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音虽是一心雪耻,却也知大局为重,欲要五千铁骑攻取瑷阳,以威慑辽南,牵制定边军无法驰援辽沈。而天命汗大战当前,更是心忧定边军这个变数,便又从女真仆从和科尔沁蒙古征集了一万五千骑兵,尽数调拨给八音,以增强其实力。

    清河以南,皆是大片的平原,八音的两万铁骑分成三部,自掌五千镶黄旗勇士为后军,一路纵横向南,哨探四出,散出二十里外。

    乌力罕领着五十骑蒙古哨探发现了一处村落,大喜之下一齐加速,呼啸着寻找梦想中的财物和女人。乌力罕很有经验,离村落尚有百步便一声唿哨,五十骑瞬间一分为二,一部围着村口转圈,一部张牙舞爪向村里冲去。

    乌力罕领着三十骑在村口,一边保持着移动一边压着马速,全神贯注四处观望戒备。可除了周围数十个小山般的草垛,村里村外只有自家的马蹄声,似乎村民早已逃亡,空无一人。

    忽然村内四处响起爆炸之声,入村的蒙古人惨叫了几声,就沉寂下来再无动静。乌力罕等人都是惊惧交加,正欲派人查看,就见一处处草垛中射出一支支火蛇,杂乱中却批次分明,呼啸着窜来,将身边的同袍一层层射翻,一处处草垛中火箭不停,仿佛无穷无尽没有终止的时候,最后只剩下躲在同袍和战马尸体后装死的乌力罕。

    箭雨终于停止了,乌力罕长出了口气,继续装死,当然也做好了投降的准备。他只是跟随大金来捞好处的,可不想枉死。装死若是不能逃脱,当然立即投降,问什么说什么,就是不问也准备添油加醋使劲交代,好换得性命。

    数骑明军飞马而至,乌力罕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当俘虏,却见明军扔了几个油罐,然后一支火把从天而落,将人马尸体和准备成为最优秀俘虏的乌力罕化为熊熊烈火。

    刘大栓听到大火中的惨叫,回头咧嘴一乐,冲部下笑骂:“瞧见没,还有个活口。我定边军一向是杀敌为下,自保为上,下次先扔个手雷再浇油点火,都他娘的长点记性,谁的小命都只有一条。”

    聚集而来的士卒皆是哈哈大笑,纷纷相互击掌鼓励。一个士卒瞧着大火中的战马,摇头叹道:“这些马可惜了,都是好马啊。”

    刘大栓笑道:“人比马金贵,兄弟们全身而退最重要。别说,工匠营这回功劳不小,这改进的连发火箭,威力真他娘的犀利,省了咱们多少手脚,回去得好好谢谢我爹。哎,我说你们都别走啊,砍些马腿回去当晚餐,别他娘浪费了。”

    不久,五十名定边军骑兵,纷纷扛着血淋漓黑乎乎的马腿,纵马而去,只在村口留下了一堆灰烬。

    哈季兰领着四千蒙古骑兵为前锋,三骑一排如长蛇般,纵横于辽东平原,呼啸着从几座低矮山丘间穿过。上千哨探散布在外,没有一处警报,哈季兰自是放心,任由麾下铁骑跃武扬威。

    想着一路上尽是没有人烟的村落,别说财物女人,就是粮草都有些接济不上,心里暗暗遗憾不得随大汗征战辽沈,凭功劳获取足够的富贵,只希望能在瑷阳得到足够的收获,也不枉出兵辛苦一场。

    胡大柱率领麾下五十人,躺伏在最高山丘后的掩体中,冷冷听着山丘另一面的万马奔腾。胡大柱忽然起身,推开掩体外面的草帘子,招呼着士卒聚拢,低声下令:“一人一个百虎齐奔,两组一个方向,点完就跑,谁也不许贪功,点燃火折,上!”

