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弄出城外的,只是稍稍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挤在这人潮中,旁边两个百姓搀扶着自己赶路。

    显然在这种撤退的速度下那百姓搀扶着刘志明显体力有些不支,刘志摇摇头清醒过来后连忙要直起身板走,想不再借他们的力:“两位大哥,多谢啊!”

    “哎呦!!!”刘志一声惨叫,之后长长的吸气声,刚想直起身板的他突然感觉后背的脊椎骨和肩膀一阵剧痛传来,痛得几乎又要晕厥过去,多亏那两人又扶住他才又勉强可以接着走。

    “小兄弟,你后背受伤很严重,还是我们扶你吧,都是永安城的人,虽然现在被贼人掳了,但大家相互搭把手,万一哪天又逃出来了呢。你说是不?”一人看出刘志不愿拖累他们,出言安慰道。

    刘志此刻有些感动,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外,还从未有人对自己如此过,当下许诺:“两位大哥的今日之恩我刘志记下了,若有他日,定当厚报。”

    “小兄弟这么说就严重了,走吧,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少说些话节省些体力,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也许一不留神就丧命在这荒野上了,而且那些贼军定然不会给我们吃饱饭的。”另一个人接过话说道。

    起义军从晚上逃到了第二天晌午,终于到达了他们的前沿营寨,这是起义军自己筑起的一座营寨,之前用来阻隔来自京城的压力。大统领霍青下令在此休整一个时辰,吃点干粮后继续上路。霍清觉得后方起义军自己占领的城池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刘志感觉自己快要走趴了,都走了一天还没歇息一下,肚子早已咕咕叫,这样下去可吃不消了。看着旁边那叛军吃着干粮,刘志吞了吞口水,那看似糟糕的干粮此刻就像人间美味吸引着他。但很明显他们这些被抓的壮丁是不可能给他们食物吃的。

    “两位大哥,你们不饿吗?”旁边两人倒是安静地在闭目养神,一个时辰后还要接着走呢。

    “少说话,休息一会才是正事,你若敢上去要东西吃,那叛贼的刀可没长眼睛。”

    “哦!”刘志无力的应了一声。

    叛军一直在向南走,刘志在脑袋中迅速切换着,自定永安向南,会有哪些城池。虽然他没出过永安,但挂在父亲书房里那幅天下城池分布图他可是熟记于心。

    三原城!

    当到达琴山脚下这座险城,这座起义军的大本营时,刘志已经近四天没吃过东西了!若不是途中要踏过几个浅滩,众人趁机喝了些水,怕是要死了大半在路上。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实在没力气走下去了,晕倒在路上,叛军也是利索,上去一刀便是了结了性命。也正是这样,大部分人强撑了下来。

    刘志如今是十分憔悴,要多惨有多惨,相比叫花子也不遑多让。那身得体的衣服已经到处是刮破的洞了,布上了层层灰尘。蓬头垛面,让刘琰亲自来都怕是认不出了。

    几天下来刘志身体都消瘦不少,其实他本是有个机会吃点东西的,但结果却是东西没吃成,还悲惨吐出了本来肚中的残渣碎屑。同道帮助刘志的那两个百姓一个名叫陈二田,另一个名叫左无灾,都是永安城西城同福米店的伙计。那左无灾出生于猎户之家,从小打猎,捕鱼样样精通,在趟水过浅滩时,他突然手往水中一抓,一抖,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被抓了出来。用力一掐,直接就把鱼掐死了,立刻用衣服遮住裹起来,三人互相打掩护,也没让他人发现,准备晚上贼军休息时躲起来三人吃。

    晚上短暂休息时分,三人围成一个小圈,左无灾把死鱼从衣服中取出来,用手撕成三块,递给陈二田和刘志,此时三人也是极饿,那管的了是生是熟,三人如狼吞虎咽般直接将死鱼吃了下去,那陈二田,左无灾吃后倒是一脸满足,可吃下去的刘志只觉口中一股腥臭味传来,充斥了整个大脑,吃下去的死鱼在肚子中如翻江倒海,在家中何时吃过这等东西。

    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刘志把吃下去的全都吐了出来,饥饿还没有消除,还把胆汁吐出了些。刘志脸色又差了几分。

    琴山!是定州境内中唯一的险山,整座山山势十分险峻,攀爬十分艰难但山顶却是一大片平整的开阔地,如一把琴枕在山在,故得名为琴山,昔日成太祖观琴山地势决定在此修筑一座要塞,于是三原要塞建立了起来,随着历代皇帝的完善和加固,三原城也是逐渐声名远播。

    如今这座天下名城却是落入了叛军之手,成了这支定州农民起义军的大本营!

