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游炘念往后躲了一下,见血气慢慢布成了血幕,形成画面。

    刘可的记忆浮现在她们眼前。

    最开始的一幕便是姜琴开门,姜琴有些愣神,还没等她开口一桶汽油往她身上泼了过去。

    姜琴是个优秀的运动员,反应快于常人,这么近距离又突如其来,竟没浇她个通透。刘可点火狠狠一抛,扭头就跑!她跑在阴暗的楼道里,身后是姜琴凄厉的惨叫。而那逃亡的楼道像是无尽的深渊,她喘着粗气,心跳如雷,狂奔了许久都没能离开。

    “这楼梯怎么这么长?”游炘念觉得奇怪,“她跑了好久都还在这儿。”

    “人的记忆并不严谨客观。”傅渊颐说,“会随着自己主观感受而改变。这件事对她而言印象极为深刻而恐慌,所以那楼梯在她的记忆里也变得漫长。不过就算被夸大,记忆里关键的事实也不会说谎。”

    “原来是这样……”游炘念看得目不转睛,刘可杂乱的记忆里几乎全是姜琴,对她的嫉妒也罢,恐惧也罢,赤裸裸地呈现在血幕之上。

    姜琴被毁的脸是刘可夜夜的噩梦。

    游炘念手心有些发潮:“她的记忆里还没有我。”

    “放心,杀人这种事很难从记忆里抹去。”傅渊颐道,“就算逃往几十年的冷血连环杀人犯,被捕之后也能向警方交待出他杀过所有人的细节。如果她真的和你被杀一事有关,心头血不会帮她说谎。”

    “出现了!”游炘念眼睛一亮,看见了自己。但她看见自己的脸浮在刘可床头之上,很虚幻,声音却很清晰:“我一定会向警察揭发你!你就等死吧!”

    “啧,这根本不是我的原话。我干嘛要她死?我只是要她正面承认自己做的事而已。”游炘念怒道。

    傅渊颐道:“这事已经过了五年多,原话不记得很正常,但却会在记忆里留下她自己认为的气氛和内容。无论你真实想法是什么,对她而言你对她不利,你不理解她,就是想她死的恶人。”

    游炘念琢磨着:“嗯,没错……”

    想必刘可在打电话时听见游炘念的声音,联想到了她的模样,才会将眼前看见的真实事物和游炘念的脸融合在一起。

    刘可挂了电话害怕得发抖,她不能任凭游炘念去揭发她!

    她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惶恐难安。

    不行,我不能坐牢,绝对不能!但是能怎么办呢……到底能怎么办……

    刘可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某处,眼前的场景很模糊,她根本就没在看,她在思考。

    将一切推到游炘念的头上,说是游炘念放的火,当时她不是也在现场吗?姜琴和她是老对手,她也有作案动机。是的,很好!但这个计策不太稳妥,如果姜琴不肯和她口供一致还是白搭。但她可以收买姜琴,她知道姜琴妈妈在等心脏这件事,现在她自己也受了重伤,她绝对需要钱。

    但姜琴完全可以去找游炘念帮她,不是吗?

    思来想去,最后刘可拿起了手机。

    坐以待毙肯定死,既然死定了干嘛不博一次!

    手机解锁之后,画面定格了很久,刘可终于下定决心在电话簿里找人。

    游炘念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血幕。

    刘可的手指划过顾冬晨,划过卢漫,最后停在“陈姝”上。

    她拨打了陈姝的电话。

    “陈姝?!”游炘念没想到这紧要关头刘可竟会找陈姝。虽然她们俩平时关系就挺不错,也在不经意中听过她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饭,但这么紧要关头她竟联系陈姝。

    她们俩的关系有些超出游炘念的想象。

    “陈姝!你救救我……游炘念她要杀我!”