    五十一人,纷纷扛着木制的百虎齐奔盒子冲到顶部,急忙对着山下拥挤的铁流分段瞄准,用火折点燃,瞬间五千余支火箭便连续飞出,如同漫天火蛇划出万道白烟飞线,将山下的蒙古骑兵射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胡大柱也不看战果,大手一挥,带着部下回身就跑,任由身后的鞑子哭嚎怒吼。

    哈季兰远远看见前方骑兵乱作一团,一小股明军从一座山丘逃跑,怒吼着吩咐部下追上去。

    四百骑兵呼啸着从两侧追来,见几十个明军跑得气喘吁吁,越来越慢,都是精神一振,纵马狂追,欲要一举擒杀。眼见就要追至五十步,纷纷摘下背后的骑弓,瞄准明军的后背,等待最佳的射距。

    追在前面的骑兵,眼见就可射杀这些该死的明军,忽觉得身下战马一软,骇然大叫着掉入一个个陷马坑中,未及挣扎,身后紧随的同袍便一个个砸了下来,非死即伤。

    后面的鞑子一拔马头,绕过陷阱,靠拢成攻击阵型,重新向跑远的明军怒骂着追去。却见一个明军忽然蹲下点燃引线,然后起身拔腿就跑。

    鞑子哈哈大笑,可见明军慌乱,七八十步的距离那还不是说停就停,说绕就绕,如何伤得了自己。于是纷纷勒马等待,直到明军跑出二百步,前面地上也无半点动静。

    受到愚弄的鞑子大怒,再次启动,向明军追去。刚刚进入八十步距离,又一个明军点燃了引线,鞑子不敢赌命,从两侧绕行追击,瞬间接近六十步。就听两声轰天巨响,明军预判而埋的两处地雷,将二十多个鞑子炸得粉身碎骨。

    骇然停住的鞑子,不甘心没马的明军逃之夭夭,唿哨一声,散开百步的横面,再次朝明军追去。当马速渐渐提起,又一次冲近明军,却没看见明军点火,不由心中诧异。只是还未等想明白,便纷纷在战马的嘶鸣中摔落,在地上高速翻滚着,手折腿断,哀嚎不已。

    后面收住速度的鞑子一看,却见地上到处是马蹄粗的小坑,竟然蹩断了二百匹马腿,一百多个骑兵在地上滚来滚去,抱着胳膊大腿哭嚎着。

    一百余骑鞑子一咬牙,分成两部远远绕行追去,却看见明军消失在一处山丘之后。鞑子追至山丘脚下,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远远下马持盾向山丘跑去。刚至山底,就远远望见似乎山丘顶部隐隐约约埋伏着许多明军。为首的鞑子急忙喝止冲锋,纷纷退回以号角呼叫援军。

    很快,援军蜂拥而来,至山丘百步分开而驰,将山丘紧紧围住。哈季兰马上大手一挥,数百铁甲勇士四面攻上,三重铁甲,大盾在前,弓箭手在后,小心翼翼,几个波次一拥而上,却不见明军半点反击。攻上山腰的鞑子一鼓作气,直接杀到山顶,却只看见上百个穿着明**服的草人。

    瑷阳以北二十里外,建州大军扎下了大营,筋疲力尽的哈季兰在大营外一里,一口气安排了上百处暗哨,方垂头丧气地走进八音的大帐。

    八音脸色肃然,立在帐中,左右大将皆是沉默不言。

    哈季兰急忙上前参见,低头认罪道:“奴才哈季兰参见格格,奴才无能,一路损兵折将,进退失措,只得扎营等格格训斥指点。

    八音面无表情说道:“详细报来!”

    哈季兰忙道:“喳!奴才五千铁骑,二十里散出一千哨探,百人一队,十人一组,前后左右伸出一片大网。奴才反复要求,遇到明国村落,则整队攻击为大军抢夺粮草,否则就遮蔽大军四周,保证我军对战局的掌控。若发现明军主力,立即鸣响号角通知大军。”

    八音点头道:“安排得当,后面呢?”

