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欹突然驾到,立刻就轰轰烈烈地把周彧蓝给赶走了,刑部所有人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孔幽簧看到葛天欹来了,更是抖如筛糠,一言不发。

    葛天欹看了孔幽簧,冷笑一声,啐道:“枉你为朝廷命官,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出来,还指望谁能来救你!韩苻?韩苻已经打算舍车保帅了,你就等着在天牢里受终生折磨吧!”

    李双士在官场沉浮已久,面对周彧蓝他若是有不同的意见,他也敢驳回,但是见到葛天欹还是不敢多言。当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刑部书令使,每天只能在刑部整理文书,是葛天欹一句话,就让当时的刑部侍郎注意到了他,悉心栽培,这才有了今天的李双士。

    葛天欹下令关押孔幽簧,便示意李双士与他出去密谈。李双士不明白葛天欹的用意,却也照做了。

    葛天欹背着手走在前面,李双士屏退了左右跟在后面,走到空无人处,葛天欹转身,冲着李双士微微一笑,问:“你在辰国潜伏了多久了?”

    李双士一愣,讷不敢言。

    “你以为我是周彧蓝好糊弄?既然我开始怀疑你,我便能倾尽全力查出你的底细,你觉得自己还能瞒我多久?”葛天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辰国?”

    李双士还是不说话,葛天欹无奈地叹叹气,继续自顾自道:“辰国六部尚书之一居然是未国的细作,我实在是很惊讶,惊讶为什么杜家没把你的底细查清,惊讶为什么当初我会提点你。”

    “葛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听不明白。”李双士沉默了一会儿,道。

    “这十几年来,你一直装得不错,辰国没有人发现你,即使是吴子佩临死前告诉了周彧蓝,六部尚书里有个未国人,他的怀疑对象也不是你。”葛天欹挑挑眉,“只是你的疏漏,却还是有的。倪酴醾的事,你办得不好,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偷是他的事,你要么杀了他,要么剁了他的手,万不该把他关到水牢里,还让他和周彧蓝来往密切。”

    李双士决定装傻到底,一言不发地看着葛天欹。

    “你也不该急于让周彧蓝参与这件事。”葛天欹说着,远处赫连雍和锦瑟就来了,李双士便道:“下官告退。”

    葛天欹看着李双士远走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看来杨禹贤没有骗我,李双士果真是他埋伏在辰国的眼线…”

    高大的赫连雍和身材娇小的锦瑟走在一起场面十分滑稽,赫连雍跟在锦瑟后面,脸上还红红的。葛天欹看到这个光景,笑道:“雍儿,好没羞耻。”

    赫连雍叫他一说更是脸上飞红,道:“老大,我、我就是…”

    锦瑟淡淡地打断了他,对葛天欹行礼道:“葛大人。”

    “苍州一别,你气色不错,看来在相府过得还挺舒服?”葛天欹问。

    “必然是舒服的,相爷的好哥哥日日盯着我,我怎么能不舒服。”锦瑟扯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道。

    赫连雍听着他俩的对话一头雾水,什么苍州之别?他们什么时候在苍州见过面了?苍州的时候他一直和葛天欹在一起,却从未见过这个漂亮的姑娘。相爷的哥哥又是谁?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这个姑娘?

    “雍儿,你去西街买点熏鱼,晚上回去吃。”葛天欹丢给赫连雍一个钱袋子,意思非常明确,是要打发他走了。

    赫连雍识趣地接过钱袋,又看了两眼锦瑟,便走了。

    葛天欹看着赫连雍走远,道:“他其实是个好孩子,生性腼腆,没怎么和女人打过交道。”

    锦瑟道:“看得出来,和相爷不是一路人。”

    葛天欹笑了:“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不是一路人?”

    “相爷生性风流,对女性甜言蜜语,呵护备至;赫连公子却像不敢破清规戒律的小和尚,明明想看我,却不敢用正眼瞧我。”锦瑟淡淡道,“所以赫连公子注定只能是赫连公子。”

    葛天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国师已把户部的案子交给我,接下来我要好好查查孔幽簧的案子,你继续在相府盯好彧蓝,不要让他查到过多的东西,提醒陈寒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自己要掂量清楚。赵师师的立场查清楚没?”

