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姐。”游炘念跟在傅渊颐身旁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如果方筑恶婴和小白最终目的都是想向傅家寻仇的话,为什么她要动手杀了我和我爸妈?我们一家人对她们这对双胞胎从未亏待过,一直以来相处融洽,杀了游家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傅渊颐一边警觉着周围一边道:“恶婴的想法当然不能以你们正常人类的思维来理解。她能躲过警方的调查,躲过小鬼的眼睛,行凶时已经有小白的帮助了。还记得你在福明山跟踪陈姝而被击晕的那次吗?袭击你的指不定就是小白。”

    游炘念当然记得自己被个纸团打昏的诡异事件,当时傅渊颐就警告过她,凶手身边说不定有位厉害的法师。

    “所以当年游家凶案现场清空所有小鬼的法师也是小白?”

    “只有她了。”傅渊颐道,“方筑恶婴能够轮回进入你们游家,平安长大,就是因为她善于伪装,且有小白护航。我们取到她心头血却没能找到真相,也是小白的计策。小白能够将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隐藏自己的记忆,那她也能隐藏游任雪的。第一次取卢漫的心头血也是成功的,依旧是小白从中作梗。”

    “既然她能更改心头血,为什么不将我们收集到的所有心头血都改了?那样的话我们根本没机会找到真相。”

    “她倒是想这么做,只是能力不够。”傅渊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白没有称手的法器,还对自己下了裂魂术,法力时强时弱,一直都不太稳定。不过现在她寻回了千符战衣,不可同日而语了。”

    游炘念点点头,似乎又觉得不对:“等会儿,我刚才问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为什么她要对游家人下手?”她想到了什么,低声在傅渊颐耳边问她:“先前在你心头血中看到,柳小姐说什么浮鸠之灾……和这有关系吗?”

    傅渊颐没想到游炘念的直觉比她想的还要敏锐三分,正要开口继续绕开话题,柳坤仪却道:“浮鸠之灾,性命攸关。你就是含着剧毒的浮鸠鸟,随时可能夺了傅渊颐的性命。”

    傅渊颐和游炘念同时被她的话吸引,只薄薄一眼,便如一颗炸弹轰入她们脚下,迅速将她们炸离柳坤仪!

    听见动静,临邛和玉卮瞬间杀到,发现柳坤仪手持巨刀一刀砍裂了大地,游炘念和傅渊颐已然躲到一旁。

    “这怎么回事?”玉卮问道。

    “那不是柳坤仪,你仔细看。”临邛提醒她。

    玉卮定睛一看,柳坤仪魂魄在肉体之内摇摆,忽隐忽现的魂魄不是柳坤仪,分明就是林泽皛!

    “老鼠倒是钻得挺快。”玉卮单手握画戟就要杀向柳坤仪,游炘念大声提醒:“不要动手!伤了柳小姐身体!”

    “没事。”傅渊颐将伞向柳坤仪挥去,“上吧。”

    一招移魂换魄换到柳坤仪身体之中,想要偷袭她们不得,林泽皛本以为她们绝不会进攻同伴,没想到连傅渊颐都毫不手软。

    林泽皛冷笑。

    既然如此,就先杀了柳坤仪吧。

    林泽皛拖着柳坤仪的身体迎着傅渊颐的伞而去,玉卮倒是略有困惑,动作有些迟疑。

    傅渊颐嘴角一挑,伞从柳坤仪的头顶上掠去,带起她的头发,没伤着丝毫。林泽皛正觉奇怪,忽然脖子一紧,整个魂魄被傅渊颐一条不知何时套在她脖上的锁链给拽了出来。

    “动手!”傅渊颐一声大喝,玉卮和临邛一并向林泽皛攻来!

    林泽皛明显有些慌乱,一招移魂换魄将自己的魂魄换回了藏在树中的身体里。傅渊颐手中的锁链被狠狠一拽,差点儿将她拖倒在地。

    林泽皛回到自己身体里,迅速从千符战衣上撕下两片符纸,裹住锁链。符纸立即吞噬锁链,摆脱傅渊颐的桎梏。

    “在我身边藏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有所长进。”傅渊颐抬手,伞恰好飞回了她手中,“没想到披着千符战衣也依旧只能做些藏头缩尾的事。”

    林泽皛汗水顺着光滑的脸颊往下流,刚才的确千钧一发,最麻烦的就是那鬼王和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厉害起来的玉卮。

    不过林泽皛只不过是来试探一下她们。

    “傅渊颐,咱们俩家的仇今天也算是能做个了结了。”林泽皛居高临下道。

    傅渊颐接话特别快:“如果不是你藏着掖着,早点站到我面前,咱们俩家的仇估计十年前就两清了。”

    “哼……你也就这张嘴厉害。”

    “你连嘴都不怎么厉害。”

    林泽皛被她堵了个正着,一时气极,居然接不上话。

    游炘念在旁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

    未战先骂,惹得对方恼羞成怒,也算是兵家常用战术……吧?

