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一直只敢站远远地看她,当冥君发觉他的异状时,他又倔强地骗冥君也骗自己——他对她的注意,除恨之外,再无其他。

    如果只单纯是恨,他不该以她的喜怒哀乐为先,不该她笑时,他也跟着撇扬唇角;不该她哭时,他比她更快尝到尖锐的刺痛。

    就连光想起她,心情也晴朗起来……

    宫天涯笑着,有些等不及想见她瞧见他买回来红糖豆腐脑时的惊喜嘴馋样。

    光是想起她……连呼吸都是甜的。

    来到新房,迎接他的,不是新婚媳妇儿的撒娇厮磨,却是紧阖的门板,以及贴在门上那一大张警告——宫天涯与狗不得入内!后头还加上她咬牙切齿的随笔墨画像。

    一头雾水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困惑,他还处在昨夜到清晨这段美丽绮梦里,眼前所见到的又彷佛在说着司徒百合与他誓不两立。

    誓不两立?

    经过昨夜,他不认为两人有什么誓不两立的梁子。虽说肉体关系不代表能轻易化解所有对峙和问题,伹它确实加温了两人间的某些情愫,让他与她更亲密。

    “百合?”他轻敲门板,唤着她。

    沉默。

    “百合,你在里面吗?”

    再沉默。

    这回宫天涯也不乖乖等她应门,上了闩的薄门板在他眼中并不是阻碍,他拿捏力道,手掌贴在门上,内力一震,门后的木闩被震个粉碎,两片门板仍是完好如初。

    木闩碎裂的声音引起躺卧床上的人儿回头,正巧迎向跨槛而入的宫天涯。

    “你不识字吗?!『宫天涯与狗不得入内』!”司徒百合从床上跳起,同时一个软枕狠狠砸向他,宫天涯轻易接住,她又丢来好几本书,却阻止不了他往床榻靠近。

    “你不要过来!就给我站在桌子那里——不,花几后面!”司徒百合再捉不到任何东西丢他,涨红小脸,气鼓着双颊,连吐纳都变得浓重。她瞪着他,更喝令他不许走近。

    “你怎么了?”

    “不要你管!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更不想看到你的脸!滚出去!”她蜷坐在床角,挥舞着小拳,像只舞动大蝥的蟹,耀武扬威、恫吓逼人地在驱赶天敌。

    宫天涯不是听话的人,况且她太反常,反常得令人生疑,他不可能在她表现出不同于他所熟识的“司徒百合”当下,还转身离开。

    “别告诉我,你有起床气。”

    “不要过来!”她徒劳无功地吼。

    “也别告诉我,你这是害羞的表现。”因为初经人事,所以一早醒来,不知该如何面对昨夜与她裸裎相见的“夫君”?这等女孩子心思他不懂,当然只能全凭猜测。

    害羞?!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叫害羞?!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叫害羞?!

    是,她一早醒来确确实实害羞的不敢睁开眼,满脑子想的是他给予她的一切,他爱她的方式太热辣,烙在肤上,深入骨髓,她像个好学的学生,将师傅教导的东西再三复习——平时虽读过不少淫书、看过不少淫画,对于那些床笫之事她当然懂,也清楚明白,可是单纯的“明白”和实际的“体会”还是有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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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憨憨羞羞窝在衾被里,胡思乱想着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第一个表情——要她大剌剌地拍拍他的肩,说声“早上好”或是“昨晚辛苦你了”,她又没大胆到那种程度;要她像只缩头乌龟躲他个一年半载,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结果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对他说的头一句话是咆哮,对他做的第一个表情是满满怨怼!

    “我才不是在害羞!我明明就是生气!”司徒百合忿忿道。

    “我看得出来。”都气到两眼火红了,他再看不明白才真叫迟钝。“你气什么?”气他昨夜太粗暴,不懂怜香惜玉?还是气他让她今早醒来浑身上下像被几十辆马车辗压而过?再不然是气他没陪着她一块睡到醒?

    司徒百合扯出僵笑,“你应该心知肚明,何必要我再提醒你一回?我也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宫天涯,我一点也不想替你生孩子,你不稀罕,我也不屑!从今天起,我的房不欢迎你,请滚!”她这次懂礼数多了吧,还加了个“请”字呢。

    “你在说什么?”宫天涯皱起眉。

    “不要再装傻了,我老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对我!我只是……只是一直欺骗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改变你!现在我完全放弃了!你娶我是想让我不好过,那就请你不要再假装温柔,就用对待仇人的方式对待我,至少这样我还可以真正去恨你,而不是像个傻瓜,沾沾自喜着认为你已经摆脱过去的恩怨!”司徒百合撇开脸蛋,鼻子一红,酸涩感汹涌蔓延,“要杀要剐都是一刀痛快,别用凌迟人的方式,那不是大丈夫的行为……”

    “我半个字也听不懂。”

    “你当然什么都不懂……”

    不懂她为什么反应激烈,不懂她为什么倍受打击,不懂她为什么难过……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在气什么。你没头没脑轰我一堆话,又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哀哀怨怨,好歹前因后果也得让我知道。”

    “宫天涯,你真没担当!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这声小人骂得很响,但我小人在哪?”

