能许以那么多好处,可想而知他让潘鑫去做的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下药!”

    “嗯?下药?”

    听潘鑫这么一说,潘莉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以王爷暗地里不择手段的处事方式,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死老头子,下什么药?给谁下药?”

    “丞相府里的大小姐,舞倾城?”

    眼看无法隐瞒,潘鑫将心一横只好如实说出纳兰子淇的打算。

    “爹,听说丞相大人乃是皇上自小一起玩到大的,甚至比那些个至亲手足还更得他的信任。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我等升斗小民可以招惹的?再说他膝下有三子,各个人中龙凤。大儿子舞浩泽乃内阁大学士。二儿子乃舞浩明京都第一富商,生意做得甚广,连珈蓝国和顺元过都遍布他的产业。三儿子舞浩清乃骠骑大将军,号令三军冲锋陷阵英勇势不可挡。连他的夫人谢芷兰家境也颇为殷实,江南第一绸缎庄的大小姐。虽然这丞相府的大小姐鲜少出门,容貌模样具是不祥,但是……爹!你确定如此有身份背景的家族之女,你敢动她?”

    潘莉姝家中虽然过得清苦,平日里时常随着潘婆子上街去添置一些家中的米粮之类,街头巷尾人们三三两两交谈的话题,她多多少少也能听闻一二。

    而且潘莉姝有几位手帕之交,对丞相府里的几位公子爷迷恋得不得了,将他们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时常挂在嘴边说与她听,久而久之丞相府里的事情她也知之甚详。

    她越说心中越是害怕,舞倾城有这样的身家背景,据说她又被丞相一家视如珍宝,若是……

    若是东窗事发之后,多方责难之下,潘莉姝觉得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事情!

    啪!

    “死老头子,你这是想要我们把命全都折在里头吗?”

    潘婆子听潘莉姝将舞倾城背景分析得清楚,心一滞,浑身直冒冷汗,片刻整个后背像是被水打湿了一般,一巴掌摔在潘鑫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们懂什么?若我不按照瑞王的意思做,此刻便已被他处死!”

    潘鑫捂着脸,忽然脸极度扭曲,一拍桌子站起身,冲着潘婆子伸手一推,她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的撞在木柱子上,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与往日里彪悍的作风不同的是,潘婆子似乎被吓得不轻,脸色发白的看着潘鑫,不知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

    “……”

    “与其被他悄无声息的弄死,不如为自己博一个前程,成功了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享不尽的锦绣前程,金银珠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手握重权何人敢瞧不起咱?”

    “……”

    “……”

    “你们想想我知道了如此辛秘,瑞王岂会放得过?若不与他同流合污,为他鞍前马后设计绑住丞相府,瞅准时机给舞倾城下药,送到他的床榻之上承欢。他一声令下别说咱们一家三口,凡是与咱们沾上边的族亲,绝对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秘密处死。”

    潘鑫初回到家中之时原本还满心欢喜,可当潘莉姝将舞倾城家中之人逐一介绍之后,忽然觉得他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此刻他如置冰窖浑身血液被冻得像冰碴子。

    “……”

    “……”

    “老婆子,莉姝,我……没得选择!”

    “……”

    “……”

    “只能一条道走到底,谁又知道那是不是康庄大道呢,不是?”

    这句话说得连潘鑫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心里还憋了一句话没有敢告诉她们娘俩,他生怕一但道出说定不用纳兰子淇要他的性命,自家婆娘便先了结了他。

    瑾王!

    瑾王项来不近女色,对女子不假辞色,甚至可以说他厌恶女子的靠近。可是……对舞倾城百般呵护,温柔体贴,满眼柔情……

    他……属意她!

    帝后嫡子纳兰如墨倾慕舞倾城!

    这事着实棘手!

    “……”

    “……”

    “莉姝!”

    “爹、爹、爹……”

    “怕什么,此事若是成了,将来你便是朝中权贵子女,将来……”

    潘鑫看潘莉姝畏畏缩缩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梗着脖子,瞪圆了双眼,恶狠狠的冲着她吼。既有恨其不争窝囊的意味,又有为自个儿鼓劲加油的信念。

    “将来如何女儿不敢妄想,只希望一家平安!”

    疯了!疯了!

    她爹这是疯了不成?

    给丞相府的大小姐舞倾城下那种下三滥的药,想想都觉得她爹是不是嫌命太长,想要作死也不要拉着一家人做垫背啊!

    天启国境内,朝堂之上除了皇上之外,属丞相大人官职最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若是要弄死一人,还不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爹怎么会想着给舞倾城下药与瑞王送作堆?

    此事若成了,难道……

    瑞王想借由丞相之势,夺得天启太子之位,他的最终目的……皇位!

    “平安?”

    “嗯!平安!”

    “往后我们的命被人紧紧拽着,我唯有听令行事,不敢违抗,否则……”

    “你个杀千刀的潘老头子,谋得的是个什么差事啊?做,伤天害理!不做,性命难保!我当初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作孽的怂包?”

    许久不曾言语的潘婆子,双手捶着地,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她的此番言行,却令站在她身旁的两人双双黑了脸。

    “娘,现在不是爹愿不愿意的事情,此事他必须去做,而且一定要为瑞王办得妥帖完美,否则不但是爹,亦或是你我的性命,乃是家中有所牵连之人皆难逃一死!”

    “莉姝说得对!”

    “我、我、我……呜呜呜……”

    “爹,你可有何打算?”

    “嗨……还没有!”

    打算?

    他还能有什么打算?

    “依莉姝看,爹不如这样……”

    潘莉姝人虽长得看似清秀,眉眼中却总藏有一种阴邪的气息,心思阴暗极深,她为潘鑫出谋划策的同时,何尝不是存了一份自己的心思在里头。

    寂静的深巷中,破败不堪的院落,一个龌蹉的计划正在形成……绝世倾城之尊主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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