    三原城上插满旌旗,城门大开,高呼着,迎接他们大统领率军归来。

    三原城太守府被他们改成了议事堂,这是霍青回军后召集众将的第一次会议。

    “此次大统领亲自率军攻破京城,真是我军之大喜啊,从此我军在众多起义军中威望势必大增,到时大统领振臂一呼,谁敢不应,那时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三原城留守曾平率先恭贺道。

    “哈哈,天下之事现在谈尚为时过早,只可惜这次没有抓到皇帝那狗贼,不过把永安那最繁华热闹的西城烧了,让皇帝老儿心疼去吧!也多亏你在后方督运粮草,前线我们才能打赢这场仗啊。”霍青身为起义军首领,不愧有两把刷子,知道天下哪有这么容易就可取得,守住已有的几座城池已是不易,唯有徐徐图之方为上策,同时也不忘表彰这个身处后方的留守。

    又有一个将领起身道:“大统领,这一战,我们虽然打赢了,但可损失了不少弟兄,属下手下已经没剩多少人了,补充兵源可是当务之急啊!”

    许多在座的将领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霍青沉思了一下:“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这次我军损失了不少兄弟,就从掳来的那些壮丁中补充兵员吧!”

    “可那些全是永安城内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愿意为我们卖命?”

    “杀掉那些富商和地主,其余百姓也定受过他们的剥削,只要给他们一些好处,再以言语循循善诱,何愁他们不为我所用!”

    众将皆呼:“大统领果真思虑周全。”

    从永安城掳来的壮丁竟有四五万人之巨,还不算上路上没撑下来的人,比叛军在永安损失的人数还要多。为防止这些壮丁起来作乱,他们被打散掺杂在不同队中由不同叛军中看守着。

    “你,出来,叫什么名字?”一个小头目指着刘志旁边的左无灾道。

    “左无灾!”

    “从现在开始你归我管了,在我手下办事,到那边集合。”那小头目一脸趾高气扬。同时他看左无灾很强壮,感觉这人还是很有潜力的。

    又过了一会,另一个小头目从他们身旁经过,将陈二田也选走了。

    刘志知道他们这是在选俘,同时也暗地为陈二田和左无灾感到高兴,至少他们现在死不了了,还能吃上饭了。

    刘志看过父亲的奏折,有一道便是关于定州叛军的,曾提到那头领所用的方法,以战养战,以俘作战,而且那俘虏加入叛军后还死心塌地地为叛军卖命。官军也派出了兵马好几次围剿,但结果都是不了了之,反倒是叛军一天天如滚雪球般壮大,最后还能攻城略地,声势浩大。

    可惜那昏庸的皇帝随便翻翻奏折后丝毫不重视,任由其发展了起来。

    对于叛军来说,俘虏也分两等。一种是生,一种为死,生便是像左和张一样被选中,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死便是没人看中他们,他们便被派遣去加固城墙,搬运擂石滚木,一天到晚不停劳作,而且只能一天只吃一碗稀粥,结局就是不是饿死病死,便是累死。

    刘志的心开始提了起来,因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难道自己便要沦为那种将死之人吗?时间还在流逝,又来了一批小头目,然而刘志仍然没有被选中,他瞧了瞧剩下的人,都是看起来骨瘦嶙峋的人。完了完了,自己还负伤在身,如何还能再去做重活,怕是一两天便要一命呜呼。自己还没有遍览天下才,如此便要抱憾而终了吗?

    “你,出来!”绝望之际刘志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你是在叫我吗?”刘志指着自己,欣喜若狂,不用死了,不用死了,如同落水者抓住了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一起都跟着他去加固城墙,不许偷懒!”那将领指着剩下的人道,又叮嘱身旁一小卒:“你率一队人带他们上城墙,监督他们。”

    “是!”那小卒应道。

    还没听完,刘志又是一晕。

    好在那反贼还没有彻底地人心泯灭,让人提上了几十桶的稀粥让他们稍微缓解了饥饿,刘志发誓,他此生从来没有觉得粥可以这么好喝过。

    可痛苦也是来临的那么快,喝完粥没待上一刻,便被强制性地带上城墙,搬运石块。

    那头目命令道:“你们今日便是要将这些石头搬上城头,如果搬不完便是没有饭吃!敢偷懒的话,休怪鞭子无情!”

    那石头一堆,高高的,如一座小山,刘志估算了下,怕是不下万块,这群苦力只剩了一千来人,算在每个人的身上便是十块,那石头大的有个几百斤,小的也有个五六十斤!对于赶了这么多天路的人来说,没吃好没睡好,又乏又困,如何能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

    怕是见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了!

    刘志试着搬起来一块石头,只觉肩膀一扯,刺骨的剧痛又袭上心头和脑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锋利的裸石边缘划破了刘志的手掌,那督军走过来,扬了扬鞭子,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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