    哈季兰苦笑道:“一路未得哨探回报险情,便挥军直奔瑷阳。谁知今日傍晚,奴才大军忽然遭到明军突袭,死伤四百余人。奴才派兵追击,被狡猾的明军一路设下的机关埋伏杀伤甚重,好容易包围了明军藏身之所,攻上去却只有草人。”

    八音冷笑道:“你死伤了几百人,就得了草人,半个明军没有杀伤,真是好本事啊。”

    哈季兰不敢分辩,继续说道:“明军偷袭,而我哨探竟然毫无察觉,奴才觉得不对,便召回所有哨探查问。查对之后,发现十队哨探,南面五队没有回来,连忙派兵前去查看,竟然都是在明国的村落,遇到伏击后全军覆没。奴才无能,一天之内伤亡上千,也未能发现明国主力,不敢置大军于险地,便扎营等候格格处置。”

    说道这里哈季兰单膝跪下,拱手对八音说道:“奴才不敢推脱罪过,任由格格军法处置。只是奴才不甘心,奴才一切安排不说天衣无缝,也是中规中矩,即便明国勇士偷袭埋伏,也不可能连个警报号角都吹不响,更不可能一个都跑不回来,除非明国主力就在此处,请格格重视。”

    八音微微点头,又马上摇摇头,说道:“不对,你不了解定边军,若是定边军主力,哪怕仅仅是骑兵营在此,你那十队哨探就一个也甭想回来。你前锋营皆是蒙古人,若是定边军主力就在附近,沈重就敢领着他们,在后军赶到之前,先给你一个重击。”

    哈季兰也是疑惑道:“如不是定边军主力,谁又有实力能先诱歼了我五百哨探,再同时分兵埋伏偷袭?”

    后军甲喇章京瑚图里说道:“以明军的战力,即使是埋伏偷袭,若想同时消灭我五队百人骑兵,还要保证全歼不放走一人,至少须要聚集三倍的兵力,大约一千五百人至两千人左右。定边军五处同时发动攻击,又皆来自南面,且今日偷袭哈季兰的也只是步卒而非骑兵,奴才以为,定边军的步卒必在瑷阳附近,而沈重和骑兵却不在。”

    八音默默点头,看向帐外的黑夜,也是皱眉沉思,良久方说道:“难道定边军又想故技重施,以步卒死守辽南,沈重自率骑兵,欲要偷袭赫图阿拉,或是支援辽沈?”

    瞧着部下大将皆无法定论,八音冷笑:“先不管那么多,明日前军中军合兵,由瑚图里率领直接攻击瑷阳,我自领八旗铁骑,机动于后。一旦发现定边军主力,或是沈重的骑兵营,就一举压上,死死缠住,必让沈重的定边军灰飞烟灭。”

    八音冲着无边的黑暗冷笑道:“你必是提前料到了辽沈大战,才突然退守辽南海岛。想来那里必是你的根本,如今我大军压上,一一扫平,就不信找不着你的狐狸尾巴?”

    建州大营两里外,胡大柱、刘大栓集合了人马,与刘大江率领的工匠营分队会合了。征战一天的骑兵营士卒,也不吃饭休息,正一个个流着口水,傻乎乎看着紧张忙碌的工匠营。

    只见刘大江指挥着手下,立起一排二十个铁架,而每一个铁架中部斜平的表面上,都安放着一个带着翅膀、铁制超长超大的炮仗,曲线柔和、表面光滑,如同一条放大的海鱼。

    胡大柱笑嘻嘻地问道:“刘叔,今日多亏了你们,要不是你们昨日送来连发火箭和手雷,侄儿还真不敢一举发动六次攻击,而且大获全胜,一个不留。您老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给侄儿讲讲,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刘大江推开胡大柱,傲然道:“小孩子一边凉快去,别影响我们放火箭弹。准备好没有,主意风速、风向,鞑子大营的不小,只要别偏得厉害,那是必中的。都别慌,最后一次检查,好,点燃火折,点火,放!”

    刘大江一声令下,二十条巨大的火龙,依次冲天而起,如流星划过夜空,咆哮着直奔两里外的建州大营,如陨石撞地般瞬间炸起二十处冲天的大火,在狂风的肆虐下蔓延开来。

    涌动的大营,哭嚎的挣扎,狂奔的惊马,在狂风怒火中若隐若现,异常壮观。而骑兵营四百爷们,目瞪口呆看着红彤彤的夜空,一个个张开的大嘴,始终无法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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