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昭衣看来,情况也差不多。
    她来之前并不知道白氏找她是这件事,只道白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院妇人,她若有所求,且不是昨夜或今早在她还在邰家时求她,而是在她离开后再求,足可见这件事是今日或近日发生,且就和从信的人事有关,且,白氏还很急。
    这样的事情,无论白氏所求什么,直接由聂挥墨这从信当前最高权势者出面,要好办很多。
    所以,夏昭衣才来这一趟。
    而果不其然,白氏所求之事,的确找聂挥墨是最快的。
    可最大的遗憾是,她看到这个聂挥墨就烦。
    对方一碰面便直接挑衅,她更不能忍。
    谈话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既然看似最快捷的这一条路走不通,换条路即可,这又不是唯一的选项。
    夏昭衣放下茶盏,准备起身离开。
    聂挥墨却忽地抬脚走了回来,暴躁地一踢凳子,坐回下来。
    夏昭衣眉梢微扬,明丽清澈的眼眸望着他。
    “你有什么筹码?”聂挥墨语声干硬地说道,“你既敢来找我,便可见你手中有我想要之物。”
    “你有兴趣谈这笔交易了?”
    “是有,阿梨姑娘名扬天下,得你出手的东西,必价值不凡。”
    夏昭衣没说话,定定望着他。
    聂挥墨状似平静地和她对望,心中做好被她揶揄嘲弄的准备。
    “白夫人,”夏昭衣朝白氏望去,“你留下将你所求之事告知他,他若愿帮,我会谢他。他若不帮,你且回家。”
    “我,留下?”白氏听话的语境不太对,“那阿梨姑娘你......”
    “我还有要事,需得去处理,”夏昭衣看向聂挥墨,“事一成,我必有答谢。但若令你有为难之处,你不想帮,我也不会怨,只望不要牵连白夫人。告辞。”
    她轻盈起身,朝后院走去。
    聂挥墨愣了下,忙也起来:“阿梨!”
    夏昭衣回身看他,等他说话。
    聂挥墨沉声道:“那你所说交易,交易何物?”
    辛顺在一旁也傻眼,听这意思,敢情给的是一张空头支票。
    夏昭衣一笑:“你我有不少共同敌人,你且选一个人的脑袋吧。”
    聂挥墨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的意思是,你为我当一次杀手?”
    “得也是我的敌人,”夏昭衣看着他,“即便是和彦颇,也没问题。”
    聂挥墨:“......”
    辛顺的傻眼顿时变成狂喜。
    “将军!”辛顺欣然道,“千金啊,不不,这句承诺,值万金!”
    聂挥墨的反应仍不大。
    他看了辛顺一眼,再看回夏昭衣。
    少女身形单薄清瘦,一袭束腰劲衣,将她腰身显得极瘦,不堪一握。
    但她站在那边,就仿若有擎苍定海之力。
    “你走吧。”聂挥墨说道。
    “告辞。”夏昭衣向来干脆。
    未出几步,又听男人叫道:“等等!”
    夏昭衣耐心极好的再度回过身去。
    “那,我要如何通知你去杀谁?”
    “我当初说,若要找我算账,派人直接去清阙阁点我姓名,现在不变。”
    “从信未必有清阙阁,我想要最快找到你的办法。”
    “没有,因为我明日便走。”
    聂挥墨眉心一紧:“你要离开?”
    “嗯。”
    “阿梨姑娘,”辛顺忙道,“你要去哪?”
    夏昭衣朝他看去,没有回答。
    辛顺意识到自己越界,毕竟双方是敌不算友,之前在衡香斗的那几场,可着实是狠。
    “那,”辛顺抬手,揖礼说道,“阿梨姑娘,若此忙我们帮了你,可否算是朋友了?”
    “交易买卖,算是什么朋友,”夏昭衣一笑,“你们要杀谁,我又不会赖掉。”
    她看向白氏:“夫人,我先告辞。”
    白氏垂头福礼。
    支长乐没有进来,在外面等着。
    待夏昭衣出来,他无声跟上去。
    二人很快离开。
    少女走得利索干净,大堂里的诸人缓过来却需要一些时间。
    “将军。”辛顺走到聂挥墨身旁,小心观察他的神情。
    “她着实气人,”聂挥墨冷冷道,“未曾见过这般乖张女子。”
    “阿梨姑娘实则温和心善,主要是......她吃软不吃硬。”
    聂挥墨“呵呵”,转身看向白氏。
    白氏忙垂首,极小声的:“将军。”
    “说说你的事吧,”聂挥墨坐回凳子,“你有何事?”
    “谢将军,”白氏说道,“民妇,想求将军放人。”
    ·
    离开泰安酒楼,夏昭衣和支长乐回到津义湖,沿着湖畔南岸,往军镇司方向而去。
    湖边的民宅前间疏垂着几盏灯笼,用以照明,现场人群已散了,湖面宁和静谧,偶尔夜风起,泛开些许涟漪。
    今日之所以来津义湖,因为要去军镇司蹲人。
    广为张贴的画像,逃走的那对男女必会心慌,绝不可能久留从信。他们来此不是消遣游玩,定有任务在身,越想尽快脱身离开,任务便须越早完成。
    今夜,明夜,这两日是他们最有可能动手的时机。
    而不论是什么任务,不论是否近期执行,行中书院和军镇司,他们在离开前,两处总得去一处。
    夏昭衣选择军镇司,因为八都军使的人马都在行中书院,军镇司虽也是军机重地,但监管上到底不如行中书院严密,以及,她今日派人去张贴头像,行中书院贴得比军镇司要密集得多。
    军镇司南边大门外,同样停着不少华丽轿子。
    轿子装点得绮艳秀美,晚风吹拂轻纱罗曼,隔着百丈都似能闻到那熏香之风。
    男人们不是每夜都能寻欢作乐,但留在军镇司的军官们,总有人今夜需要寻欢作乐。
    支长乐身手不及夏昭衣灵活,去茶楼后巷蹲点。
    夏昭衣则轻易翻上一座高楼屋顶,于高空俯瞰大地。
    夜色下的军镇司连营疏阔达千丈,直达西北城外,那些火光都变幽黑,远不可见。整个军镇司,就像一只蛰伏于黑暗中的猛兽。
    那一男一女不一定今夜便会来,但是夏昭衣愿意等。
    不杀此二人,她誓不罢休。
    她要用他们的人头,跟宋致易正式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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