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军重新变为骑兵,在镶黄旗的护卫下,回撤青台峪。大军行至青台峪二里,哨探而回的必可塔带来了沈重的消息。

    闻听沈重下落的八音,对瑚图里冷笑道:“按时间推算,父汗的大军将至沈阳,难怪沈重亟不可待,不顾后路急促北上。瑚图里,沈重已在百里外,再晚就追之不及。青台峪就在眼前,立即收了蒙古军的战马,你护着他们疾驰入城防御,我这就领军急追。”

    瑚图里领命,强命蒙古人交出战马,然后疾行入城,而八音催动了女真铁骑,一人三马,疾驰海州。

    夜晚来临,明月下青台峪城墙上皆是火光,将夜幕驱离了青台峪。蒙古勇士不顾一天的疲惫和死伤,不敢有丝毫大意,将城池守卫得滴水不漏。

    城内的蒙古士卒更是忙碌,不停将死马取出,一一剥皮切割成大块儿,洗刷干净后用盐水腌泡,防止马肉腐烂。熊熊篝火上,百匹被分解烧烤的马肉香飘四野,已是渐渐熟了,黑红色的瘦肉上滋滋作响,被火焰撩拨得十分诱人。

    当熟透的马肉被切割分配,引起城上城下蒙古军卒的一片骚动,多日未见油腥的鞑子,立即招呼着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不时爆发出轰然大笑,一扫颓废之气。

    李晟侧头看着青台峪光华大盛的城墙,听着隐约传来鞑子不时发出的哄笑,不屑地吐了口吐沫,牛哄哄指着青台峪说道:“且让你们得意一夜,明天等着老子的马刀吧。”

    亲卫舔着脸问道:“大人,何不今夜趁机要了鞑子的命,何必还要让他们活过明日?”

    李晟没好气道:“让上万大军中毒,哪有那么容易的,没个两三顿送死饭,上去也许会碰上反抗,若是死个十个八个,就是胡大柱的下场,当老子傻啊。”

    劳累一天,惊慌一天的鞑子开始熟睡,除了值守城墙的军士不时窃窃私语,青台峪陷入一片祥和的宁静,今夜青台峪周边五里内,不见定边军铁骑,大军安然入睡。

    后半夜吉达所在的部族被轮换上城值守,大梦未醒的鞑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松交谈打发睡意。

    伊仁台说道:“吉达,你睡得真死,冲着你的耳朵大喊都叫不醒,可是梦里见到了毛伊罕了,正在生小吉达”

    扎拉嘎夫噗嗤一笑,大笑着打趣道:“哈哈…幸亏是梦里,否则多日不能饱食,如今的吉达就是只瘸腿狼,恐怕收拾不了毛伊罕。”

    吉达笑道:“幸亏瑚图里大人说服了八音格格,否则别说睡个好觉,就是让你们睡也都得睁着眼,防备着随时杀来的明国蛮子。”

    扎拉嘎夫苦笑道:“定边军蛮子实在可怕,那火药带动的箭矢,射得又远又准,咱得皮甲一点都挡不住。还有那火铳射出的弹丸,中了就肉烂骨碎,甚至能把人打得四分五裂。”

    伊仁台小声道:“还有那黑乎乎的东西,扔过来在头顶一炸,铁片能钻入脑子里,连女真的铁甲头盔都防不住。别说咱们没盔没马,就是和定边军冲阵的女真勇士又怎样,你们瞧见他们下场了么,一个冲锋,人家定边军还没发力,他们就死伤一半儿啊。”

    吉达心有余悸地摸摸脑袋,摇头叹道:“还是别说女真的坏话,小心他们告诉瑚图里大人,回头领受军法。反正,咱们算是解脱了,藏进这城池里,好歹暂时保住了性命,总比今天那些死了残了的部族强。等安全了,咱们就跟着瑚图里大人去辽阳,到时候多抢些东西,就可以回去养活家人。”

    伊仁台听着吉达的话,想着杀入辽阳的美梦,哈哈大笑道:“你有了毛伊罕,自然只要财物,我可只想着明国女人,那皮肤滑得像绸缎,白得像马奶,想起来就想咬一口。”

    明安乌勒吉听得吸溜一口,哈喇子流个不停,伊仁台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明安乌勒吉大骂:“明安乌勒吉,就这么点出息,还没见到…哇!”