    第139章

    林泽皛将千符战衣帽子盖在脑袋上,不和傅渊颐多费唇舌,悄然隐去了身影。

    柳坤仪的魂魄游回了身体之中,一股陌生的魂气还残留在她身体里,顿时感到一阵头疼恶心。

    “林泽皛……”她不动声色地抬手,眼中含着怒气,巨刀已经悬于头顶,狠狠往下一砸,将脚下的地面砸出一个大深坑,“她往哪里跑了?”

    柳坤仪总是一身白衣,有严重洁癖,私人物件就算被人摸过一把她都要拿去消毒,何况是身体被人占用。

    泼天的怒气激得黑龙破壳而出,引来万钧雷霆。

    “坤仪……你冷静点儿……”那滚雷震得傅渊颐耳膜发疼,胸口闷痛,感觉头发都要全部竖起,生怕林泽皛还没被打死,自己就被劈裂。

    玉卮于一片洪雷之中飘在空手,身后破旧的披风被狂风吹得猎猎而响,领口也被扯得左右翻腾。

    “那就是飐风堂?”她手中画戟刚往十点钟的方向指去,柳坤仪身后的黑龙便升入高空,一声裂吼往飐风堂处冲去。

    “等会!”傅渊颐喊道,“我妈还在里面!”

    “放心。”柳坤仪道,“黑龙不会伤害到身无法术的普通人,洪阿姨甚至看不到黑龙。”

    雷暴轰然,紫光大作,黑龙钻入飐风堂之后却如同滴水入海,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飐风堂依旧在树林深处安静地矗立着,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玉卮望向飐风堂,对身边的临邛道:“这小木屋的确不简单,居然能将黑龙吃了个干净。”

    “岂止不简单。”临邛眯起眼睛,回忆起很想抹灭,却无法放下的惨恶记忆,她恨得牙痒,“那里是地狱。”

    “地狱?”玉卮不曾陪伴临邛那段最悲惨而怨气深种的岁月。彼时临邛备受苦难,而她却在冥府庸庸碌碌浑然不知。若是当年她没被封印记忆,如果她从未放开过临邛的手……

    想到这里,玉卮将山海画戟在空中舞了个圆:“你讨厌的东西,我都将它毁了吧。”

    玉卮单手持画戟杀气腾腾直入飐风堂,临邛没想到她说风就是雨,还没反应过来时玉卮就已经掀掉了飐风堂的屋顶,准备大开杀戒。

    还以为是怎样的高垒深池,没想到屋顶就像软豆腐一样,不堪画戟一击。

    屋顶被掀飞之时,忽然感觉置身在火山口,无数怨气从脚底喷入高空,一时间将玉卮熏得眼不能视物。

    她本能地觉得不妙,旋身飞离飐风堂正上方,画戟重重往下拍,将飐风堂一斩为二!

    傅渊颐还能说什么?

    你们还记得咱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吗?

    这一招两招的完全不把别人妈妈放在眼里对吗?

    飐风堂受不住玉卮一击也是情理之中,游炘念飘在傅渊颐身后,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飐风堂……还在那里。”游炘念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玉卮明明将飐风堂大拆大卸,为什么它又出现了?

    玉卮望着眼前静谧矗立着的黑色小木屋,它居然毫发未损,诡异地又一次出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它似乎变大了一圈。

    玉卮将画戟收到身边,歪了歪脑袋。

    “障眼法而已。”傅渊颐道,“可别被这点小事吓着。傅家法器在我六岁时就被我摸了个遍,哪件能破天填海,哪件能换颜移骨,哪件只能撂个戏法逗小孩,我心里可都清楚得很。”她握稳伞柄道,“你们这些在别人家里作乱的混账东西,瞎折腾宝贝,哪件被损坏了可都是天文数字,你们赔得起吗?”

    傅渊颐将伞“砰”地一声撑开,对游炘念说:“今天山上的鬼气连带着守山鬼都被收了,估计是青田的主意。上次他就因为守山鬼吃了亏,被我弄瞎一只眼睛,这回倒是谨慎了不少。他驱散了所有鬼气就是为了不让我以鬼气辨方位,可惜啊,我有的是眼睛。游小姐。”

    “嗯!”

    “你看到的飐风堂在哪儿?”

    “在你两点钟方向。”

    “嗯。”傅渊颐道,“傅家法器中有一面八面玲珑镜,以八卦为阵产生八面镜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挺好玩,坤仪,你还记得我曾经用这镜子变出八只红蜘蛛将你吓哭的事吗?”

