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雉珩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我在这儿呢!”

    鹤琮上下打量着弟弟雉珩,笑道:“半年多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呀。”他拍了拍雉珩的肩膀说道:“也结实了。辛苦你在家侍奉母亲了。”

    雉珩摆摆手道:“比起大哥为家长年在外奔波,我所做的实在不足挂齿。”

    唐夫人笑道:“怎么半年不见你们兄弟俩变得生分起来?”她两手分别握着两个儿子的手说道:“走,我们进屋慢慢儿聊。鹤琮啊,一定要把你在昆仑山的见闻跟娘好好儿说说。”唐夫人和两位公子进了内堂,仆人们各自忙活去了,今晚要为大少爷接风,还要犒劳一班随行的玉作坊老行家。

    唐家祖上一直经营着玉石生意,到了唐鹤琮祖父那一辈已经是声名大噪,唐家从购买玉石籽料到琢玉雕刻再到店铺出售,几乎都是一手包办。可以说除了朝廷的皇家玉作坊外,民间最有名的就是唐家的“五德坊”。

    提到唐家的“五德坊”就不得不说说其名字的来历。何谓“五德”?中国向来将玉比作君子,古语中就有“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的名言。孔夫子将玉的品德归纳为“仁、知、义、礼、乐、忠、信、天、地、德、道”,十一种。后人又将其总结为“仁、义、智、勇、洁”,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腮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怯,洁之方也。从唐家私人玉作坊的名称就可以看出唐家诗书传家的文化底蕴。虽然唐家富甲一方,但唐玉德还是希望两个儿子能走仕途之路,兄弟二人的名讳中“鹤”、“雉”二字就是明代文官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的瑞兽,“鹤”象征一品文官,“雉”就是锦鸡,象征二品文官。再加上象征玉德的“琮”和“珩”,可见当初唐玉德对两个儿子的无限冀望。可惜唐玉德三年前去世,年仅十五岁的唐鹤琮挑起了家中的大梁,他跟随着作坊里的老师傅、老行家,大到远赴昆仑山选料,小到玉石雕刻,他都一一过问、一一学习。很快就在这一行里面成名,堪称玉石界的才俊。而弟弟雉珩,从小对琢玉颇感兴趣,唐玉德在世的时候还聘请名师指导,如今雉珩的玉雕作品也堪称上乘之作,谁都看得出来,将来唐家的“五德坊”就要交给他打理。虽然唐家两兄弟没有顺着父亲所希望的路途发展,但在玉石这个领域里打响了名号,一时成为佳话。

    这些事情唐家人人都知道,果儿在这里半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了许多。看着大少爷温文儒雅的举止,她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如此坚毅有担当的人。果儿侍奉在夫人的身边,她看到大少爷虽然陪着夫人说话但有时候也会看自己几眼。

    母子相聚时间过得特别的快,不一会儿姚管家就过来说筵席已经准备好,唐夫人看看天色已经酉时三刻了,“啊呀,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记了时辰。你风尘仆仆的还没有洗漱呢,你快去洗洗然后换件衣服。一会儿老师傅们就到了。”

    “是,娘。”鹤琮站起身来说道。

    “你刚回来,也没有丫头跟着。”夫人转过脸来对果儿道:“果儿,你服侍大少爷换衣服。”

    “是,夫人。”果儿应道,然后就跟着唐鹤琮出了门。

    唐鹤琮朝自己的小院儿走去,这座小而雅致的院落平日里经常会有人细心打扫,果儿有时候也会过来帮着打扫,看里面的陈设就知道大少爷念过不少的书。正当果儿跟在鹤琮身后兀自遐想的时候,唐鹤琮突然侧过脸来问道:“你是新来的吗?”

    鹤琮突然发问让果儿愣了愣,“嗯,是的。奴婢来了半年了。”果儿忙回答道。

    “半年了?”鹤琮笑道:“那是我离开不久之后你就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果儿。”

    “果儿?”鹤琮微微点头道:“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吗?”