    伊仁台话未说完,忽然一阵恶心涌了上来,回头一口将腹内未消化的烂肉吐了出来。

    吉达连忙上前帮他捶背,急问道:“伊仁台,你怎么了?”

    好容易吐光的伊仁台长长出口气,无力苦笑道:“想来是吃了腐肉,怎么你们都没事,就我命苦。”

    明安乌勒吉笑道:“伊仁台刚刚还笑话吉达,如今给你一个明国美女,怕你也没劲享用吧?噗!”

    一股酸臭之气被大笑的明安乌勒吉挤了出来,众人连忙捂着鼻子远远躲开,哈哈大笑着指着明安乌勒吉大骂。明安乌勒吉只觉腹内连连响动,一股股臭屁接连放出,急窜而去找地方解决。

    伊仁台捂着鼻子指着明安乌勒吉狼狈的样子,刚想大笑,又“哇”的一声,胃里的酸水如喷泉涌出,又吐个不停。

    早上醒来的瑚图里,陆续接到军卒生病的报告,知道是误食了死马的腐肉,便下令给病卒灌水调理,又命人将马肉使劲儿刷洗,多放食盐消毒,嘱咐晚上烤肉时务必熟透,不得有半点血丝。

    第二天的中午,一顿肥美马肉的盛宴再次开始。虽然肉烤得有些焦黑,可是味道浓烈,香气扑鼻。对于鞑子来说,只要有盐,那就是难得的美味,咸些怕什么,多喝点水就是了。比起生死未知,没有安稳觉,辛辛苦苦追击定边军的女真骑兵,已经是天上人间的日子。

    入夜,鞑子此起彼伏的哀嚎和臭气,笼罩在青台峪,瑚图里也是上吐下泻。当闻报大军上下似乎全部食物中毒,嗅觉灵敏、经验丰富的瑚图里似乎有些觉醒,急忙下令还能行动的女真骑兵回合,扔下万余蒙古步卒,打开北门,在蒙古属军的大骂中,向北逃遁而去。

    待遇从优的五百多镶黄旗铁骑,一半粮食一半马肉,总算还有些力气,护着瑚图里一人双马急急如丧家之犬,奔赴北方。不时有喝了井水中毒的战马轰然跪倒,将背上的女真勇士甩了出去,也不时有女真骑兵从飞奔的战马上忽然坠落,被身后的奔马踩得非死即伤。

    刘大栓、和石头坏笑着,领着五百骑兵跟了上去。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洋洋自得,不断给坠落的女真勇士补上一刀,同时逐渐缩短着和瑚图里的距离。

    那一夜血战,那一夜惨痛,那一夜悲壮,那一夜失去,是刘大栓、石头以及一百四十三条汉子的痛,深入骨髓的痛。如今,他们终于从猎物,又变成残忍的猎手,目标正是屠戮了二百五十七名兄弟的刽子手,瑚图里。

    李晟的大军从北门而入,连爬墙的功夫都省了下来。李晟恶心得躲得远远的,如同高贵的骑士,用丝绸手帕捂着高贵的鼻子,然后从鼻腔中哼出了杀机腾腾的无情:“二柱香的时间,青台峪不许有一个喘气的鞑子,然后跟老子北上,帮大人去捉八音,做大人的小老婆!”

    轰然而笑的定边军士卒,以极高的热情积极参与,踊跃投入。把八音送给大人为所欲为,是一件多么光荣,多么猥琐,多么香艳的事情。人心大坏的定边军,为了这个崇高的目标,兴奋地提高着效率。

    青台峪,死亡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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