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等人这段时间都没闲着,不停派出手下围绕王庄氏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
    到现在为止,他们的人际关系基本已调查清楚。虽然,庄氏受谁指点这事依然没查清楚,不过也隐约有了眉目,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山谦的一个门生。
    如今这门生就住在山家,无官无职,功名倒有,不过也只是一个秀才。堂堂皇后之父,收留一个秀才公难道是山谦人品好吗?显然不是。
    多少举人求上门也没这待遇呢!所以只能说明,这个姓张的秀才颇有手段,能替山谦出主意,所以才被留了下来。
    当然,现在也没直接证据就证明张秀才在其中捣鬼了。
    不过也不打紧。
    讲道理有讲道理的做法,不讲道理有不讲道理的做法,既然不想暴露自己,那自己也不曝光他,就让他在阴暗里长长记性吧。
    左弗一身迷彩服,身边的亲卫将pc棍等装备拿出来,随着左弗浩浩荡荡杀向王家村去。
    众人一看这情形,不由都议论了起来。有那常州来的客商一瞧这阵势,不由喃喃道:“老父母大人亲自出动,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乡绅犯法了?”
    周围人听了这话感觉很纳闷,不由请教道:“老哥,听您口音,是常州来的?您这话,我也听不懂,就听了个大概,您说的是乡绅犯法?”
    常州商贾愣了下,四下看了看,便用官话道:“老哥哥有所不知,在下的确是常州人士。小左大人在常州为官时,对品行不良,欺男霸女,抗击国法的乡绅商贾都进行了整顿,每次整顿时,她身边卫士都是这打扮。你们瞧见那些卫士腰间挂的那黑棍子没?”
    众人仔细瞧了瞧,不由奇怪道:“为何他们手里拿了一根棍子,腰间还得再挂一个棍子?”
    “呵……”
    常州商贾露出一脸“为人师”的满足感,砸了砸嘴道:“腰间那根棍子跟手里拿的可不一样。腰间那根可都是被青一道长和小左大人施过法的,能将天上之雷引来,一碰既倒,屎尿满地……啧啧,不过我们守法小民是尝试不到这滋味的,在常州,这些都用来对付那些不守规矩的商贾与乡绅的。”
    众人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你在吹牛吧?这天上之雷引来了,人还不得被劈死?”
    “这你们就不懂了。”
    商贾摸着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地道:“老父母大人最重国法,这些乡绅虽带头抗击纳粮,可也还罪不至死,哪里能随便劈死?即便身上有人命官司,那也得开衙审讯后依国法定罪。
    那些被老父母大人判了死刑的,哪一个不是身上有人命官司的?在老父母大人那里,老百姓跟权贵那都是一样的,哪怕你打死一个妾也得死刑,除非是激情杀人,正当防卫,才有可能免除死刑。”
    一群人眼睛都成了圈圈了。
    这都啥跟啥啊?激情杀人又是什么意思?杀人还有激情?
    见大家一脸懵逼的样子,商贾只觉自己高大上了起来。
    常州的普法工作一直在展开,左大人走了,邱大人就接着做,邱大人升任了,他的继任着还得接着做。
    没办法,因为常州的百姓因为识字班都变聪明了。左大人在时,又时常派人去各村各坊定期宣扬国法,教他们怎么用法保护自己,所以她老人家的接任者都不敢在常州太猖狂,因为懂了法认了字的百姓一旦发现官员违规操作,就会团结起来“闹事”。
    所以,现在在常州当官很艰难,时时刻刻都注意“吃相”,不然很可能就被“刁民”们给绑了。
    唉!
    瞧瞧这些可怜人,连这最基本的法理都不懂,难怪活在京城脚下却还这么无知。
    不过,他们还是有福气的。毕竟,老父母官大人如今不是来南京当官了吗?
    望着已渐行渐远的老父母大人,商贾摸着下巴,心里暗道:来南京几天,听说老父母大人提出了乡绅一体纳粮,如今这大阵势,该不会就是去抓那些顽固份子的吧?
