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绯红的光芒掠过夜空,那个骑士连忙举起方盾格挡,杉尼猛然一翻腕,弯刀从肋下钻入敌人的体内,殷红的鲜血顺着刀身流下,沾满杉尼的左手。那个骑士不能置信地瞪着前方,尸体翻身坠下马去。杉尼借势拔出血月,夹紧黑云的小腹,黑云会意地小跑两步,猛然一蹬地面,四蹄腾空越过四丈的距离,竟然朝悬崖下落去。

    落后一步的海穆忙来到崖边,只看见一摊水花冲天而起,随即瑞格尔河又恢复了平静。

    除了坠河的家伙以外,现场的叛军只剩下十五具尸体,海穆举起右手的刺枪,在空中划一个巨大的圣三角,默默地祈祷父亲的灵魂得以安息。随后,他策马来到敌人留下的八辆马车前,挺枪戳入一匹马的前胸,那匹马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四蹄慢慢乏力,挣扎着倒在地上。骑士们看见百骑长令人发指的行为无不面无血色,噤若寒蝉。海穆绕着马车的行列半圈,冷酷地将所有马匹一一杀死,回过头来时,他掀起头盔上的护面,露出残忍的狞笑。

    “将所有的尸体装进马车的车厢里,然后烧光。”

    一阵猛烈的冲击,杉尼落入水里,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很快地,两大口水喝进肚子里,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摸着腰间的刀鞘将血月收好,做完这个动作,他便晕了过去。

    水的浮力托着他离开马鞍,黑云慢慢地顶着他凫到岸边,最后,杉尼被河水冲到距坠崖地点五里多的下游河滩上,他趴在沙堆上一动不动,黑云依依不舍地绕着他走来走去,不时低嘶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当杉尼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亮堂堂的白天了。他试着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根本无法动弹。他的半张脸被埋在沙中,口鼻里也尽是沙砾,他勉强侧开头,就连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也牵起一阵排山倒海般巨疼,还没来得及吐出口中的沙子,他又晕了过去。

    黑云心不在焉地咬几口河边的鲜草,过一会儿便绕到杉尼身边,低下头嗅嗅,轻轻地呜咽着,悲哀地摇摇脖子,呆了一会,再去咬几口草叶,过一阵又跑过来。

    中午时分,天气渐渐变了。乌云忽然出现在天穹上,将蓝天遮蔽得严严实实,阳光不再耀眼,天地间一片昏暗。到了下午,乌云更浓密了,在头顶上的低空翻翻滚滚,不停地变化成各种形状,南天的方向更是隐隐约约传来低闷的雷声,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

    冰凉的水滴不停地落在杉尼的脸上,身上,很快在他身边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他微微地张看眼,迷惑地望着周围。对于沙漠出身的他来说,雨是一种罕见的体验。他微微地活动一下关节,尽管还是酸痛难忍,却已经比第一次醒来的状况好多了。不过,更糟糕的是,象是有人用锤子在凿他的脑袋,又象有一群可恶的柯布林在围着他怒号,他无法考虑任何事情,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空旷的河滩,找一个山洞或者是一处密林避雨。

    黑云将头伸到他身边,他摸索着抓住缰绳。黑云一声欢呼,向后退了一步,杉尼借力站了起来。由于重心忽然抬高,他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也东倒西歪失去平衡。黑云及时地凑过来,让主人在跌倒之前,顺利地倚在自己的背上喘几口气。

    “真是见鬼了!”杉尼低低地诅咒着。虽然知道这根本于事无补。天气真是说变就变,晴朗的七月居然会下起暴雨来……老天爷实在莫名其妙!

