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解散,李鹜就回到城楼上向着精骑队里张望,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着这场面,心里多少有些激动。突然一只手重重拍在他肩上,他腿下一软,回过头就要发作,一看是赵广鸣利马收了脸色,怯怯地喊了声,“大人。”赵广鸣倒是没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盯着城门外的骑兵问着,“看了这么久,看到他们两个领兵的头儿了么?”李鹜一愣,“头儿?刚那两个走最前面的?”赵广鸣一手挥了过去,照着李鹜脑袋就是一下,“你这不是废话么!”李鹜揉着脑袋抬手往骑兵队一指,“只看到一个,另一个刚骑着马向那个方向去了。”“那个方向?”赵广鸣顺着看过去,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不好!莫非是去了……”话没说完,赵广鸣手在墙上重重一拍,转过身急急地冲下楼就奔向马房。不一会儿,李鹜就见着赵广鸣骑着马冲出了城门,直纳闷,“那个方向怎么了?”

    见着赵广鸣这一冲,申章锦心觉不妙,但总将临走前交代让他留守,他也不好追上去。总将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申章锦心里清楚,那座城是很多人心里的一个结。

    赵广鸣赶到九觞城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骑着马溜了一大圈,没发现有骑兵路过的痕迹。赵广鸣心里纳闷,这个方向只通这里,进城的路早已被封死。

    “可千万别遇上沙牢。”赵广鸣在心里拜着佛。

    九觞城附近一带黄昏一过,沙牢就特多,人要踩进去连根骨头都找不着,任你是大罗神仙踩进去了也插翅难飞。

    “看这天是要下大雨了。”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人,慵懒的语气有些故作轻松的感觉。

    赵广鸣一惊,回过头就看到总将骑着马晃了过来。

    “将军!”赵广鸣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将军怎会想起来这鬼地方?”见总将没有应声,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城,赵广鸣接着念叨,“将军要想来看这城,可改日一早启程,日落前回去。这城一到这个时候,附近就全是沙牢,一个不留神就会……”

    总将一边听着赵广鸣的话,一边解了玄铁头盔拿在手上。赵广鸣后面的话硬是活生生的卡在喉咙里没了声儿,两眼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年轻俊朗的后生。

    总将转过头看着赵广鸣,“就会怎样?”

    赵广鸣一下回过神来,尴尬地接下去,“就……就会……就会没了!”

    “没了?”总将旋即一笑,“你是担心这个所以跟过来了?”

    赵广鸣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闷,总将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年纪轻轻,说起话来老练持重,声音沉稳波澜不惊却气势十足。若不是刚看到他庐山真面目,打死赵广鸣他都不会相信这个总将会如同传闻中的一般年轻。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总将发现赵广鸣一直盯着他看。赵广鸣一阵尴尬,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是……是没想到将军真如传闻中的一般……”

    “稚嫩么……”总将没有等赵广鸣说完,抢过话头,“十四岁参军,加入皇城禁卫军,十五岁考入禁卫军直属精骑队铁骑营,十六岁任铁骑营管带,十七岁任精骑队副将,陛下出兵西贡前提为总将,时年未满十八。稚嫩也好,幸运也罢,皇族关系照应,什么都好。在战场上,没人会关心这些问题,他们只关心修鱼寿死了没有。”总将像是在念着别人的经历,轻描淡写的划过,唯有最后一句话咬得很沉。“所以,你只要跟之前那样关心我会不会没了,比较有实际意义。”

    “修鱼寿……”赵广鸣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总感觉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次黎关大捷,你说陛下会赏我些什么?”

    “额,金银赏钱,加官进爵这些必是不会少的......”赵广鸣忽的一个激灵,“将军莫不是要......?!”

    “你说我要这九觞城,陛下会不会给?”

    “将军!”赵广鸣一个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急声相劝,“将军万万不可!当年盛王抗旨内收,圣上大怒罢了他兵权。盛王不死心,趁延关战事逆转,借手下老将之口劝陛下重建九觞,结果那老将被陛下冠以私交之罪,撤职查办。将军若再去请旨,岂不是自寻死路?”

    “私交?”总将轻哼一声道,“朝中谁不知我修鱼寿,是盛王苦心栽培一手提拔上来的?盛王想要的,我就得想办法给他弄到。弄不到,宁可舍了这官位不要!”

    赵广鸣差点摔在地上,他想起来修鱼寿就是承王。

    奉王退位,修鱼族日渐没落。前王独子修鱼寿除了挂个虚位,无半点实权。幸其天资聪颖得盛王赏识,投身军营打磨成一个将才,赢得当今陛下迎王器重,委以重任。

    见赵广鸣半天说不话来,修鱼寿笑道,“你赵广鸣要不到的,不代表我修鱼寿也要不到。”

    赵广鸣惊愕,“将军知道我是......”

    “你不就是那个被冠以私交之罪的前延关将军么?”修鱼寿翻身下马,扶起赵广鸣,“盛王曾经最器重的老将,为了你,他才跟陛下承诺,此生不提九觞城。”

    “承王殿下......”

    “别来朝堂上的那套,叫我修鱼寿。”

    “哎!修鱼......将军......”直呼其名,赵广鸣还真叫不出口。

    修鱼寿不再纠结这个称呼问题,转身看着九觞城,“九觞城,从西北方向进入北尧的必经之地。占地广阔,有沙牢天险。孤城傲立,俯视整个西北大漠。盛王苦心经营近二十年,圣上说弃就弃。废了九觞跟废了盛王,又有什么区别......”

    “将军,恕卑职直言,此事关系皇族权势之争,恐没将军想的那么简单。”

    “你意思是,圣上就是想借九觞打击盛王?”

    此话一出,赵广鸣慌忙跪下俯首道,“圣意难测,卑职不敢妄言!”

    修鱼寿大笑,“走着瞧!这九觞城,本王迟早收了它!”

    赵广鸣直冒冷汗,心里不禁替这位年轻的将军担心,初生牛犊不怕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九觞城是圣上大忌,无论权位功绩,凡有提及必遭罪责。盛王乃圣上最器重的臣子都无能为力,他修鱼寿又凭什么能要回九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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