    一个人最火大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对方还是一派无知,那简直是火上添油!

    司徒百合藏不住心里话,她真的好生气好生气,“那碗药!”这个提示够明显了吧?

    “药?我吩咐金花熬的那碗?你喝了吗?”原来她是嫌药太苦,难以入喉,才同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真是孩子心性。

    “你出去!滚出去!”看见宫天涯唇间有笑,司徒百合倍觉委屈,气得又赶人。要是再赶不走他,她怕自己要在他面前难堪大哭——

    “都不是小姑娘了,还会因为药苦而生气?你不觉得太小题大作吗?了不起下回我让金花拿药给你时再加上几块甜糕,让你一口药一口糕,就不觉得苦了。”虽然他满困惑,之前在窟窿大洞里,他喂过她喝药,她可是连声苦都没嚷。

    “下回?!你想都别想!谁跟你还会有下回!你耳朵聋了吗?我的房不欢迎你!”司徒百合跳下床来赶他,两掌推抵在他的胸口,使出最大力量要他离开。

    司徒百合推得满脸通红,唇儿咬得红红的、鼻头涨得红红的,就连眸儿都红通通的,好可怜。

    “你不是不稀罕我生的孩子吗?那你就不要再碰我,省得你还要叫人花钱去抓药回来熬!把这里当成冷宫呀!我没有你还是会过得很快乐!快走——走呀!”她好不争气,吼着吼着,眼泪就率先出卖她,奔流出来,她忿忿擦掉,继续使劲推他,甚至不顾自己会不会摔个头破血流,拿整个身子当武器,倾了一大半去推着他,半点也不在乎万一他心一狠旋身避开,她便会一路摔滚出去。

    宫天涯擒握住她的双腕,不让她弄伤自己。

    “我何时何地说过不稀罕你生的孩子?”现在谈这个也太早了吧?!

    “你是没说过,但你做得够明白了!”命人熬避妊药这她喝下,她还能如何解读?最气人的是,他竟然还能笑着说下回再让金花拿甜糕给她,一口药一口尝甜!

    “我又做了什么?”宫天涯觉得自己一直在问“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问到现在,他仍不清不楚自己在哪一点上犯了错。

    “那碗药呀!”司徒百合只差没气到跳脚。

    “好,问题在那碗药,是不?”宫天涯拉她一并坐下。

    司徒百合当然不可能顺从,她气呼呼地像条被人逮住的鳝,还想扭动身体逃开,他轻易便制伏了她的挣扎。“你嫌药太苦,所以气我叫人熬给你喝?”

    药苦?她根本不觉得!因为最苦的是那时她尝到的眼泪!

    “我不要让你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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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天涯只好加重力道,箝制她的双臂,将它们交叠在她的胸前,再收紧十指,将她牢牢嵌在胸口。

    “药太苦?嗯?”

    “我要跟兰哥说你欺负我!”

    “你没听过良药苦口?”面对她的答非所问,他不以为意,迳自道。

    “我要叫一戒把你砍成一块一块的!”

    “那药喝了对你身体好,如果你真是因为药苦跟我翻脸,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宫天涯,你是坏蛋!你比我家兰哥更坏!畜生!你是畜生!畜生中的畜生!禽兽中的禽兽!养条狗都比养你好!嫁猪也比嫁你好!丧尽天良、没心没肝、人神共愤——”骂到后来,司徒百合没声音了,脑袋压得好低,这突来的沉静像是她骂累在休息,直到灼热的水珠子滴落宫天涯的手背,几乎要炙伤他。

    宫天涯放开她,仍让她坐在腿上,将她转向自己,发现司徒百合虽没有哭出声,也好倔强地死咬住唇,但芙蓉一般的脸已经哭花,豆大的泪珠从紧阖的眼缝不断挤出坠下。

    即便宫天涯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让她边指控边哭成这模样,他当然是错无可逭!

    女人哭得梨花带泪有何美?他的百合笑时最好看,瞧她眉儿眼儿都因为唇边的笑靥而轻舞飞扬,绝非双腮挂着泪珠足以比拟。

    “百合——”

    “我要叫兰哥来接我回家……我不要嫁给你了……你去叫兰哥来接我……”她像个玩棋输了的孩子,弄乱了棋盘就要当一切都不算数。

    “你休想!”

    “兰哥……”呜呜。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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