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远征

    烛火摇曳,本来就不甚明亮的房间更暗了。一个身披甲胄的男人端坐在案前,出神的看着手中握着的宝剑,借着跳动的火光,能看到他那英武的面容和坚毅的眼神在黑暗中时隐时现。房间的窗户轻轻合上了,烛火不在飘摇,一个容貌秀丽的的女子嗔怪着说:“夜里风大,怎能不关窗户。”

    男人放下剑缓缓起身向女子走去道:“一时忘了,夫人怎么还没睡?”“你明日便要出征,我怎能睡得着。”女子担心的说。“夫人不必担心,我出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啊,男人笑着说。”女子面露愁容道:“但此次总觉得你较往常不同。”男子又笑:“夫人多虑啦,此番出征定能一雪国耻,岂不快哉。”那男的是南宋宁宗皇帝麾下大将军张定远,女的自是他夫人了。时南宋后期,皇帝怠政,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宰相史弥衡把持朝政,囯势衰微。此番出征,

    乃应蒙古所邀联合灭金,以报靖康之仇。但张定远却并不赞成联蒙灭金,因为蒙古政权对大宋的威胁已取代并超越了金,如果灭掉金,下一个遭难的定是宋朝。但皇帝一心想雪靖康之耻,二来宰相史弥衡积极鼓动朝臣联蒙北伐,他上奏多次,均未被采纳。随后,皇上下旨出兵,命他为兵马大元帅,同时任命御史范文同为监军,一同出征,自己虽为领兵之将,但实权仍在监军手中。他明白,由于几次上奏反对联合出兵,皇帝已对他有些许怀疑,若不是朝中无可用之将,恐怕也不会让他执掌帅印。更让他担心的是范文同是史弥衡的心腹,多少有些不便。不过这些他并没有说出来。此刻面对爱妻,自然更不能说了。张定远道:“汉儿睡了没有?”妻子道:“放心,早已睡了。”张定远的儿子张汉今年才八岁,此刻出征,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忽听得外面号角声隆隆,门外有人道:“将军,五更已到,诸军在东校场集合完毕。“知道了。男人到案前挂起宝剑,望着妻子说:“照顾好儿子,等我回来。”说罢推门而去。只留下妇人呆呆的立在房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前来通报的是张定远的副将孟珙,现他二人已骑上快马,飞驰向校场奔去。孟珙二十出头,作战勇猛且忠心耿耿,遂被张定远收来做副将,他此刻也发现张定远眉宇间较往常不同,少了几分一往无前的霸气,遂道:“将军怎么了,此番联蒙灭金,一雪国之前耻,将军定能名垂青史,为何这般模样?”张定远道:“你懂什么,此番出征,多了位御史大人不说,和咱们联盟的也未必不是豺狼虎豹。谈话间,二人已到校场,只见旌旗蔽空,场中将士岿然肃立,颇有黑云压城之势。“大将军到,孟珙喝道。”随即二人策马骑上场中高台。张定远在台上看着场下数万将士道:“金人夺我土地,辱我妇女,更是将前朝靖康二帝掳走,使我大宋蒙天下大耻,今遭出兵灭金,乃天意不可违,气数致也。众将士可否与我同生死共杀敌?“愿意…愿意….,场下阵阵顿时发出排山倒海的雷鸣声。“好极,张定远挥手道。”孟珙道:“启禀大将军,所属诸军集合完毕,粮道畅通,是否开拔?“且慢,监军大人现在何处?张定远疑惑道。一问之下,都未曾看见,张定远心下忿忿,出征之时乃皇帝钦定,身为监军,竟敢迟延,当真大胆。他以派出骑兵去御史府寻,均为得见。眼看时辰将至,张定远觉得不能再等,遂令大军开拔。并派出一路骑兵在后接应监军。

    按计划,大军前往唐州与蒙古军队会师,然后共定灭金事宜。行得半日,后方骑兵来报:“监军大人已到军中,请将军过去。”张定远将先锋指挥权暂时交与孟珙,自己骑马向大军深处奔去。