    他勉强地抬起左脚套进马镫,两只手搂住黑云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右脚跨上马背。平常可以轻松完成的上马动作此刻也变得难如登天,他尝试了四五次才勉强骑上黑云,还没等将右脚也套进马镫,他第三次晕了过去,全身伏在马背上,黑云欢呼一声,迈开四蹄平稳地小跑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前方似乎有一座建筑物,杉尼昏沉沉地任黑云载着他朝着那个方向前进。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建筑物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原来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神庙。黑云穿过大门,径直地停在内殿的屋檐下,轻轻地跳跃着,以此叫醒昏睡的主人。杉尼迷茫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觉得十分陌生。班驳的墙上剥落的油彩勉强可以看出以前曾经绘着狰狞的神像;被岁月侵蚀的石柱茫然地垂着一张沧桑的脸;台阶和地板上凹痕遍布,似乎是在诉说久远的故事。

    第六感告诉他,他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客人。杉尼警觉起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一切可疑的动静。

    “进来吧,不用在外面躲躲藏藏的。”内殿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杉尼溜下马背,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近内殿。立刻就看见了他,一个瘦弱的家伙。那个男子背对着殿门的方向,正在努力地企图生起一堆火。

    “这场雨可真够瞧的,”那个人耸耸肩招呼新来的客人,却没有回头,“你说是吗?”

    “是的,先生。”杉尼谨慎地回答。对方的脚边胡乱地摆着几跟粗细不均的湿柴,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噢,对了,你会杀兔子吗?我的包里有两只野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在这儿生火,你把它们弄弄干净,待会我们就有鲜肉吃了。”

    “我想我可以对付。”杉尼点点头,“愿意效劳,先生。”

    “别客气,叫我西蒙吧,”他含糊地说道,同时转过身将包裹递给杉尼,“怎么称呼你呢?”

    籍此机会,杉尼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外貌。很普通的长相,唇上蓄着稀稀疏疏的两撇胡子,惟有一双眼睛不时闪烁着淡淡的嘲讽。

    “我叫杉尼。”杉尼觉得没有匿名的必要,于是就老实说出了真名。

    西蒙的手艺挺不错,那两只兔子一会就只剩下几块残骨了。

    “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是吗?”西蒙皱起眉头询问。

    “哦,是的,不过现在好多了。”杉尼微笑着回答,“谢谢你的关心。说真的,你是个厨师吗?”

    西蒙哈哈大笑,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这是一种恭维,你说是吗?”

    “是的。”杉尼点点头,傻笑着承认。

    西蒙点点头:“我不是厨师,这只是很普通的烤兔子,烹调对我来说是一门严肃的艺术。我对饮食一向很挑剔,所以我自己的手艺也还算过得去。”他掏出一个皮囊,“来,杉尼,喝一点。”

    “这是什么?”杉尼疑惑地望着他。

    “呵呵,这不是什么。只是一般的勒度酒而已。”他摇掏皮囊,奇妙的液体发出潺潺的声音,“喝它一点,我相信对你有好处的。”

    杉尼接过皮囊,一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乍一入喉,相当不受用,他用力地咳嗽着,连眼泪都呛了出来。这并不是杉尼第一次喝酒,不知怎么,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家乡的时候,长老们总是孜孜不倦地教诲着:“酒是堕落的象征,虔诚的子民绝对不会接触这种对灵魂毫无益处的东西。”他愤愤不平地想道:我本来就已经背离过去的生活了,又何必在乎这小小的戒规?主如果没有背弃他的信徒,为什么我的族人会遭到阿古都斯的虐杀?他狠狠心,竖起那个皮囊,灌了更大的一口。

    体验比上一次好多了,勒度酒立刻开始在杉尼体内燃烧。象是有无数只火热的手摩挲着他的五脏,连冰冷的四肢都变成暖洋洋的。

    “杉尼,怎么样?”西蒙问。

    “非常好,谢谢你。”杉尼点点沉重的头。

    “杉尼,你是一个佣兵,对吗?”西蒙若无其事的问道。

    听见这句话,杉尼刹那就清醒过来,他警惕地握紧了拳头。

    “什么?不,你猜错了。”

    “别紧张,杉尼。”西蒙摇摇头,“我不是你的敌人。也别否认,杉尼,我确信我没有猜错。”

    杉尼冷静地反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个佣兵呢?”

