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大哥正在灯火下批阅文件,表情专注而庄严,其实这些日子来,我的事想必让他操心不少,但从他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忧苦。他是个遇事愈乱愈能镇定的人。这一点我有时都很佩服他。

    大哥抬起头来对我道,“我刚从你嫂子那里知道,你下午去孙大师家了?”

    我点点头,大哥脸上露出很奇特的表情,“他终于要放下了!”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是喜是叹!

    我讶道,“大哥你也认识孙大师?”

    大哥点点头,神色有几分追怀地道,“私底下,大师他给过我不少关于朝政方面的建议。”

    我有些恍然,孙大师消息这么灵通,想必有不少也是从大哥处得来的吧。

    大哥问我道,“孙大师都对你说了什么了?”

    我于是把经过略述了一遍,大哥点点头,不再说话,这些想必他都已猜到的,不过要我来证实一下而已。

    好半晌,大哥顾我道,“既然大师这么看得起你,你可不能过于逃避责任了。”

    我点点头。

    大哥摇摇头,顾我一叹道,“你太过于自我,这次孙大师或许是所托非人了。”

    我“嘿嘿”一笑,大哥还是知道我脾气的。为了安大哥的心,我还是道,“我会尽上一分力的,毕竟我已答应孙伯了。”

    大哥随意地点点头,显然并不把我的保证当作一回事。他道,“现在你还是办好自己的事再说吧。秦相跟三殿下已决定在皇上寿典过后才把你的此事上禀,看来他们是有心卖你我一个人情,皇上这几天忙于寿典,应该没空见你,我亦猜不透他知情后会如何待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才好,实在不行,你必须晓得进退。”

    我心里暗道皇上早就通过兰月知晓此事了,皇上的态度我也知晓,不过此事可不能说与大哥知道,我心中早有计较,劝慰大哥道,“皇上那边我有信心说服他的。”

    大哥见我信心十足的样子,终没再说什么,才另转话题道,“那明天你上三殿下那里看看关于此事的资料,因为这些东西敏感,不方便外带,你自已过去看吧。三殿下那里已经说过了。”

    我点头应了,见大哥没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回到我的房间,给油灯添上一些灯油,让屋子明亮了一些,我才坐下来舒了一口气,给自己泡上一盏茶,直至此刻我才有机会从怀中取出放着夺天墨的匣子。

    慢慢地将古色古香的匣子打开,暗香果又弥漫了开来,只见夺天墨静静地躺在微黄色的绒布之上,我仿佛在其身上看到万古以来的沧海桑田。

    我轻轻地将其取起到手中,入手微凉,光滑如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就像握着女子的玉手。

    我把仔细端摩这块令天下争扰不已的至宝,在外形上,除了见它比普通的墨黑得更彻底之外,我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特异的地方来。

    是墨,当然要用来写字的,可是用它来写什么呢?

    我知道我书法的功力,绝对能够无愧于面对前面三位前辈的作品,但是内容么,就要颇费思量了,我当然可以从前世中找来一篇科学的或者文艺的东西默写下来,但这样做岂不是没意思之极?我没意愿为这块大地上的人们指导什么进程,我只想写出我自己的,能代表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思想或认识的东西。

    照现在看来,我还是没什么可值得写的,我在思索中认识到。

    我将它放到鼻尖微微一嗅,心境愈发平和,此香似乎与佛门的檀香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在心旷神怡之时,昨晚那种蠢蠢欲动的欲火带来的些微烦燥全然消散,忽然心中一动,我找出条绳子小心地将它悬挂在床的中间,然后我就坐在其下做起吐纳功夫,运起了明扬心诀。

    十二周天后,我睁开眼睛,讶然发现功力增长的效果比以往显著不少,同样的时间,效果却增强了五分之一有多,不问而知,这必是这块夺天墨的功劳了。

    看来这夺天墨的香气应该有提神醒脑,加速血液循环的功能。这对练武人来说更可谓是无价之宝了。同样,用它来创作的三幅作品如果香气亦能万年不散的话,那这些作品亦应该有同等的功效了,可见世人对那些作品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对这块神奇的夺天墨,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我不知慕容家是否知道夺天墨还有这种功用,但这种功效并不难发现,我想他们是应该知道的才是,但慕容家仍将它送给我,是真的看好我呢还是另有内情呢?我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夜已深沉,我没把夺天墨取下,换下衣服,就这么平躺在其下就睡去。

    一夜好睡,第二天清早醒来,却发现比平常早起了小半个时辰左右,但此时的我却神采奕奕,无丝毫睡眠不足的疲倦之感。

    我有些兴奋,如果以后都能如此的话,我的一天就多了小半个时辰了,如果在别的时间还无所谓,但这是在清晨,最是一天之中练功的最好时机,有了这小半个时辰各夺天墨的香气之助,看来我能加快填平与一流高手差距的时间了。

    我兴冲冲地从屋里取出长枪,到院子里用起功来。

    直到太阳照在身上暧暖的,我才记得今天得去三皇子赵充那里看看资料,我才收起枪,回屋漱洗。

    半个时辰后,坐在老彭马车上的我已到达赵充府邸的门前。

    虽然只来过一次,门卫对我这样的人物可能也映象深刻了。我才下马车,一个高级数管家模样的人就迎了上来,对我恭敬道,“周公子,三殿下正在菊园里劳作,无暇出迎,他让我给公子告个歉,  并让我来带你过去。”

