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霜年纪小好奇心重,刚坐下就问道:“小姐,你不看看老夫人给的红包是啥?”

    赵晗半开玩笑地斥道:“就你财迷。”转眼看向从露,“反正这里没人就拿出来看看吧。”

    从露从怀里拿出那枚红包,不是普通红纸包着的,而是一只绣工精湛的荷包,从露拉开抽绳,往里面瞧了眼,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掌心。

    那东西光滑溜圆,金光灿灿,竟是枚足有龙眼大的金珠子!

    从露和从霜都是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好贵重的见面礼,方老太太出手可真是大方啊。

    赵晗知道那整盒南珠在前,瞧见这颗金珠子在后,倒也没从露从霜那么震惊,不过仍是有些儿讶异的。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份见面礼就这么贵重了,可见方家是挺看重这门婚事的,看来采嫣颇有希望嫁入方家了。

    可按理长子应该先成婚,方家这是为方泓墨说亲呢?

    从露从霜还在那儿嘁嘁喳喳,兴奋不已地赏玩金珠。

    赵晗突然有点心烦气躁,再看那枚金珠就莫名反感起来,微皱眉头嗔道:“收起来吧,要是给方家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从霜顿时噤若寒蝉,从露也知趣地闭嘴,赶紧把金珠收起来。

    赵晗打开书,定下心神看了起来。

    ·

    替赵晗带路的丫鬟回到楼上,禀明方夫人:“赵二小姐说走得累了,想在环翠亭歇息会儿,怕夫人担心,让婢子回来传话。”

    方夫人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走得累了自然是借口,来去净房这么点路哪里会走累。这位赵二小姐只怕是和泓墨一样不爱看戏,泓墨是戏一开场就派小厮过来传话,说他不看戏先回房去了。她还算是陪着看了几场,终究也找借口离开。

    方夫人自己其实也无心看戏,走过场的时候,她便把李氏请到房间里细谈,一坐下就向李氏夸赞起她的两个女儿来。李氏自然是懂的,接过话头捧起了方家二子。

    方夫人看着有戏,便坦言有意结亲:“赵夫人,我这儿呢,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到了合适年纪,你们家正好有两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年纪也正好,不如我们两家结成亲家?”

    李氏闻言一愣,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今日过来,本是想为采嫣说成亲事,可方夫人话里意思是两兄弟分别要娶她两个女儿的意思?

    她显出为难的神色:“实不相瞒方夫人,我这次来,只是为长女采嫣相看方二公子的。”

    方夫人却微笑着摇头道:“泓墨为长兄,总得先定下他的婚事,才能轮到泓砚啊。”

    李氏可不愿采嫣嫁给纨绔子弟。她低低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相不中了。正想要拒绝方夫人,没想到方夫人却又问:“不知二小姐可曾许配人家?”

    李氏摇头:“不曾。”

    方夫人闻言抚掌道:“那不正好,我也正是为泓墨相看赵二小姐,为泓砚相看赵大小姐的。”

    李氏更是意外,按常理来说,自然是长子配长女,次子配次女,怎么方夫人却是反着来的呢?

    她迅速地考虑着这种可能,略带犹豫道:“那不是乱了吗?”本来长幼有序,可若是按方夫人的提议,长幼颠倒,采嫣变成辈分小的,赵晗倒成辈分长的了。

    方夫人莞尔:“哪里会乱呢?出嫁从夫,真是嫁过来了,自然是按照夫家的辈分称呼来叫的。”她出身商家,为人处事不拘一格,懂得变通,虽知此事异于常规,但却是最顺遂两个儿子心意的安排。

    她见李氏仍有犹豫,又劝道:“姐妹同嫁,亲上加亲。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总比和陌生人做妯娌来得好吧!”

    这话倒让李氏很是意动,照目前情况看,长子不成器,长房将来肯定是倚靠次子方泓砚,采嫣嫁方二公子以后是享福的。但她也担心还有变数,万一方大公子娶妻娶了个厉害角色,自小被娇宠着、呵护备至地养大的采嫣就会吃亏了。

    若赵晗也一并嫁过去,她们毕竟是姐妹俩,且赵晗性格清冷,不喜争抢,就不会压过采嫣,还能帮衬采嫣在方家稳固地位……她越想越觉得这么安排一举三得,采嫣既能嫁得心上人,婚后也不会挨穷受苦,赵晗同嫁,还能多一倍的礼金。

    如此一拍即合,两位贵妇很快定下此事。

    方夫人心中对这结果十分满意,朝戏台瞄了眼,已经是太.祖登基前那场戏了,快演结束了,便让丫鬟去请方泓墨回来,到时候一起送送赵家人,毕竟是准亲家了,哪能自说自话地跑掉这么不懂规矩的。

