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擦着自己鼻尖飞过去的拳头,沈青岑略微抬眸,见时倾和时母一左一右抱住时父满是肌肉的胳膊,防止他再把他当成沙包。
    饶是沈青岑再聪明,也没想到时倾父亲居然是这样武力值爆表的肌肉猛男。
    他以为……
    对方可能是一个学富五车的老师。
    抬手摸了摸鼻子,他微微低下头,暗想眼下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倒也不是那种用手一推就倒地的“美人灯”,工作之余也会有计划的健身,练练自由搏击什么的,可问题是,他就算练过也不能和老丈人动手不是!
    可就站在这任打不还手,对方会不会认为自己看不起他?
    唉……
    对时父了解太少,不敢贸然行动啊。
    于是,向来有想法、有魄力的沈先生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一动不动的站在客厅中央,等着暴怒中的老丈人自己冷静下来。
    “你先回家吧。”万般无奈之下,时倾只能先“劝退”他。
    浓眉微皱,沈青岑用余光瞄了一眼气得脸色通红的时父,缓缓点头。
    这个状态,怕是也聊不出什么了。
    “那我改天再来拜访伯父伯母。”
    “你给我站那!”时父怒吼一声,声音如古钟般浑厚沉重,“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儿以后就都别来了。”
    闻言,沈青岑身形一顿,好脾气的转过身,“有什么话,您吩咐。”
    “哼……”
    时父冷哼一声,朝旁边的沙发努了努嘴,“坐那。”
    沈青岑依言坐下。
    “时倾你进屋去。”时父又下指令。
    “我不!”
    “你不进去我就揍他。”
    沈青岑:“……”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爷俩的战争能别捎带他嘛。
    “听话,你先进去,有妈在这呢,不会让你爸爸动手的,别担心啊。”时母在旁边劝说着,推着时倾往卧室走。
    随着卧室门被关上,时父瞪着沈青岑,正式开始了拷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10年左右。”
    “那么久?!”时父表情失控,“怎么认识的?”
    “在……”
    话音微滞,沈青岑琢磨着“酒吧”两个字绝对不能说出口,一夜情更是连提都不能提,否则他今天别说得到对方的认可了,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问题。
    得编一个逻辑合理、还得避免和时倾说到两岔的回答。
    “说呀!你是不想着怎么蒙我呢?!”时父一拍茶几,又想起了抽屉里的东西,脸色当时就更沉了。
    “……”
    粗中有细啊。
    双手交叉搭在膝上,沈青岑眼神真挚的望着时父,偶尔也看向时母,开始了他的“弥天大谎”,“在我心里,我们认识了十年之久,但或许在时倾的记忆里,我们是工作后才有接触的。”
    “嗯?”
    “那时我们都在国外上学,但不同校,我是偶然间在咖啡厅见过她一次,然后就……”
    话说到这,他垂眸笑了下,然后才又继续看向时母,“匆匆一面,我连她的名字都来不及问她就离开了,我盲目的在国外找了很久,直到几年后才又在建筑师座谈会上偶然见到了她。”
    时母以为是他害羞了,心想这小伙子还挺腼腆的,可实际上却是,那是沈青岑撒谎时惯有的动作,完全是因为心虚而已。
    别人撒谎都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不是,他可以一直看,而且始终目光诚挚坦荡,仿佛连自己都骗了。
    不过,他会微笑,那就是撒谎的证明。
    “我们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任职,慢慢的就在一起了。”
    “我很喜欢她,想娶她。”
    “如果您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领证。”
    这一番话说出来,听得时母眼泪汪汪的,显然效果不错,相比之下,时父就冷静多了,根本没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而是冷哼道,“现在就去领证?”
    “嗯。”
    “你想得美!”