    果儿摇摇头道:“不是,是夫人取的。还是因为大少爷您而得名的呢。”

    “我?”鹤琮放慢了脚步和果儿并排走着,“怎么和我有关?说来听听。”

    果儿莞尔一笑,道:“奴婢刚来的那日正巧大少爷命人送来了新疆大枣儿,夫人看着枣果儿新鲜,于是就给奴婢起了‘果儿’这个名字。”

    “哈哈~~原来如此!”鹤琮笑着点头道:“我看得出来,我娘很喜欢你。”

    “那是夫人的厚爱和仁慈。”果儿低着头说道。

    鹤琮点头道:“那是。我娘的脾气是最好的,待人也好。”鹤琮回头看看果儿,脸上露出了一丝随和的笑容。“对了,雉珩有没有欺负过你?他从小儿就淘气。”

    提到唐雉珩,果儿便掩嘴而笑。她刚来的时候雉珩的确有时候会捉弄她,可是时间久了雉珩反而被果儿治得服服帖帖。“二少爷没有欺负过我,他人也很好呢。”

    说着就到了唐鹤琮的小院儿,其实小院里总是留有人服侍,为的就是怕鹤琮突然回来没有人侍奉。热水、干净衣服都准备好了,唐鹤琮对果儿说道:“你在外头等等,我马上就好。”说完就进屋洗漱换衣。

    大少爷一点儿架子的没有,果儿觉得和他说话就像和朋友一样。比起雉珩,鹤琮更显一分从容和成熟,果然和他信中的字迹一样,潇洒谦和。

    这晚唐夫人特别地高兴,她在席间再三感谢老伙计对鹤琮的扶持,几巡敬酒之后唐夫人就有了几分醉意。待筵席散后,兄弟俩扶着母亲回到屋里。唐夫人酒意未散,拉着鹤琮说话。

    “娘,您今晚喝多了。早些休息吧。”鹤琮劝道。

    唐夫人摇摇头道:“不,娘精神的呢。你再陪娘聊聊。”

    鹤琮看看一旁的雉珩,示意他帮着自己劝母亲休息。雉珩忙说道:“娘,大哥奔波了一天还没有休息呢。您就让他歇着吧,您要聊天我陪您聊。”

    “哦!对对!”唐夫人连连点头道:“你一定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雉珩,你也回去。”

    “娘,那我们先走了。您快歇着吧,明天早起我就陪您去观音庙还愿。”鹤琮说道。

    “好!好!”唐夫人说道:“对了,你那里的丫头我都不放心,今晚就让果儿过去服侍你吧。”说完就转过头对果儿说道:“果儿,今晚你去大少爷那里。大少爷一路奔波,你让人准备些中草药放在热水中,让大少爷泡一泡,解乏。”

    “是,夫人。”果儿应道。

    这时候就看雉珩脸色有些变了,“娘,果儿这一天也挺累的,小心一会儿撒了水,我让我的小喜去就行了。她经常给我准备中草药浴解乏。”

    唐夫人只感觉到头重重的,便说道:“也好,总之你们兄弟俩快回去歇着,明天一早都跟着我去观音庙。”

    服侍母亲睡下后兄弟二人走了出来,一出门雉珩就说道:“小喜,你跟着大少爷过去,替大少爷调好解乏的中草药浴。”然后就转过头对鹤琮道:“大哥,不早了,您回去吧。”

    唐鹤琮微微一笑道:“好,你也早点儿睡。明天跟大哥说说你半年来都有了哪些杰作。”说完就拍了拍雉珩的肩,最后竟然冲着雉珩身后的果儿淡淡一笑。

    看着鹤琮离开后雉珩转身对果儿道:“刚才你一直跟在娘身后,没有吃什么东西。我让人给你弄些吃的来,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果儿朝雉珩瞥了一眼,说道:“我想吃龙肉!”然后就转身朝自己的小屋走去。

    “啊?龙肉?”雉珩跟着她来到小屋,“怎么啦?好好儿的为什么生气?”