    嗯,不走了,再待两天再回去,怎么也得看看这热闹,回去也能跟乡亲们说道说道,老父母大人又开始打击劣绅啦!
    南京城里人心惶惶。
    左弗出动的阵势着实是大。
    平民百姓自然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看热闹,而那些家中田地众多,生意较大的人们就很忐忑了。
    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他们想起了常州的那个李举人。
    听说,左弗当年直接拉了火炮去收粮,最后还将人给弄死了!这个女屠夫,只要给跟鸡毛她就会大搞特搞!一般的地方官哪里有判斩立决的权利?便是一个贱民的生死地方官都无法决定,只能判了死刑,再层层上报,最后由天子决定后,才能定人生死。
    而左弗因着有天子给予的特权,所以她在地方上素来是想杀谁就杀谁,而如今那特权还在她手里,当年天子给予她的圣旨上可是写了“如朕亲临”四个字。
    这四个字的威力简直就如尚方宝剑,当真是想砍谁就能砍谁,根本不用上报!
    而天子没有收回当年的圣旨,所以她只要还是地方官,这份圣旨依然生效。
    毕竟,当年写的清清楚楚,左弗到地方为官,所有人都要听命于她,她对生民,甚至是有功名的人都有着生杀大权。
    而左弗虽有这份特权,不过倒也没滥用。所以时间一长,他们都忘了这事了。
    可如今看见她带着大批武装到牙齿的亲卫出动,他们就想起这事来了。想起她近日在朝堂的种种表现,他们忽然感到了一阵忐忑。
    乡绅一体纳粮还未实行,但最终会实行的。
    她今日是要杀鸡儆猴啊!
    山谦坐立不安,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不断喃喃道:“去王家村,是不是暴露了?”
    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人一脸风淡云轻,笑了笑道:“老师不必担心,我们这点事是瞒不过左云舒的。”
    山谦瞪大眼,“立民,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瞒不住她,你当初为何还要劝老夫这样做?”
    “老师,左云舒掌握着天下最强的左家军,还掌握着天下的粮种,仅仅只是杀个太监是不够平她怒气的。所以,陛下为了拉拢她,必然会冷落皇后娘娘。而学生让您这样做,就是要恶心她,不断激起她的怒气,让君臣的隔阂越来越深,毕竟她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办了我们就是另一回事了。”
    张立民摇着折扇,抿嘴一笑,道:“如此重国法的人,没有证据岂能胡乱判案?您没看见吗?她忽然要收商税,其实她早就猜到了那商贾不寻常,她是要杀鸡儆猴,灭咱们的威风。”
    “可,可如此一来,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岂不是白忙活了?”
    “既然陛下打定主意要冷漠娘娘来拉拢功臣,那何不做得彻底一些?帝王之道在于平衡。陛下彻底冷落了娘娘,便会立您的孙儿为储君,如此一来,娘娘在宫中的地位也不至于太艰难。”
    山谦稍稍琢磨了下,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宫里面的人,最惯捧高踩低的。
    一旦发现自己女儿失宠,哪怕是贵为皇后也是无用的。毕竟,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所以,既然注定要被牺牲,那么何不牺牲得大一点?选秀在即,女儿失宠,新嫔妃入宫,必会有人冒出头,为了不让后宫失衡,必会立自己孙儿为诸君,如此女儿虽会被陛下冷落,但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毕竟女儿是太子生母,下一任天子,谁要敢欺辱皇后,将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里,山谦不由感觉天子手段的厉害之处!
    既卖了左弗的好,还保护了自己的发妻,真是用心良苦啊!可身为天子却要牺牲自己发妻去讨好一个臣子,着实憋屈!左弗此寮无君无父,目无尊卑,当真是可恶!