    沈青岑:“……”
    估计是快气冒烟了,时父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水,然后抖着手指了指茶几抽屉,“说!你在这住了多久了?!”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继续编吧,怕待会儿和时倾的答案对不上,可要是实话实说呢,他又担心时母一个人拦不住时父,自己估计得实打实的挨一拳。
    “……有段时间了。”最后,沈先生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具体!”
    可惜,时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为难的看向时母,沈青岑觉得他今天能否安然度过不在时倾,全在时母。
    果然……
    他才看了一眼,时母就忍不住为他解围问道,“青岑是吧,你老家在哪儿啊?父母都在这边吗?”
    “老家在c市,我父母……”沈青岑低了下头,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又故作自然的继续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个孤儿。”
    任何一位已经为人母的女性在听到“孤儿”这两个字时,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时母当然也不例外。
    或者说,沈青岑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特意说明。
    他还没记事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所以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感情,也从不拿这个博取别人的同情,这次是一个例外。
    “你父母他们……哎呦……”时父下意识追问了一句,却被时母在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你别说话了!去把女儿叫出来,吃饭了!”
    时母不悦的瞪了时父一眼,招呼沈青岑去餐厅吃饭,一改刚才温柔娇弱之态。
    “诶……”
    “你叔叔他就这样,他没有恶意,就是太关心女儿了,希望你谅解。”时母试着为时父解释。
    “没关系,人之常情。”
    时父拧眉看着沈青岑的背影,心里其实还憋了很多话想问,但顾忌着时母在旁边,所以只能认命的去叫自家女儿出来吃饭。
    时倾一瞧这个架势就知道是自家母亲出手了,她家父母的关系很微妙,通常情况下时父脾气都很大,说一不二,而且动不动就朝时母大声嚷嚷,以至于她外婆家那些人都认为妈妈在家里受气。
    可事实上……
    时倾曾亲眼看到母亲把父亲给打哭了。
    按照时父的说法就是,你妈都把我打成这样了,我吼她两句怎么了!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时母还是很温柔的,任由时父怎么折腾她都和善的笑着,他想怎么作她都惯着,只要别达到她的临界点。显然,沈青岑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揶揄的看了时父一眼,时倾不厚道的弯了唇……
    *
    一顿饭吃下来,时母对这个未来女婿越看越满意。
    小伙子模样长得好,工作也体面,赚得也不少,更重要的是对他们家女儿是真上心,倒是让她放心。
    相比之下,时父就没那么好哄了。
    吃完了饭,沈青岑有眼色的准备告辞离开,不想时父却跟着起了身,“我送你。”
    沈青岑:“……”
    送他什么?送他一记勾拳吗?
    虽然是这样腹诽,但时父已经开了口,沈青岑断然不能拒绝,只能小心应下,跟在时父后面走出了时倾家。
    时倾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然后就继续一边玩消消乐,一边吃时母切好的水果。
    见状,时母不禁提醒她,“你要不跟出去看看,你爸那个性子,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来呢。”
    “没事儿的。”
    “我怕他把青岑打坏了。”看那架势,他肯定是打算试试人家。
    “不会的。”
    沈青岑那厮有什么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了,他刚刚在她爸妈面前说了那么多,一来是为了给自己刷好感,二来也是想看看她父母的性格,然后才好制定“作战方案”。
    她爸非要和他比划比划,这事儿根本躲不掉。
    而且,站那挨打不行,全力还手也不行,要是她面临这种情况的话,她应该会……
    正琢磨着呢,忽然听到开门声“砰”地响起,时父板着脸走了进来,神色不算好看,但也绝对不难看。
    叉了块苹果递给他,时倾笑着问他,“怎么样?您女儿眼光不错吧?”