    “我不知道相爷用了什么法子让赵师师倒戈,既然不知道法子,就不能确定她的立场,她既然能倒戈一次,还能倒戈两次,我的意思是,找个机会除掉她。”锦瑟回答。

    葛天欹摸摸下巴,眯起眼道:“目前留着赵师师也未为不可,凤歌已经叫杜暮祯给药死了,三号四号也宛如废人,日后指证韩苻,赵师师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指证完她便是隐患。”锦瑟道。

    “刚利用完人家就把人家做掉,不太高明,锦瑟,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没能学会收收你的戾气。”葛天欹拍拍她的脑袋,像父亲教育女儿一样道,“不是非得要死人,才能解决问题。”

    “只有死人才是最忠诚的,大人,这是你告诉我的。”

    “锦瑟,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葛天欹摇摇头,“回去吧,让赫连雍住到相府去,帮我照顾他。”

    “葛大人,你总是特别偏爱赫连公子,我都要怀疑他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了。”锦瑟突然做了个鬼脸。

    葛天欹一个竹杠敲在她头上:“再说一次。”

    “不敢了。”锦瑟道,“我这就回去了,您忙您的。”

    言罢便踏着轻功走了,葛天欹在原地站了很久,叹了口气,一个人向水牢走去。

    汪府。

    我和晚樱一合计,越来越觉得国师把何允晟调走是居心叵测,如果说从孔幽簧入手慢慢拔出韩苻埋在朝廷几十年的根,那么打压何家也是必要的举动,难说何家不会像辰国其他的诸侯一样,从此灭族。

    只是我脑子里又想起那日五哥中毒的情形,如果韩苻真的出了事,我真的没把握何允晟会站在我这边。

    “要不这样,再去陈寒食那里套套话,账本的事儿,我总觉得他有所保留,自古官商不分家,他手里肯定有不少东西,只是他没有拿出来。辰国朝廷上的势力错综复杂,难说他是谁的人。”晚樱斟酌了一会儿,道,“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别指望他能忠君报国。”

    “陈寒食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和朝廷里不少大员称兄道弟,以我现在的资历,还不足以让他信服,对我吐露真相,但是有一个人,我怕,陈寒食也会怕。”我道。

    “你是说…你姑父?”晚樱皱眉,“可是葛大人摆明了不想让你查下去,平时也都是他遛你,你怎么可能让他去套话么?”

    “不用让他去套话,只要我能知道他们俩谈话的内容就好了。”我笑道。

    晚樱一脸迷糊地看着我,我得意道:“其实我在陈府里,是有眼线的。”

    “眼线?你真的是长进了周彧蓝,还会插眼线了!”晚樱啧啧称叹,“你真是太坏了,你是不是在我的府里也插了眼线?”

    “陈寒食的十八姨太乐游,你听说过没有?”

    “我知道,就是上次他为了给乐游过生日,还没来你家的烧尾宴嘛,都在戊城传开了。”

    “其实严格来说,乐游是秋茗帮我插进去的眼线。”我喝了口茶道。

    “秋茗?”晚樱问,“我越发糊涂了,你快讲清楚。”

    “乐游小时候和秋茗一样,都是我家侍从的孩子,从小一块儿长大,秋茗他爹养不起秋茗,便把他继续压在我们家,乐游她爹则混了个生意做,稍微有了点小钱财,他俩关系好,我一直就知道,本打算等秋茗大了给他做主娶了乐游过门,没曾想乐游的贪财老爹,因为做生意亏了本,为了钱,先把乐游送给陈寒食做了十八姨太。乐游从小是在相府长大的,耳濡目染,和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不同,陈寒食非常喜欢她,她一开始不从,她爹就说,如果她不好好地去给陈寒食当小老婆,便不给她娘治病,乐游便只好认了。那时候恰逢我带着秋茗,人不在戊城,等我们俩回来,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

    晚樱听完,愣了会儿,叹了口气:“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那个晚上秋茗哭了,从小到大都是我在那儿哭他哄我,我从没见过他哭,但是那天他哭了一晚上。”我闭了闭眼,“后来本想再给秋茗寻个好人家,秋茗却说什么也不肯了,执意要一辈子伺候我,我也就随他去了,人呐,哀莫大于心死。”

    说着我突然想到赵烝然的事,自觉失言,忙看向晚樱。

    晚樱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哀莫大于心死,秋茗是个可怜人。”

    “乐游聪慧,陈寒食十分信任她,她曾经来找过我们,说葛天欹找过陈寒食,只是他们二人密谈,她未曾听见。”我道,“其实我也不想利用乐游去探听陈寒食的秘密,是以我一直没有主动找过她,一直都是乐游主动传消息给我。”

    “若真有乐游这么一个眼线在陈府,确实是好办多了。”晚樱道,“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无论是韩苻也好,葛天欹也罢,总归先揪一条狐狸尾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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