    丫鬟答应了一声,正要走,方夫人又想起一事,喊她回来,在她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这丫鬟名叫凌香,在方夫人身边也服侍了好几年了,是个忠诚本分的,嘴也紧的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烂在肚子里,因此很得方夫人信赖。

    凌香先去了环翠亭,远远地看见赵晗还在亭中看书,便折返回来,在书房找到正在作画的方泓墨,向他传话:“大少爷,戏快演完了,夫人让你过去送送赵夫人和赵家小姐。”

    方泓墨微一皱眉,虽然厌烦这些迎来送往,但凌香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若是她来传话,就是母亲极为重视的事,他还是得去应付一下。

    他丢开手中的笔,起身离开书房。

    凌香跟在他后面,走出十几步后忽道:“大少爷,赵二小姐正在环翠亭看书,夫人让你顺路先去请她一起回去。”

    方泓墨突然驻足,回头瞧了眼凌香,冷冷道:“不会一次说完吗?”

    凌香默默低头:“婢子知道了。”

    方泓墨其实也知道,凌香这么做,多半是母亲要求的,但他尤为不喜母亲这样用些小手段,可毕竟是自己母亲,他只能无奈接受,却不自觉地把气撒在了凌香身上。

    他大步而行,凌香步子小,只能走一段跑几步才能跟上他,但他恍若不见。

    很快到了环翠亭附近,这里有条小路从主路上岔开,通向亭子,方泓墨没走过去,就在岔道口停下,从几十步外的距离远远看着亭中人。

    她斜斜地背靠亭柱,模样儿有几分慵懒,手里拿着卷书,却没有在看,仰着头,轻抬澄澈双眸望着亭外,一缕微弱阳光从枝叶间隙漏下,正好落在她眉眼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眸子有种水晶般的剔透之感。

    他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有对鸟儿正在林间嬉戏翻飞,但转眼间一只高飞,另一只也立即追着去了。

    他收回视线,却见她也把脸转过来了,那对澄澈剔透的明眸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不觉一怔。

    母亲的安排显而易见。他一路过来心头带着气,本准备站在远处请她回观戏楼,说完话马上调头就走的。不知不觉他已改变主意,抬步朝环翠亭走了过去。

    赵晗望着他走过来,不自觉地用现代人的眼光打量着他,心中慨叹这人生得真是好看!

    他身姿挺拔修长,步伐矫健,有着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脸庞轮廓分明却不显削瘦,浓密而笔直双眉,漆黑的眼眸显得神采斐然,窄而挺直的鼻梁,双唇不厚不薄,一切都恰到好处……

    随着他走近,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他的脸看太过逾矩了,可是看也看了,收也收不回来了。

    方泓墨在她面前站定,微弯嘴角:“你看什么?”

    “你呀。”赵晗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他,又加了句,“你先看我的。”

    他轻笑,点头:“是,我先看的你。”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在他的目光中,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快了几分,忽然发觉自己还很失礼地坐着,便赶紧站起来,没话找话地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不知方公子所为何事?”

    方泓墨微一愣神,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最初目的:“戏快演完了。”

    赵晗颔首:“多谢告知,自该回去了。”可是这事儿让丫鬟传个话不就行了,他为何要自己亲来?

    从露从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跟在她后面。

    赵晗走出几步,眼角余光瞧见石凳上留着她方才坐过的缎巾,便提醒从露:“别落下东西。”

    从露的脸腾地涨红了,急忙回身去拿缎巾。

    赵晗诧异地瞪了眼满脸通红的从露,这小妮子是不是西厢记之类的小说看多了?她可不想“无意中”留下个手帕缎巾什么的,白白让人看轻了。

    她望向方泓墨,见他嘴角微弯,背着双手侧对她站在亭子中央,并不像是要一起走的样子。明白他是为了避嫌不与她一起回去,便默默朝他福了福,转身离去。

    方泓墨在环翠亭又等了半刻钟,才慢慢走回观戏楼。

    ☆、第20章 纳采问名

    ·

    在回观戏楼的路上,从露涨红了脸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样子,赵晗却沉着脸瞧也不瞧她,她张了张口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回赵府的路上,赵晗她们那车上还坐了两个嘉沛居里的丫鬟,平时从露虽然不算话多,也会和其他丫鬟聊聊闲话,今天却显得特别沉默。就连平时有几分天然呆的从霜都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疑惑地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从露,满心好奇却碍于这种压抑气氛不敢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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