    “要你插嘴!”果儿噘着嘴说道:“夫人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多什么嘴?叫秀英嫂听见又要记在帐上。”

    “理她?”雉珩朝果儿的绣床上一坐说道:“现在大哥回来了,到时候我就直接跟大哥告状!也不用惊动娘。”

    果儿拉着雉珩起来,“起来!说过多少次了,别坐在我的床上。”

    雉珩被果儿拽了起来,“好果儿,别生气。我也是看你一晚上没吃东西,才不让你去大哥那儿的。”

    “是啊,我肚子饿了。想吃龙肉,你给我弄来呀。”果儿冲着雉珩“哼”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去叠衣服。

    雉珩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立刻撩起袖子,把胳膊往果儿面前一伸说道:“喏!吃吧。”

    果儿莫名其妙地看看他,说道:“你干嘛?我说要吃龙肉,谁说要吃你啦?”

    “咦?人家都称我和我大哥是人中之龙,你不喜欢吃我的肉不要紧,我去大哥那儿割一块肉下来给你!”说着就笑呵呵地看着果儿。

    果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她重重地把雉珩的手臂推开,骂道:“你还不去歇着?明儿一早还要陪夫人去上香还愿呢。小心一边拜佛组一边打瞌睡。”

    “怎么会呢?”雉珩挠挠头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小喜去服侍大哥了,我这里就没人服侍我了。喂!你帮我铺床好不好?”

    “去!去!你没了小喜还有玲儿和叶儿呢。别吵我!”说着就把雉珩推出了门外,然后关上房门。

    雉珩“嘿嘿”笑道:“那我走啦。你早点休息啦!”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子刚!子刚!”一个同村的邻居匆匆跑来子刚做事的米铺,“不好啦!你爹落水啦!”

    “啊?”子刚忙扔下手里的米筛子拔腿就跑,也不顾老板在身后大声喊叫。他跟着邻居跑到村子的小河边,就看到围着一群人。拨开人群低头一看,只见陆宗南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肚子里的水已经吐了出来,这会儿正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爹!爹!”子刚把父亲扶起来焦急地问道:“爹,你怎么样啦?你说话呀!”

    围观的村民说道:“你爹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就掉进了河里。幸好有人经过救了起来,你看他现在还没有醒呢,看来喝了不少酒。”

    这时候贞儿也赶了过来,“哥,哥!师父怎么啦?”

    “你跑哪儿去啦?怎么能让我爹一个人出门喝酒呢?”子刚一时气急就冲着贞儿埋怨起来。“你知道他行动不便,还爱喝酒就应该好好看着他呀!”贞儿低着头没有说话,眼睛里含着泪水。子刚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贞儿了,“快搭把手,我把爹背回去。”贞儿帮着把陆宗南搀扶起来,子刚瘦弱的身子艰难地将父亲背在身上,“你别跟着了,快去请个大夫来。”他转过头对贞儿说道。

    子刚把父亲背回家,这么一折腾可把子刚累了个半死,这时候贞儿也带着大夫来了。大夫替陆宗南珍了诊脉后说道:“现在是初春,喝水还很凉。令尊落水后呛了不少的水,可能会着凉。我开一剂驱寒的药,你要趁热让他服下。”

    “是!是!”子刚连声应道。看着大夫开完方子后便说道:“贞儿,你留下照顾爹,我去抓药。”然后就一路小跑去了。

    等到子刚回来就看到贞儿已经替陆宗南换了身干衣服,用厚被子将他紧紧地包裹住。看到子刚拿着药回来便把药接过来说道:“师兄,我去煎药。”

    “等等!”子刚一把拉住贞儿,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重了些,于是说道:“刚才我的话说重了,你一定是有事才跑开的。”

    “刚才师傅让我去半山摘些栀子花来给你,好让你晚上看着临摹。”贞儿这才解释道。

    “贞儿,哥错怪你了。”子刚内疚地说道:“你别生气噢。”

    贞儿看看子刚,眼睛红红地哽咽道:“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说着就拿着药去了厨房。

    “贞儿,贞儿。”子刚追了过去,看到贞儿低头扇着火便冲到她面前,“汪汪汪,贞儿不生气了,小狗狗向你赔罪了,好不好?”

    听到子刚学狗叫,贞儿破涕而笑。“你问都不问就怪我!”她委屈地说道。

    “我这不是学狗叫赔罪了吗?别生气啦!”子刚笑道。

    “还有扮乌龟呢!”贞儿看着子刚笑道,“快扮乌龟,快扮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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