    “哼……”时父傲娇的扭过脸。
    他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带他去了拳击馆,说什么面对他这种专业的人,不全力反击是对他的侮辱,但万一不小心碰到他哪里难对时倾交代,所以两人分别和拳击馆的陪练对打,谁先赢过陪练就算谁厉害。
    然后,他们打平了。
    时父自己想过,要是这小子瘦不拉几的不禁打,他肯定是不满意的;可对方要是比自己厉害,那他还是不高兴。
    所以嘛,这个结果还不错。
    “那个……你明天让他过来,晚上我跟他喝两盅……”酒量和酒品什么的,也都得看看。
    “好。”
    “瘦不拉几,戳那根个竹竿似的!”对于沈青岑的身材,时父十分不满。
    “他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看着瘦,实际上肌肉线条还是很漂亮的。”时倾专心致志的玩着消消乐,听到时父的话下意识接了一句,并没有细想。
    等到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这才反应过来。
    视线凝在屏幕上,她看似依旧玩的认真,可实际上心里早就虚死了。
    唉……
    罪过啊,她貌似无意间拖累沈先生了。
    想着说多错多,时倾也不敢再在时父跟前晃悠了,踩着拖鞋往卧室走,不巧茶几旁边有滩水渍,她脚下一滑,直接劈了个叉。
    时母在旁边摘菜看到了,赶紧过来扶她,“小心点,伤到哪没有?”
    “没事儿,我现在柔韧度可好了,膝盖都能碰到脸。”
    “你练瑜伽啦?”
    “没有啊。”时倾还没有意识到话题走向的不对。
    一听这话,时母就疑惑了,“那怎么身子骨这么软了呢?”
    “……偶尔在家拉筋了。”
    她总不能说,是沈青岑“辅助”她拉筋了。
    见时母没再追问,时倾在心里长呼了口气,赶紧溜进了卧室。时父和时母难得来a市,她向叶成蹊请了假,想着在家陪陪他们,也好趁机解决一下自己和沈青岑的终身大事。
    *
    这晚沈青岑来时倾家吃饭,给时父、时母买了好些礼物,都是些既贵重又精致的东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因为,他没忘了时倾和他说时父“喜欢钱”这件事。
    吃饭时时父要和他喝酒,他恭敬应下,给彼此倒了两盅白酒,开始推杯换盏。
    沈青岑的酒量不算太差,但也没到千杯不醉的地步,喝多了难免觉得有些飘飘然的,幸好他还记着时倾的父母还在跟前,所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到最后,竟然连看都不敢看向时倾了。
    “伯父……我酒量不行,有点醉了……”沈青岑面色微醺,眼神迷离。
    比起他,时父显然醉的更厉害,“你小子……还真是样样都不错……”
    时父往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随后索性和他勾肩搭背,“但是你再好也没用啊,那我女儿也不差啊!今儿老哥和你说句实话,你是我见过的小子里最像样的一个,把时倾给你我倒也放心!”
    时母:“……”
    时倾:“……”
    这是什么辈分啊!
    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沈青岑,时母欣慰的想,好在这孩子还没醉糊涂,要不今儿可就热闹了。
    谁知,她才这么想就听沈青岑声音低沉的说,“老哥……你放心……”
    时母:“……”
    时倾:“……”
    忽然想把他们俩扔外面去。
    因为沈青岑喝多了,所以就由时倾开车把他送回了家。
    路上他侧过脸看着时倾,眼睛一眨一眨的,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慵懒而优雅,“时倾。”
    “嗯?”
    “总觉得以前经历过这一幕。”沈青岑缓缓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碰触她的脸颊,指下细腻的触感让他勾起唇角,确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是梦境。
    “到了。”
    车子稳稳的停进车库,时倾垂首解开安全带。
    沈青岑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我偶尔会贪心的想……要是那晚之后你没走就好了……”
    那样,他们就不会白白浪费了几年时间。
    时倾拉着安全带的手一顿,美眸转向他。
    他们在一起之后,彼此都鲜少提起初遇那晚的事情,她是觉得没有必要,而他……
    大概是不敢提起。
    原来……
    他一直那么介意她的不告而别。
    “沈青岑,对不起。”尽管这句道歉,迟到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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