    心想此人必定刁难与我,否则不会急召我过去。思量间已到中军位置,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路中间,与行军氛围颇不相称,张定远看到不禁蹙了蹙眉头。下马在骑兵带领下走了过去说道:“监军大人何事唤我?”车中人道:“岂敢岂敢,

    怎能使唤将军,将军早上开拔都未曾留意本官,本官岂敢呢!他话虽恭敬,腔调却甚是跋扈。张定远心下着恼,论官阶此人还低于他,竟然如此嚣张在车中与他答话,声音大了几分:“开拔之时乃圣上钦定,本将自不敢抗旨,不知监军大人何故拖延?“将军此话怎讲,车上人怒喝道,随即一人掀起车帘,一个矮小胖胖的人下了车,依将军之意就是我抗旨了?”张定远道:“我自是无此意,只是不知监军大人何故延后?”范文同道:“临行前宰相大人有要事嘱咐,因此耽搁了些,你怎么能说我有抗旨知心?原来如此,可行军作战,道阻且长,大人带辆马车,不嫌累赘?我是文官,自是比不得你们武将精于骑射。”他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说了半天,自被旁边军士所见,张定远觉得不好,道:“大人既已赶来,自是最好不过,但还是不要再掉队的好,张某军务在身,告辞了。”随即翻身上马而去。那范文同一时气结,指着张定远的背影恨恨的说不出话来。二人初次见面即不欢而散。张定远到达前军,孟珙迎了上来道:“大人,一切无恙,不消三日,便可到达唐州,你与那位监军大人谈得怎样?“还能怎样,谈崩了呗,此人嚣张跋扈,又有史相撑腰,你我二人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他抓住把柄,今番祸根是种下了,张定远道。孟珙道:“大人放心,他一介文官,在军中能怎的?张定远道:“还是小心为妙,本朝武将死在文臣手中,不是没有啊。孟珙知道他所说的乃是死于奸佞之手的岳飞,也唏嘘不已。张定远部两日之后已到达唐州附近,这两日张文定与那范监军也无见面。张文定整日思量战略部署,尤其是从未和蒙古军队合作过,觉得定要加倍小心才是。按计划,两军在唐州郊外南五十里处会师,共商联兵事宜。刚才前方探子来报,已在三十里外地界发现蒙军大营,并带回了蒙军使者,邀请我方主帅晚上前往蒙军大营。张定远令人招待了蒙使。想了会道:“停止前进,部队在此扎营,孟珙,你随我来。”孟珙随即上前,张定远道:“一会部队扎营后,你随我去探探蒙军大营和唐州城防,此番作战,定要小心。对了,让莫师傅一同前往。”那莫师傅平日在帐中任师爷,处理军情文书,但实际上他更是一名武学高手。一双判官笔使得炉火纯青,当年江湖人称阎罗判官,足见其凶名之盛,但因早年得罪仇家过多,为躲追杀,所以才投奔朝廷,在军中效力。此次探营,终究在他国境地,只怕会有麻烦,张定远孟珙虽为武将,也精于刀抢棍棒,但也只适合战场厮杀,若遇到真正高手,恐怕也只有吃亏的份,所以才带莫先生同去。当即三人在帐中换了平常百姓衣服,出了营门,因离天黑时间尚早,几人也不骑马。临行前,张定远让亲信去告知范文同,自己前去探营,军中之事等他回来再说。

    走了十多里,张定远道:“再往前就是蒙军大营,如若往前,定会遇上他们的尖兵,我们往北走,沿边线查看,同时直扑唐州城,另外咱们合计下改改身份了。”那莫师傅笑着说:“不妨这样,我三人扮作贩马的,大人是掌柜的,孟小将是随从,我呢,就当个账房先生,如何?”他这一说,大家均觉得妥当,从相貌上看,张定远孟珙因多年征战,脸上风沙痕迹较重,倒也像马贩走东闯西,而莫师傅从面上看就是个斯文的教书先生,根本想不出他是个江湖中人。”张定远道:“莫师傅久在江湖闯荡,阅历果然非我等一介武夫相比,佩服。”说着抱拳行礼。将军客气了,“大人统兵上万,所谋者岂是小可山野村夫能想提并论。”莫师傅笑着说。