    见山谦阴沉着脸不说话,张立民微微一笑,道:“老师,毋庸难过,如今您孙儿已是太子,这牺牲还是值得的。韩信受胯下之辱,后来成了人杰,眼前小小荣辱算不得什么。一旦北伐成功,左弗的死期差不多也到了。”
    “可陛下心系此妖女,至今寝宫内还悬挂着她画像,你看她如此刁蛮,可陛下依然不忍苛责,说是平衡之道,难道这里面当真一点私情都没有吗?左弗与陛下共患难过,这恩情……”
    “是啊。”
    张立民口气幽幽,“即便这份恩情被消磨光了,可若要杀左弗便会留下恶名,陛下怕是不会这样做的。”
    “那,那岂不是我等就要白白受辱了?”
    “老师,人生自古谁无死?”
    张立民轻声道:“孝宗勤奋,陛下比之更勤奋,还未到而立之年,已有些许白发,虽不多,可大朝几乎日日不断,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如此下去……”
    这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其实仅仅这下话就已够大胆了。若被旁人听见,等于在说帝王短命之象,这可真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但山谦不但没怪罪,反是若有所思,低声呢喃,“陛下如此勤政于龙体不利,而所喜之人又不能为其解闷,我们不若寻几个与那妖女想象的人来?”
    “老师,此言大善!”
    张立民勾唇,“不光相貌要像,性子也要像。不过太像了也不行,每个人只要有一二点相似就行了。如此,陛下才能好好放松,不会再被那妖女迷惑。”
    “立民可有人选?”
    山谦咬牙道:“既然我女儿注定要被冷落,不若表现大度些,夺个贤惠之名,多送几个可人怜的美人儿入宫,让陛下开心。”
    “学生早已留心此事,已有几个女子入选了,就等陛下过目了。”
    张立民摇着扇子,低声道:“唐太宗之麒麟儿生来便尊贵,这就是命啊……”
    这话第三者听了只会觉得云里雾里的,可山谦熟读史书立刻就明白了话里的含义。
    张立民说的是李承乾。
    这个长孙皇后的长子早早就被立为太子,可最终却被废了。所以,早早被立为太子并不见得是好事,但如果其父短命,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想起皇帝为了讨好一个臣子牺牲自己女儿,为了那个妖女冷落自己女儿,山谦心底冒出自己都未察觉的怨愤来。
    若是等自己孙儿当了天子,自己家还用活着这么憋屈吗?!左弗是厉害,可若无陛下恩宠,就凭手里的大头兵也未必能成事!毕竟,朝堂上绝大多数的重臣都看不惯她,在乡绅们嘴里更是大恶人!
    如今她更是要挖大家墙角,还不断威胁大家,这样的人一旦等自己孙儿登基,只要自己女儿开个头,他不信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山谦在这样幻想着,而左弗已带着人到了王家庄。二话没说,便是立刻动手抓人。
    这女婿是外来的,娶了王家的女儿却没回老家,听说家里父母已不在,所以也不想回去,便在王家村扎根了。
    如此一来,便方便了左弗。
    将人直接抓捕,带回了衙门。
    庄氏的丈夫呼天喊地的叫着,说左弗这狗官公报私仇,将自己妻子扣留在衙门,现在又来害他女婿,是狗官!
    可骂人若是有用的话,那这世上就没那么多憋屈的事了。
    他叫嚷半天,无人敢理睬。
    如此可怕的阵势,乡民哪里敢上前?
    乡民没回应,木二有回应。直接给了几棍子,掏出束手带就将人捆上了。
    嘴里还骂道:“八嘎!大人的告示没有看吗?!你女婿,犯法了!”
    左弗早就派人到四下宣说交商税的事,这家伙过期没来交税,自然抓得名正言顺。
    而且,今日不光要抓他,还要将与其有商业往来的人都给抓了!一个个的,将自己的政令当放屁是吧?正好,顺带着一起收拾一顿!
    木枷,囚笼都带来了,谁抵抗谁就是暴力抗法,直接一起抓走!
    铐上手铐,戴上木枷,连成一串儿,插上标,铜锣敲起来,热热闹闹的游街搞起来!
    不交税就是这下场!大家都来看看吧!
    如此凶猛的作风直接将南京城的百姓都看傻眼了。
    这一刻,他们忽然明白,为何这个慈眉善目的老父母大人会被人叫女屠夫,女魔头了……
    这对付起坏人来,当真是魔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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