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

    燕岐晟挑眉头瞧了瞧妻子,虽觉这名字实在太贱了些,但也不好驳了妻子脸面,只能怜惜的瞧了儿子一眼,

    “好!就叫丑奴!”

    那怀里的小东西似是也知这名字不好一般,放开了嘴里的口粮,皱了皱眉头小嘴一瘪便哭了,

    “哇哇哇……”

    听着儿子哭,燕岐晟有些慌了手脚,要上来帮手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这他是怎么了?”

    穆红鸾在孩子的哭声中对他笑道,

    “无事,想来是吃饱便尿了,你出去叫了丫头们进来,这几日你也累了,还是快去歇息吧!”

    燕岐晟点了点头,伸手一摸脸上,这才发觉一脸的胡子茬,又见她确是回复了精神,又瞧了哇哇大哭的儿子一眼,出去了。

    外头守着的几个丫头这时节才许进来,进来伺候着小郎换下打湿的襁褓,又伺候穆红鸾吃饭喝水,又拧帕子擦身上,紫缘此时还是犹有余悸,

    “夫人……您可是吓死奴婢们了!好在……现下母子平安,小郎也健健康康的!”

    穆红鸾听了微微一笑,

    她们是不知晓自己如何在地府里闯了一遭,这小东西现下能健康平安,可是他老娘提了刀拼来的!

    只他们在这处劫后相聚,正齐齐欢喜,那地府秦广王闻听得转轮王所禀,却是唉呀呀扯掉了一把胡子,

    “你……你让她自己去挑选投胎的小鬼儿?”

    “是!”

    “她……她她……她挑上了那轮回司里呆得最久的小鬼?”

    “……是!”

    “唉呀呀!这……这事儿可……可大发了!一个弄不好,要将匡虚界的气运都给改了!”

    这……这事儿可真是闹大发了!

    转轮王有些不解道,

    “那不过就是在阴间一个无人籍无鬼籍的孤魂野鬼,他并无紫薇星力加身,日后也做不得帝王,大不了做个闲散的王爷,待得前头帝星一逝,便可召回地府,依前生所作所为重新判定后世就是,如何能改了匡虚界的气运?”

    秦广王摇头直叹,连连摆手,

    “你是不知晓哇!这小鬼你道它为何二百年每每投胎都被人给弄死,这乃是因着它的本身原是这阴间的一大鬼王,前头啸聚山林不服地府管教,已是只差一步便能修成阎罗之境,后头地府中发兵好不易将其缉拿,魂魄虽被压在黄泉下头日夜受冲刷之苦,只却不知为何被它逃出来了一丝分神,化成了一个小鬼……说起来那已是两千年前的事了!”

    “哦……竟是还有这么一段渊缘,下官倒是真不知晓!”

    “这也管不得你,那时节便是本座都还没有上任,还是前头一任秦广王在时的事情……因着它化为小鬼前事尽忘,本着上天好生之德,前任诸位阎罗商议过后都愿放它一条生路,又为它造了鬼册,入了鬼籍,送它投胎做人,只望着它能享受几世人间的诸多情爱,也好化了它天生的戾气,也算得一桩功德。只没想到它身上的戾气实在太甚,天道亦是不能容它,一入世便被人打回来,如此十几次倒让它怨气愈加深重,只即已入了鬼册便不能随意抹杀,本座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便将它放在了轮回司中,却没想到竟被人挑了去……唉呀呀!这事儿难办了!”

    “下官仍是不明白,这小鬼即是戾怨二气极重,将它送入帝王之家,即可享凡间荣华,又可得诸般情爱,不正是可化其二气么?”

    “唉!那有这般轻巧,若是他生在百姓人家,一世劳累,一世辛苦再享一享夫妻情爱,儿女伦常,纵压不住二气,至多一个为祸乡邻,作恶太多,召回来打入畜生道便是了。只若投身到了帝王家,一个不好便是暴君昏君,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那就要乱了国朝之运,害了多少人性命,若是杀伐太多引动了天杀星下凡,惹得上头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二人能担当的事儿了!”

    “啊……”

    转轮王却是真没想到,这其中竟有如此牵扯,忙拱手道,

    “即是如此,便由下官亲自去将它缉拿回地府,至多再陪那穆氏一些阳寿便是!”

    秦广王苦笑道,

    “若是能这般行事倒也罢了,本座也不至苦恼,只如今他投胎在帝王之家,又由紫薇星宿亲自接生,与他沾上了因果,便是将它召回来,只怕这事儿都难了了!”

    说罢将那帝王薄拿过来一看,见那燕溟光的名字已是赫然在列,二位阎罗都是齐齐叹了一口气,

    “罢!已是上了帝王薄,现下想消也消不了!”

