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因为当初的事胆子变得特别的小,尤其是害怕与异性接近,在沈家的时候,就算是她的父兄,只要站到她三尺之内,她也会紧张得浑身发抖。
    沈从和余氏当初之所以不想与镇国公府结亲,甚至拿定了主意将来要一辈子养着沈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了。
    成亲之后,这夫妻敦伦、传宗接代之事本就是理所应当的,这全天下的男子,但凡是个正常的,只怕都是不能接受娶了妻之后却只能远远看着,连碰都不能碰一下。
    若是如此,那娶妻做什么?
    也正是知晓这一点,沈从和余氏才会有将沈珺留在沈家的想法。
    要不是镇国公府后来一改之前那几年的轻慢,让沈家看到了诚意,而沈珺自己又愿意去尝试,这婚事又哪里能成呢。
    好在,自从当年之事被外人所知之后,沈珺的情况比起往常倒是要有所好转,与人接触之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害怕了,要不然,沈从和余氏又如何能放心沈珺出嫁呢?
    想到这些,沈珺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轻松下来。
    “含雪,含霜,你们去打了水进来服侍世子爷洗漱……”沈珺低声道。
    虽然她已经尽量的大声了,但多年来的习惯却不是那般容易就能摆脱的,因而声音听着还是极为小声,若不是早已习惯的人,只怕都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含雪和含霜就是沈珺的四个陪嫁丫鬟中的两个,听沈珺如此吩咐,两人行了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另外两个陪嫁丫鬟含朱含碧对视了一眼,却是退到了一边去。
    因为沈珺的情况特殊,就算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也向来难近她的身,便是连沈珺的身都不得近了,她们又如何敢近韬哥儿的身?
    正好,韬哥儿也不希望这些丫鬟靠近自己,见含朱和含碧退得远远的,心里倒也觉得满意起来。
    不多时,含霜和含雪打来了水。
    沈珺迟疑了一阵,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上前,或者是吩咐丫鬟们服侍韬哥儿洗漱呢,就见着韬哥儿不用人服侍,就已经自己洗漱妥当。
    见韬哥儿做完这一切之后,就静静看着自己,沈珺的面上一红,蓦地便觉得更紧张起来。
    毕竟……
    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沈珺手里的帕子拧得更紧了。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四个陪嫁丫鬟本也觉得杵在这屋里不自在,但她们只是丫鬟,没有沈珺这个主子的发话,又哪里敢退下,这时候听沈珺这样说,都如蒙大赦一般的赶紧退下。
    屋里于是也只剩下了韬哥儿和沈珺。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平日里多是习惯独处,这会儿身边多出一个人来,难免会觉得不习惯。
    不过,两人都知道,他们这是成亲了,就算是再怎么不习惯,他们也得开始习惯以后自己的房里会有另外一个人存在这个事实。
    韬哥儿想到这里,轻轻吸了口气,道:“我们……这就歇着?”
    这也亏的因为姜珩镇着,没有人非得赖在国公府听墙角,要不然听到韬哥儿这干巴巴的话,还指不定会被人笑成什么样呢。
    沈珺闻言,原是想点头的。
    可是,她本就紧张,又由着韬哥儿的这句话联想到了昨晚余氏与她说的话,以及那本让人看了面红耳赤的小册子,自然也就更觉得紧张了,明明是要点头的,却是生生变成了摇头。
    很快,沈珺就意识到自己出了什么样的错,又连忙点了点头。
    到最后,沈珺的眼里都忍不住噙了泪水。
    她觉得,自己这样笨拙,又如何能让人喜欢呢?
    屋里点着龙凤喜烛,有摇曳的光芒落在沈珺的眼中,让她的双眸显得格外的水润,也让韬哥儿看出了她这会儿的羞窘。
    “你不用紧张。”韬哥儿往前行了两步,却在离着沈珺约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次邀了众人一起来国公府做冰品,韬哥儿就注意到了,沈珺与沈泓相处时,就一直保持着三尺的距离。
    重新站定之后,韬哥儿才道:“我们成了亲,以后就是最亲近的人,你……不用怕我。”
    这句话,就像是有着神奇的魔力一般,让沈珺心中的紧张立即就缓解了许多。
    “我不怕你。”沈珺道。
    她并不是说来安慰韬哥儿的,而是说的实话。
    早在当初,她与韬哥儿说了实情,韬哥儿却仍选择要履行他们之间的婚约,她就不怕韬哥儿了。
    她只是……
    还没有习惯而已。
    沈珺两根食指绞在了一起,低声道:“我只是……还需要时间习惯。”
    这些话说完,沈珺大大吁出一口气。
    对于她来说,能够将心里的意思这样表达出来,这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
    要知道,过去的沈珺,她每天说的话,也并不比韬哥儿多。
    韬哥儿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然后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多了这个笑容,他的这张脸,看着也顿时就柔和了许多。
    卫芙生得漂亮,姜珩的俊朗更是京城所有人都承认的,韬哥儿作为他们的孩子,容貌自然也是极为出众的,只不过从前因为他只缩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看着总让人觉得有些阴冷之意,才会叫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容貌。
    但现在,当韬哥儿这样笑起来,沈珺一时之间竟是都忘了自己还在紧张了。
    她只觉得……
    这个笑容,大概就是她见过的,最叫人心生温暖的一个笑容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珺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先前在想些什么,她的一张脸瞬间就染上了红霞,有些狼狈的将脸撇到一旁。
    韬哥儿见状,眼里的笑意却是更深了。
    他轻轻点头,道:“没关系,我们以后还多的是时间。”
    这世间有许多动人的情话,许多年后,当沈珺回首她这一生,却发现,她听过的最打动人心的情话,也就是她与韬哥儿成亲时,韬哥儿所说的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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