    柳坤仪后背一僵——你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提我小时候的事?没等她来得及暴怒,傅渊颐已然算好方位,将伞尖往飐风堂相反的方向一转,甩臂掷了出去。伞破空而出,“啪”地一声将什么东西击碎了,那栋飐风堂瞬时消失不见,整个树林移形换位完全变了模样,场景重塑,她们赫然已经在飐风堂之内。

    小小的飐风堂散发着古怪的恶臭,到处都是破碎的土罐遗体,不远处的修罗窟不停地冒着黑烟,洪斯妧的脑袋耷拉在土窟边缘,披头散发,正陷入深度昏迷。封印了黑龙的死玉挂在她的脖子上,黑龙变成指甲盖大小的玩偶,在死玉中挣扎。

    “真是无聊的小把戏。”临邛环顾了飐风堂一圈,她在这里待了数十年,这间木屋每个角落、每面墙、每个土坑她都不曾忘记。磅礴的鬼气随着怒气从她心底里炸开,临邛挥起白骨鞭,暴风般将屋里的所有事物扫了个稀烂!

    白骨鞭“啪”地一声被谁徒手接住,临邛表情一凝,见修罗窟旁站着个黑影,徒手卷住白骨鞭的正是那人。

    不,定睛一看对方怎么会是人?

    那团黑色的事物浑身褴褛,沾着无数污秽的水蓝色头发铺在地面上。它脖子上栓着傅家用来锁鬼的锁链,锁链另一头和青田的手臂相连。

    林泽皛和游任雪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都拿着傅家的法器。

    临邛没想到那鬼居然能接下她盛怒之下挥出的白骨鞭,手中暗暗用力。对方就像一团死物,看不清表情也没说话,被拉拽的手臂居然丝毫未动。

    临邛知道对方不简单。

    玉卮提了画戟就要斩向对方,傅渊颐忽然提声说道:“等下。”

    玉卮望向她。

    傅渊颐问道:“屋内阎罗罐呢?”

    柳坤仪回答她:“全部碎了。”

    这一下傅渊颐也笑不出声了。

    “青田。”傅渊颐脸色一沉道,“是你利用傅隽柏的血将所有阎罗罐都打碎?将傅家所有恶鬼都放了出来?”

    青田只要多看傅渊颐一眼,多听傅渊颐一句,他瞎了的那只眼睛便会隐隐作痛。

    “傅渊颐,你还真敢来。怎么,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回傅家,做戏做得足啊,谁拉你都不回来是吗?一听爸妈死了快马加鞭赶回来继承傅家?你知道不要脸三个字怎么写吗?告诉你,傅家是我的!恶鬼都放了又如何?”青田恨得咬牙切齿,“我不仅要将傅家所有的鬼放出来,我还要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傅渊颐点点头:“小白,你看,青田都比你牙尖嘴利。”

    林泽皛怒极:“今天我一定撕烂你的嘴!”

    傅渊颐完全没搭理她,继续对青田说:“你趁一时之快把恶鬼都放出来,是,它们可能会听你一时,但你在傅家这么久,身上早就沾了傅家的气息,你本人也没少虐待它们吧?你猜它们觉得你是主人还是仇人?恶鬼没有人性,不受控制,难道你在傅家待这么久还不知道?只要有机会,恶鬼第一个要杀掉的就是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不懂。傅隽柏没将傅家交托到你手里真是明智之举。”

    青田被她说得一文不值,且句句说到他的疑窦和自卑点上,不带脏字将他贬了个一无是处。

    青田正要再开口,玉卮和柳坤仪已经不耐烦了:“说完了没有?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临邛二话不说猛地将白骨鞭抽了回来,骨刺将那不动如山的鬼手扯了个稀烂,那鬼居然依旧不动弹。

    临邛没耐心再和对方耗下去。既然是傅家炼出来的鬼,居然还能再为青田卖命,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临邛长鞭一舞,裙摆生风——她要将整个傅家夷为平地!

    就在临邛的白骨鞭挥动的瞬间,那水蓝长发恶鬼居然腾空而起,青面獠牙,如一只强壮的巨猿向她们扑来!

    临邛何尝畏惧过这等小鬼,一鞭抽在它的头顶,将它整个脑袋抽飞。

    “小心!”玉卮在旁一声提醒,临邛见无头恶鬼居然没停下动作,如坦克般向她碾来。临邛步伐轻盈避得轻巧,无头恶鬼铲地三尺,将飐风堂一面墙推了个精光。

    临邛飞出飐风堂外,傅渊颐从后直戳无头恶鬼的后心,无头恶鬼被她戳了个正着,瞬间魂飞魄散。

    “居然这么不堪一击?”临邛正在思索,身后一阵鬼气往她脖子上扫。她目不斜视,白骨鞭围着她的身体布下椭圆形的白骨阵,将另一只偷袭的恶鬼割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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