    秦广王一摆手道,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此事我也要上报天庭,以免以后真出了大事儿,你我吃罪不起!”

    转轮王愧疚不已,一躬到底,

    “此事乃是下官有失职责,天庭若有怪罪必一力承担!”

    “罢!本座自会与上头分说的!”

    他乃是这地府之中主官,副手们有事,自己同样也跑不了,倒不如光棍些一起担了,总还能卖个情面给下头人!

    那总算如愿投了胎了小鬼头,此时正吃得小肚皮翻起,满意的打了一个嗝,躺在自家亲娘的怀里惬意的出了一口,沉沉睡去,

    绿绣轻手轻脚接过来,抱了他到小床上睡,穆红鸾身子还虚着,吃了些汤水便又睡了过去,其间无癫进来给她把过脉,心中暗暗道,

    “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是做了甚么,按理说前头的病症,便是生育之后也要大病一场,怎得现下只是气血两亏之症,前头的子痫倒是没有了!”

    因着无癫与谢大夫都道穆红鸾母子一切平安,燕岐晟这才消了休假回转军营,却是因着喜得麟儿,在外头买了几十只羊,用大锅煮了,请了营中的兄弟一人吃了一碗,众人纷纷都道,待到小郎君百日时必要登门道贺。

    燕韫淓得了孙儿也是心中欢喜无限,只儿媳在坐着月子,他也不好往那屋子里去,只好吩咐丫头们每日里抱出来给他瞧瞧,每日里便最爱搬椅子坐在那院门口,寻着孩子睡着不哭闹的时候便抱出来给他亲亲爱爱。

    有时节,这小东西赏脸,睁开眼给他个眼色,国公爷便要乐上半日,逢人都称自家孙儿是个聪明伶俐的。这小婴儿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儿,如今越发长得肤白发黑,眉目渐俊,燕韫淓不由大赞,

    “还是长真会取名,这生得好的孩子便要反着叫,越叫得丑便越长得俊!”

    他在这处乐不思蜀,那临安催归的信是一封接着一封,燕大几个急得不成,只燕韫淓却是八风不动,只嚷道说是要待到孙儿百日之后才肯回去,如此又拖到了穆红鸾坐完了月子。

    穆红鸾这月子却是坐了足有四十天,这厢让人烧了一大锅草药水,自己狠狠的从头洗到脚,出来时才觉得是神清气爽,人才似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坐到铜镜前让丫头们给她烘干了头发,重又梳妆打扮,换了衣裳便去寻老道士,她这心里有些疑问还要老道士才能解惑。

    无癫见她过来便笑,

    “你这丫头,老道士便知晓你必是要来问的,难为你憋了这些时日!”

    穆红鸾过来他面前坐下,

    “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有事瞒我?”

    无癫笑道,

    “这事确是瞒着你,不单单是你,便是长青前头也不知晓的!”

    “那如今你老人家可是瞒不住了,还是快快与徒儿讲吧!”

    无癫叹一口气道,

    “罢!真正是老道士自找的!”

    老道士这一回是竹筒倒豆子,甚么都同自家徒弟说了个清楚,先是从自己身世讲起,完了又讲如何学艺,之后如何遇上了穆氏夫妇,后头又如何瞧出来穆红鸾与帝星有牵扯,再之后如何又瞧出来长青乃是帝王之相,又如何紫薇星暗淡,身旁隐有星辰闪耀等等都讲了明白,

    “我心知你这一劫是难逃,便想着借了长青的帝王之气,以他的鲜血祭刀,又全副武装立在产房之中想凭着他一身的煞气阻挡鬼差索命,没想到……竟是真成了!”

    实则老道士心中对穆红鸾在昏死之时的际遇好奇的要命,修道之人上究天理,下通阴阳,知晓徒弟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那一处地儿到底是个甚么情形,老道士实在想问得紧!

    只他问了,穆红鸾也不敢说!

    她本就是个躲了天机之人,再四处泄密,那便是再背了十把掩月刀在身,也拦不住鬼差索命了!

    老道士却不知穆红鸾听了这一席话,心里头翻江倒河起来,回想起那判官带自己去挑小鬼儿时说的话,

    甚么入得是帝王之家,天子正统,元后嫡亲,日后做太子称孤道寡之类的话,她初时还以为是那判官为了哄小鬼儿投胎,胡乱瞎说的,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长青有帝王之相,他要做了皇帝,那……那敬哥儿怎么办?

    想到这处不由心头一紧,

    要知晓夺天下争大宝,可不同街头地痞打架,又或是江湖人士比斗,输了再寻机会复仇便是,这皇位争夺可是生死之争,不死不休的,长青若要上位,那如今坐在龙椅上那个,便是必死无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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