    我笑道,“无妨,岂敢有劳三殿下移步,三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麻烦先生带我过去就是了。”

    这个三殿下喜爱菊花是出了名的,我亦略有所闻,是以并不为异。

    在这个老年管家的带领下,毫无例外的又是穿过一番曲曲折折的走廊后,我终在王府的菊园里看见赵充的背影。

    菊园很大,各种品种的菊花一应俱全,有高有矮,种栽分布得分外有致,赵充站在园子中间,一袭白衣胜雪,正小心地裁剪着一盆菊花上的枝叶。

    远远望去,此番风景配上赵充那俊美的脸,令人颇有人淡如菊的味道,若非知道这三殿下心性的人,必会为为之心折不已。

    赵充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对我笑道,“子龙,你可来了,快过来看看我这盆新菊怎样。”

    我走过去端详了一下,讶道,“这可是落菊?”

    赵充大感兴趣道,“不错,想不到子龙也知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收罗而来的,此品种此间并无一人识得。想不到子龙一眼就认了出来。”神色间颇有兴趣相投,引我为知已之神色。

    我微微一笑道,“此品种独特,是以记住。寻常的菊花焦干枯烂,并不落瓣,而这落菊却是与众不同,它到花败时,会洒落一地,很是罕有,子龙曾听人作过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一句,讲的就是这种菊花。”

    赵充满脸向往地重吟了一遍“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一句,然后转过脸向我赞赏道,“好诗,子龙博学多才又可见一斑。”

    然后又有些兴奋地道,“我要将这落菊大加种植,到了秋来的时候,想必就可以欣赏得到遍地黄金的景色了。子龙,到时你可得为我作出几首诗来赞赏一下。”

    我笑道,“这有何不可,其实我现在都可以说几句出来,不过只怕三殿下不满意罢了。”

    三殿下笑容满面地道,“子龙的诗才可是与书法一般齐名的,本王岂会有不满意之理,正要洗耳恭听呢。”

    既是如此我就微微一笑,望着那些菊花缓声道,“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天京,

    满城尽带黄金甲。”

    最后一句落尾,赵充的脸顿时一变,阴沉了下来,笑容尽失,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常态,他满脸笑容地对我赞道,“子龙作得好诗啊。”不过说话时眼中的那道利芒可没逃过我的眼睛。

    我尽力一笑道,“王爷过奖了。”心里却是后悔不迭。此番我可是谓言多有失了。这首诗是我前世时唐朝一个叫黄巢的人所作。诗名为《不第后赋菊》,其中想要造反的意味甚浓,我这里拿它来试探这三皇子,就是看他将会有怎样的反应。我的目的达到了,我也为自己再引来祸端。

    我亦不知自己为何一时冲动起来,唯一可能的就是这赵充外表太高逸了,给了我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为了使自己不处于下风,我唯有撕开他外表上的那层面目。

    但是,我错了,撕开来对我们大家都没好处。

    赵充见我不语,又淡然一笑道,“子龙所说的景观很有韵味啊,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赵充将手中的剪刀往侍立一旁的侍卫盘中一放。转首对我微笑道,“让子龙站在这里陪我站着可是我失礼了,来,我现就带子龙去查看一下那些资料吧。”

    我见他没在这话题纠缠下去,也松了口气,一时间两人的气氛又活络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在赵充书房里的密室里,我看到到了甚多有关的资料。

    我心中一凛,这些资料可真详细,将各地王爷,及控制山匪所在地及人数等等相关资料无一而尽。不过,据大哥所说,被皇上掌握在手中的那些人的名单这里却不见。

    而皇上让赵充来负责这件事,没有让赵询插进来,除了认为他的能力比赵询强之外,是否私心下还对他有所偏好?

    我些资料虽详细而秘密,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却用处不大。很快,我就将这些资料翻完。

    赵充一直在密室的另一旁查阅东西,这时听到响动,笑着对我道,“看完了?”

    我点点头,“看完了。”

    赵充过来帮忙收拾好资料后,道,“子龙,昨天我们不是谈要抬抬你的声望吗,现在机会来了。”

    “什么?”我等待他说下去。

    赵充道,“这次你先收拾一个人,叫做赵琪的。”

    我讶道,“赵琪?咦,这不是梁王的儿子吗?”这是我刚才才看到的资料,“昨天你不是说要修理的是宗祖庙的那帮人?这梁王可是有封地的。”

    赵充笑道,“不错,本来是这样的,不过这赵琪一来京,恶名极速而上,一时将京中的那些王孙贵族比下去了。风头一时无俩,子龙你若能收拾下他,效果将会是十分的显著。”

    我讶然道,“这赵琪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赵充微微一笑道,“无它,他只不过上了几个寡妇而已。”

    我不解道,“这有什么?比他坏的人多得是。”

    赵充一笑道,”这些寡妇有些与众不同,她们原先在京中都是有名的贞烈之妇,守寡十多二十年了,就差没给立贞节牌坊了,赵琪一来就软硬兼施,将她们几乎上了个遍,现在京中正闹得沸沸扬扬,哈哈。”

    我道,“既然那些寡妇守寡这么多年了,年纪也不小了吧。”

    赵充道,“三十多到五十多岁的都有,你说年纪小不小?”

    我很是讶然,这赵琪的嗜好还真他妈的与众不同啊。

    注:“冲天香阵透天京”一句原诗为“冲天香阵透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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