    陈姝诧异道:“她为什么要杀你?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刘可说游炘念看不惯姜琴越来越不顺眼,去她家纵火,被刘可看见了,现在游炘念在威胁她,如果她敢揭发,游炘念就要把一切罪责推到她头上,要她坐牢,要她死。

    “怎么办,你也知道游炘念她家那么厉害,她想我顶罪我一定跑不了的……”

    陈姝那儿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别急,这个游炘念仗着自己老爹有点儿钱成天恶心人,这傻逼真以为自己天女下凡么?我给你说,这事儿你千万不能忍气吞声,不能让她得逞。你听我说,咱们一起去找她,把事儿都摊开了跟她说,一定得让她承认了,正好我也有一堆事要和她算清楚!”

    刘可试探道:“可是……万一扳不倒她,你自己不是也很危险么?”

    “危险?”陈姝“哼”了一声,“为什么扳不倒她?你觉得她能一直这么嚣张下去吗?今晚就和她做个了结!走!”

    刘可也跟着喊了一声:“走!”

    两个人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陈姝提议直接在游家门口见面。

    刘可挂了电话套上一身黑色运动服,戴了帽子开车出门。来到游家门口,见游炘念的车停在那儿没动,正和一个中年妇女说话。游炘念伸手将那妇女推开,开车进去了,那妇女骂了好一会儿的街,没走,往游家前院泳池的方向悄悄过去。

    陈姝的车开来,刘可并没有去和她汇合,而是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居然在给游炘念发微信。

    “纵火的事是我不对,但我也是被陈姝怂恿,一时鬼迷心窍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你是目击证人而且要揭发我们。她来找你了,你快……”微信编辑到一半手机突然黑了。

    “操!”关键时候手机居然没电,车里也没数据线,刘可狠狠打了一下方向盘。

    直到刘可离开,陈姝的车还停在那儿。

    这一幕就定格在此。

    “这是什么……”林泽皛端了做好的饭菜出来,看了一眼血幕,正要再问,发现游炘念的脸色极其难看。

    “这把你饿的,赶紧来吃吧!”林泽皛把饭菜放到桌上,玉卮满屋子找香。

    游炘念头又开始疼。

    刘可这人还真是超出她的想象,不仅算计她,还把“同伴”陈姝也算计进去。

    说到底刘可只是一个卑鄙小人,她在手机没电之后立马离开了现场。之后没回家,而是找了个酒吧买醉,喝到不省人事,找了个人ons。那些啪啪啪的记忆居然还挺清晰,游炘念扶着发胀的脑袋一点都不想看。

    第二天刘可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游家发生火灾,游炘念和她爸妈都死了。

    刘可一再确定这消息是否真实,当她在电视新闻里确定之后,疯狂大笑!

    天助我也!这可不是天助我也么!

    她在那时就下定决心实施计划,找姜琴,把所有的罪名推到游炘念头上。

    游炘念非常愤怒,但心底里更多的是失望——真正的凶手并不是刘可。

    如果刘可的心头血能将她定罪,游炘念立即就去报仇,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可以一眼不眨彻底将刘可弄死。

    但刘可不是凶手,这个如此低劣龌蹉的人居然都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依旧隐藏在她身边亲密关系之中。

    游炘念特别不舒服。

    “嘿。”傅渊颐轻轻拍她肩膀,“别沮丧啊,这种事很正常,警察破案都没那么容易,你要追查五年多前的悬案当然也需要花一番功夫。你很勇敢,不是谁都有勇气追溯过去。”

    游炘念摇摇头:“我不需要什么勇敢,我只想快些抓到凶手……”也算是让我自己解脱。

    “总之。”傅渊颐站起身,“先吃饭吧。”

    游炘念:“……”

    “有仇要报,有饭就吃。这可是人生最终奥义。”

    游炘念被她逗笑:“奥义个鬼。”

    林泽皛也在呼唤:“快来吃饭!我也饿了!”

    玉卮遍地找不到香,都快急疯了:“芳芳快来帮我找香!”