    “第一,你带有艾尔帕西亚的口音。这不法者的天堂正是以雇佣兵的聚集地闻名的,你说呢?”西蒙幽默地掰着手指,“第二,你的装备不同于任何一支军队的配备,甚至你身上同时有好几个国家的产品,对不对?第三,盖亚目前爆发了内战,军队也好,军人也好,他们基本都聚集在南方的沙思路亚前线和北方的王都赫尔墨两地,而你是从瑞格尔州方向到这儿来的。”

    “你去过艾尔帕西亚?你见过许多国家的军队?你怎么知道我是从瑞格尔而来?”杉尼寸步不让地回敬了他三个问题。

    “这些只需要一个答案就够了。我是一个老资格的冒险者,我的足迹遍布拉尔夫大陆。”西蒙坦率地说,“艾尔帕西亚的口音并不难辨认;军队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你的靴上的红泥在盖亚境内十分罕见,只有瑞格尔州才有。这些解释你满意吗?”

    “喔,是的。你说得很对。”杉尼无法辩解,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我想你是对的,我是个佣兵,来自艾尔帕西亚的佣兵……”

    西蒙摆摆手打断了杉尼的话:“别担心,我不会打听你到这儿的任务。你瞧,我很清楚这一行的行规,我知道什么是佣兵们所谓的‘职业道德’。我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你或者为我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我有……啊,大概半年没有去艾尔帕西亚了。你能告诉我那里最近有什么消息吗?那儿的地下公会里最近在流传什么故事呢?”

    “好的。”杉尼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要煞废苦心地编一段合理的谎言,“谢谢你,西蒙,你真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我离开艾尔帕西亚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在一个月以前,艾尔帕西亚地下公会和酒馆里最热门的话题还是关于那场玛多伊娜之战——卡兹鲁和尼里安之战中的一个传说。”

    最有希望晋升成第十一位大魔法师的是一位绰号叫“雷神”的元素魔法师克利根·萨多瓦。令人难以置信地,这位实力强大的资深魔法师在前不久的玛多伊娜之战中,竟然被某个艾尔帕西亚的小型佣兵团给干掉了,也因此改变了那场战争的最后结局。杉尼顺便说了他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有谣传说干掉“雷神”的小型佣兵团的头领是一个没有职业的笨蛋,会被笨蛋干掉的只有白痴吧?然而,很明显“雷神”绝对不是白痴……西蒙似笑非笑地听着,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最后,杉尼随口问道:“你说你是个老资格的冒险着。那么,对于这件奇怪的事,你怎么想呢?”

    “那个佣兵团的首领也许真的没有职业;也许是一个笨蛋;雷神当然不是白痴……杉尼,”西蒙的表情认真了些,“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同一件事在不同的角度和立场上不会有相同的结论。所谓的是非对错离开了参照就根本没有意义。矛盾本身就是一种存在,你不可能否认它,更没有办法作出什么绝对合乎逻辑的诠释。杉尼,概念就在你心中,不要在其它地方徒劳无功地寻觅。”

    杉尼觉得不太明白,对方看出了他的困惑。

    “杉尼,比如说镜子,你在不同的位置看它,看到的你也不一样。”

    “是的。”但是杉尼的眼睛仍旧有困惑和疑问。

    “事实就是你,而镜子中的你就是你的看法。”西蒙拿起烤肉的铁叉,将它拗成蛇形,“你看,这是一条曲线。”

    他将铁叉转了转,“现在,你看到的是一条直线。”

    勒度酒再度发挥了功效,杉尼的眼皮逐渐闭了起来……

    一阵悦耳的鸟鸣声将杉尼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凝望着陌生的环境。一点一滴的回忆慢慢涌上心头,亚倍尔、哈瓦特、贝连、卡恩四座城堡的连场恶战仿佛就在眼前,还有与王国近卫骑士团那段惨痛的遭遇,一天以前还是活生生的十多位伙伴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他的身边,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他腾地坐起身来,用力地捂住眼睛,他的咽喉一阵无声的哽咽,肩膀剧烈地抽动着。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尼克和伊格列他们的人没事,否则自己过失将是死也无法弥补。

    悲恸慢慢地走远,杉尼的心情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他放下手,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周围,曙光从殿门投入,在地上形成一个狭长的长方形光斑。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沉睡了十余个小时,腹中发出一阵阵咕咕的声响,杉尼这才发现自己饿了。