    当即三人向北走,绕开蒙军尖兵视线。缓缓向大营侧翼靠拢。孟珙道:“大人,这蒙古军队防御森严,再向前走,恐怕就要被发现了。”他三人现在离外围营帐不过百米之距,若不是伏在草丛中,蒙古军早看到他们了。只见大营外围每隔十米,就有人把守,每隔一小会儿还有一个小队来巡视,可见防御之紧。张定远看了也是毫无办法,若要再向前定是被发现,后果不言而喻,而此时若离去,心中自然郁闷了。看来对蒙军决不能等闲视之啊。这时在旁边的莫师傅嘿嘿一笑道:“将军不必担心,待巡逻队走后都交与在下便是。正说着前方巡逻队已是离开,只见原本伏在地上的莫师傅突然起身,几次呼吸间就已奔至哨兵身旁,左手闭穴撅一闪而出,直往那些蒙古士兵身上点去,可怜那几个哨兵,还未来得及反映,已被点住,离远一点的士兵看了顿时张嘴欲喊,但也只是张张嘴而已,下一刻已被点穴,宛如木人,就这样,十余人眨眼之间已被收拾利落。这一幕看的伏在草丛里的张孟二人目瞪口呆,心下骇然,他二人之前都未曾看过莫师傅施展本领,此时方对其真正钦服。二人立刻赶了过去,一起换了三个蒙古士兵身上衣服。孟珙道:“大人,现下如何?”张定远道:“距那巡逻队回来尚有半个时辰左右,况且士兵只是被莫师傅点穴,不细查也发觉不了,马上我们到内营查探,咱们三人万不可走散,这蒙军防御严紧,大家务必小心,莫师傅刚才有劳了,说着作了一揖。”这回他是真心敬服莫师傅的武功。莫师傅轻轻一笑:“将军言重啦,还是快走吧,此处危险。”言罢三人往内营方向探去。在过了外围哨卡后,里面就轻松了些,看见很多蒙军在帐外操练,也有的在生火准备做饭,营地上来来往往许多人,正好给他们提供了掩护。