    游炘念觉得自己之所以还没被仇恨吞噬变成恶鬼,这帮人多少也需要负责。

    第42章

    游炘念虽然饿,但刘可的记忆更重要,她耐心看完了之后鸡零狗碎的细节,大多数毫无用处,全是她自己的那点破事。游炘念觉得奇怪,那天卢漫来找她,两人话语间分明是有一些“默契”,而卢漫是也知道刘可将纵火一事嫁祸在游炘念头上,但在刘可的记忆里卢漫占的比重非常低。

    卢漫是真凶?或者是帮凶?就算她是无辜的,那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在刘可的记忆里卢漫只出现过零星几次,记忆里分不清时间,在最深刻的记忆之后很多事都是以零碎片段的方式交错回放。

    游炘念看得眼花,卢漫的脸闪现过几次,表情和那日在刘可屋里见着的如出一辙:狡猾、心怀鬼胎、让人不舒服。甚至卢漫略带正气的长相在刘可的印象中也变得有些妖,有点邪。

    卢漫单独和刘可见面只有两次,血幕上先出现的是前几日游炘念看见的那幕。刘可似乎对卢漫其他的话没有印象,只记得那句“当年你和姜琴串了口供把罪名按在她头上时的胆子呢?”

    另一幕似乎在很久之前,卢漫从一辆车里下来,上前直接扇了刘可一耳光,之后说了什么刘可印象不深,只看见卢漫嘴一张一合,表情极度愤怒。

    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多,很多记忆都会变模糊,的确是一大阻碍。无论是刘可的记忆还是游炘念需要调查的其他人的记忆,都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游炘念窝在沙发里,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血幕,血幕上已是刘可和她众多炮友的破事以及与她老妈的恩怨,游炘念觉得有些事很古怪。

    卢漫和刘可那日相见的气氛就像是曾经狼狈为奸的混蛋发现一起干的坏事多年之后出了破绽,特意来讽刺和警告的。刘可对卢漫不敢说一句硬话,非常畏惧她。事实上卢漫对刘可的确很强硬,那一巴掌让刘可记忆犹新。

    事实上,在游炘念的记忆里卢漫不算个强硬的人,甚至不算是个有脾气的人。从小到大周围所有人对卢漫的评价就是彬彬有礼。

    她长发温柔身材性感,但骨子里却是绅士做派,对女生很照顾,不愿和谁结仇。这也是为什么游炘念和蒋铮青互看对方不顺眼这么多年,卢漫还把蒋铮青当朋友的原因。

    游炘念虽然爱胡闹耍性子,但自认为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友。只要不恶心到她面前,她并不多干涉卢漫的私生活。

    卢漫的不强硬不止对恋人,也包括朋友和路人。

    所以她对刘可的态度让游炘念觉得不适应,连带着她往日的温柔都显得虚假。

    那是个非常陌生的卢漫。游炘念和她交往十年从未见过她有此表情。那表情像把铁锹,在游炘念的心田里狠狠地挖了一个坑,释放出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恶意。

    一想到卢漫,游炘念的脑子就开始发痛。

    十年漫长,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年?更何况是倾注了所有感情的十年。

    无法从容冷静而客观,游炘念需要旁观者冷静的分析帮助她。

    傅渊颐吃得很少,她看上去也是个口欲不重的人。

    临邛一天能睡十个小时以上,多数时间里看不见她,她对人间的食物也没多留恋。

    结果一大桌的食物林泽皛和玉卮吃出汗了也没吃完。

    傅渊颐吃完离开饭桌,下楼到绿化带散步。

    游炘念跟了上去。

    傅渊颐散步也戴着墨镜,手中拿着伞,马术靴哒哒哒地响。

    游炘念走在傅渊颐身后,心事重重,不知该如何开口比较合适。

    倒是傅渊颐先开口说话了。

    “你有事找我商量?”

    游炘念撇撇嘴,眉头紧锁,闷而不语。

    “说吧。”傅渊颐说,“非工作时段免费。”

    游炘念“啧”了一声,又叹口气:“我觉得我脑子快转不动了。傅小姐这么冰雪聪明,能看过去能见未来的,神出鬼没又有奇能异术,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

    “你让人帮忙前都这样塞一嘴糖?也不怕人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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