    神像的供桌上摆着几枚不知名的新鲜野果,它们约莫有拳头大小,呈不规则的球状,鲜艳的紫红色外皮被洗得干干净净,垫在一条崭新洁白的丝巾上。杉尼拿起一枚,凑近鼻边轻轻一嗅,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芬芳,那是一股清凉和甘甜兼而有之的味道,他使劲地咽下喉头涌动的馋涎。这大概是那个奇怪的陌生人给他准备的早餐,那个叫西蒙的男子,也许他已经走了。

    显然,西蒙对我并无恶意。否则他大可在昨晚上杀死我,在我熟睡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还手的能力。杉尼这样想,或者说希望自己这样想,于是心安理得地将野果送进口中,三嚼两咀之下便吞进肚里。

    野果的滋味很独特,有一股冰凉的感觉猛然充盈着四肢百骸,他想起来了,这大概是一种亚伦河流域的特产野果,名字不知道叫什么,只记得有显著的提神功效。

    杉尼拿起两枚野果走到屋檐下,黑云看见他,发出亲热的低嘶。他将野果送到它的嘴边,它一边吃一边将脖子凑近他的胸膛,他抚mo着它黑缎般的鬓毛,从它的眼眸里仿佛看见漾着微笑的喜悦。这是第几次和黑云一同逃出死神的魔掌了?杉尼已经记不太清,他卸下血月,将它的刀刃贴在脸上,一股冰凉的感觉自脸庞而下,沿着背脊缓缓沉至足底。

    “那是什么?”

    随着惊讶的疑问,西蒙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十米外,他拎着一只小鹿,诧异地打量着杉尼手中古怪的兵刃。

    “哦,是你。这只是一把弯刀而已。”杉尼收起血月,重新牢固地束在黑云的腹下。他掩饰道,“家乡的纪念品,对别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是吗?”西蒙有些狐疑,“我好象从未见过类似的兵器,这很罕见。对吗?”

    “或许。”杉尼简短的回答,他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尤其是他的出身和故乡,这是他深深隐藏着的秘密。

    西蒙话锋一转,“杉尼,你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关心。”杉尼点点头。

    “你很强壮,杉尼。”西蒙笑道,“我本来以为你最少还要躺两天的——你没有看见昨晚你的脸色——你能这么快的恢复健康,我很高兴。”

    “谢谢,多亏了你的勒度酒。”杉尼准备告辞,他望着西蒙闪烁着异彩的眼睛,告别的话到了嘴边。

    西蒙抢先一步开口询问道:“杉尼?”

    “什么?”杉尼楞了一下,无奈地回答。

    西蒙略略犹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切磋一下。”他期望地看着我,“只是出于我的好奇心在作祟,你愿意稍微的满足它吗?”

    杉尼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于是点点头,跨上黑云背上的马鞍。转过头看见西蒙没有先动手的意思,杉尼抽出血月朝上一举行了个礼,轻轻一夹黑云的腹部,朝他冲过去。

    “你的武器呢?”杉尼远远地喊道,“你该不会想空手和我较量吧?”

    “哦,是的。”西蒙从披风下取出一柄钉锤,右脚后退一步,上身略微前倾,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请吧,杉尼。”

    杉尼看见那柄钉锤,立刻一扯马缰,黑云利落地停在西蒙身前三丈的位置。

    “你是个魔法师?”他诧异地说,“哦,这可是不同级别之间的战斗……”

    “不,我不是魔法师,我是个冒险者。”西蒙皱皱眉,不耐烦地说,“快来吧,杉尼,别拖拖拉拉的。我警告你——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软弱。”

    “是吗?”

    刚说完这两个字,杉尼眼前一花,西蒙失去了踪影。刹那间,他的左肩上着了重重的一击,象一口袋粮食般跌到地上。

    “很好,杉尼,你还能再站起来吗?”西蒙不怀好意地笑着,对地上的对手伸出一支手,“你得记住,这就是不尊敬年长者所会得到的教训。另外,永远不要被你的眼睛所蒙蔽,你所能看见的只是事物的外表而已。如果在战场上,你大概已经因为轻敌而死在我的钉锤之下了。”

    杉尼摇摇头,困难地自己站起来。西蒙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简直难以置信,世界上竟有这样快的速度,竟有这样犀利的战技!在他所经历过的数十次战斗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敌手。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徒步超越了三丈以上的距离!