    张定远带着二人边走边看,看到营地上挖的密密麻麻的土灶已大致估算出多少人吃饭,肯定蒙军人数比宋军多。张定远带二人到一僻静处说道:“再往里走,便不是普通士兵的营帐了,肯定有人把守,务必小心,看我眼色行事,时间也不多了,估计过会就能发现那些被点穴的士兵,我们动作一定要快。当即三人往大营核心地带走去。果然越往前走兵卒越少,一些帐篷周围有士兵护卫。他三人装作与其他蒙军士兵无异,看到前方有一特大帐篷,远比一般帐篷大的多了,守卫森严。孟珙道:“大人,那帐篷里应该是军中主帅或是蒙古的王公大臣了。”张定远道:“不像,就算王公主帅所用,也太大了些,而且此处并不是大营核心,周围并无亲兵卫队,应该不是,但守卫却是很紧,怪啊。”他说完看了莫师傅一眼。莫师傅轻轻一笑,一脚迈出下一刻已在十丈之外,只见他在守卫中闪了一圈,便招呼张孟二人过来。这些守卫自然被点穴了。张定远道:“莫师傅真乃神人也。”随即进了那帐篷,孟珙和莫师傅也立刻跟了进去,三人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帐篷里赫然是一尊尊红衣大炮,足有三十之多。张孟久在军中自知其威力惊人,毕竟城墙再结实也是砖石所砌,如有大炮攻城真乃如虎添翼。三人面面相觑。张定远道:“想不到蒙古人竟有如此多火炮,当真不妙,如若灭金之后再来打我大宋,唉…..,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三人刚出帐篷,忽听西北方号角阵阵,人声嘈杂。不妙,我们被发现了,大人怎么办?孟珙道。张定远略一思忖道:“蒙军现在知道有人闯入大营,定会四处搜索,眼下此地乃存炮之处,马上就有人来,我们继续往里走,虽说前处是军中主帅和大臣的帐篷,守卫严密,但他们的亲兵定不会去搜营,以防中调虎离山之计,我们过去,就算被他人看见也会认为我们是通信兵,前来报告情况的,快走。三人当即快步向营地中央走去,果然哪里帐篷的守卫更加严密,且神情紧张,但看到他们三人从帐篷前经过,并没有盘问。孟珙道:“大人,再往前可是主帅的军帐,怎么办?”前面的帐篷豪华大气,且是用牛皮所制,正是蒙军元帅赤术的帐篷。张定远道:“若不往前走,后面的那些守卫定然起疑,跟我走。”三人继续向前,赤术的亲兵立刻拦住他们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来干什么?”张定远久征沙场,蒙语自然会说些,回答道:“奉千夫长之命,向将军通报,有三个宋兵已潜入我大营,不知去向。”那亲兵通过号角声已知道有人潜入大营,可不知具体情况,听完立刻向帐内禀报了。孟珙立刻问道:“大人为何自报家门?“张定远道:“回去再说,快走,原路返回,这样一来,即使被搜营的部队看到,也不会怀疑他们,因为他们从主帅帐前回来的,即使不认得,也会认为他们是主帅的亲兵。果然,他们返回时看见蒙军各部都在搜营,不过看到他们都没有盘问,因为大家都看到三个侍从中军位置出来的,可能是哪位将军的亲兵来传军令。张定远道:“大家快点,赤术马上就要察觉了。”话音刚落,听得中军出号角连连,似乎在传达什么,远方马蹄阵阵。张定远道:“来的好快啊,大家快跑。这时大家都已意识到三人已被发现,大队人马已在赶来,好在此处离他们莫进来的位置已不远,虽有些士卒冲上来但怎是他三人对手,忽听得远处一阵长啸,有人喊道:“宵小之辈,前来偷鸡摸狗,当真以为我营中无人?”此人身形离得尚远,但说话声却听得清楚宏亮,中气十足,而且说得竟是汉话,顿时让张定远一惊。莫师傅眼神一凝道:“两位将军快走,来人武功不弱,他若来了颇有麻烦,交与我。张定远道:“莫师傅小心,出围后向唐州城方向去,唐州乃金国要塞,蒙古骑兵必不会向唐州过于深入。莫师傅道:“将军放心,在下明白。”说完张孟二人立即离去,而莫师傅竟迎着声音的方向冲了回去。他自从投了朝廷,多年未遇见高手,此时技痒兴起,倒要看看来着何人。只见前方一人身穿蒙古贵族服饰,骑马带领大队骑兵蜂拥而至。那贵族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着己方军服的人在路中傲然而立,似是没把他和他的人马放在眼里,顿时恼怒,挥手让部下后退,自己要亲自斩杀此人。但见他离莫师傅还有数丈距离时腾地从马上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转就过了三丈远双掌在胸前里外两翻平推而出居高临下向莫师傅天灵盖打来,从招式看此人绝非庸手。莫师傅仍然一动不动,待他双掌将至时轻轻迎了上下,顿时双掌相交,嗤然有声。但见莫师傅身形轻轻一晃,而那蒙古人则被震得飞了出去,落地后退了七八步方才止住。眼中录出骇然之色,他这一掌威力自是清楚的很,足可震碎普通人的五脏六腑,但在和神秘人对掌时,竟觉对方内力之强,还在己之上,而他后面的手下,也是面露惊色。这时莫师傅道:“昆仑掌,你练得还不到火候呢。”

    随即身形向后暴掠而去。几个起落间,已在百米之外。那蒙古人见他要跑,并没有下令追赶。旁边随从问道:“大人,为何不让让骑兵去追?蒙古人摇了摇头:“此人轻功了得,不输快马,让骑兵去追,不一定能追的到,但一来他武功还在我之上,寻常弟兄遇上只是送死,二来他往唐州方向跑,是金国属地,我方兵马过去,必有争端,在联宋攻城前,还是谨慎点好。他先前被莫师傅认出了武功,心中已暗暗吃惊,在看到他往唐州方向奔去,心中忌讳更深了。蒙古人道:“回去之后,加强大营警戒,决不能再让敌人有机可乘,我去向元帅复命。”言罢施展轻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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