    第二次跨上黑云,杉尼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忍不住提醒道:“西蒙,我知道你很强悍,但我还是希望你小心些,我无法保证我能对对血月控制自如。”黑云似乎也感受到血月熟悉的杀气,同一时间里来了一个虎跳,两只前蹄紧张地刨击着地面。

    “血月?这是个好名字。”西蒙赞许道。他用玩味的眼神凝视着对方手中的弯刀,“杉尼,这个名字非常适合,称得上是名符其实了。它很美,不是吗?”

    血月洗练的曲线不时闪耀着太阳的金光。

    “它真是美极了!”西蒙兀自啧啧不休,“我见过的兵器非常非常多,但是象这样集华丽与威力与一体的家伙可以说是罕有的极品!”

    杉尼象拉满的弓搬起曲起身子;举起青铜盾谨慎地护着侧上方,睁大眼睛仔细盯着西蒙,将胳膊抡了半圈,用血月的刀背朝他砸去。这一次,西蒙的钉锤在他眼中急剧增大。杉尼试图用盾去格挡它,同时血月笔直地朝西蒙的腿上扎,他甚至不确定是否会失手伤到对方,在这样情况下的战斗,他根本无法有任何保留。西蒙象是空气一样穿透了血月的物理存在,一切简直都变得不可思异。他的身体看起来就象淡淡的一串乳白色影子,泛着微微的晕光。只有钉锤还保持着原有的外型,象是充了气的什么东西一样在杉尼的视野里迅速膨胀。钉锤毫不避让地与方盾撞击在一处。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再次把杉尼掀下马背。他紧紧地夹着黑云的腹部,黑云蹭蹭蹭地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

    “真神在上!”杉尼忍不住喊出声来。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手中的青铜盾——清清楚楚的六个凹痕,整整齐齐地呈五瓣花状排列。

    西蒙远远的站着,双手在胸前架着,嘴角上带着漫不在乎的微笑。他耸耸肩道:“杉尼,我想看看那柄弯刀。如果你愿意的话。”

    杉尼叹口气,显然对方并没有恶意,也不太可能对血月起了贪图之心。但他仍旧很不情愿将从未离身的兵刃交给对方,哪怕只是看一小会而已。当然,这只是一种幼稚的情绪,就好象不愿意别人分享自己玩具的小孩的那种可笑的固执,他嘲笑着自己,跳下黑云,轻轻地倒转刀柄,沮丧地等着对方伸手来取。

    “你称呼它做弯刀是吗?”西蒙并没有接过,只是走近杉尼,凑身就着血月的刀身细细地欣赏。杉尼困惑地点点头。

    “称呼?哦,当然是的,难道它不是弯刀吗?”

    血月的刀身呈“~”字形的优美曲线,确实形状和普通的弯刀有很大区别,但是它显然不是长剑,也不是匕首。除了弯刀以外,杉尼不知道还有哪种名称适合血月。

    “叫什么并不重要,但是,我隐隐觉得,你对认识导致了一个使用上的错误,它的用法绝对不是弯刀那样简单。”西蒙显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柄兵刃上,他弓下腰,单膝跪在地上,侧着头,用奇怪的姿势仔细地观察着血月,“不瞒你说,我对砍削类兵器的认识并不充裕,不过,我可以肯定我曾经见过外形一定程度上十分类似你这把血月的兵器……我感觉它们的用法绝对与弯刀不一样。那是在莫古利亚还是在托利斯坦呢?……我一时记不起来具体的情况了。我想我们下一次见面时,也许我能告诉你。”

    杉尼不能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瘦小男子,几乎完全不能相信他的话——血月陪着他度过了成千上万个日子,伴随他经历过无数次战斗,这个男子竟然说它不是一柄弯刀……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什么他的话有时听起来似乎很睿智,有时却又令人觉得根本没有任何理性?

    西蒙从眼神中读出了对方的迷惑,他哈哈大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托利斯坦的名言呢?——许多人一定要等到脚磨痛了才发现穿了几年的鞋子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合适。”

    他转身抱起小鹿,利落地扛在肩上。“我现在先去准备午饭,等我们吃完了再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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