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侧脸瞧向了她,“什么?”

    眸光灼灼,顾清棠忽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轻轻地将一个吻印在了她的额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满地俱是她的淡淡体香,“我……好想你……”

    殷宁第一次觉得,温暖也可以让人酸涩地想哭。

    她发现,这几日心底的酸涩不仅仅因为顾清棠是女儿身的事实,还有,她……也想她。

    ☆、第四十一章 .轻羽上药凉

    才回到寝殿,小夕与两名侍女便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小夕放下了一盆热水,吩咐其他侍女将伤药与驸马的常服放在桌上。》

    殷宁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小夕点点头,领着侍女退了出去,顺势把殿门给关好。

    殷宁把殿门关好,回头看向顾清棠,“趴床上去。”

    顾清棠梨涡一旋,“公主是想亲自给我上药?”

    “再要多言,你就自己上药!”殷宁打湿了帕子,拧了拧,冷冷地丢出这样一句话。

    顾清棠饶有深意地笑了笑,低头解开了衣带,将染血的官服脱了下来,乖乖地趴在了床上,“内裳与囚衣已坏,与血肉沾粘甚多,实在是没办法脱,只好如此了。”

    其实,她终究是有些害怕的,若是真的将上衣脱个干净,小公主在这个时候知道了什么,只会乱上加乱。

    “趴好……”殷宁本来还想凶她一句,可当看见她那满是鞭痕的背脊,瞬间声音便哑了下去,“你若是听本宫之言,哪会受这样的罪?”说着,坐到了床边,手中的帕子却不知该从哪里擦起,“忍着点,本宫先把衣裳剪开。”

    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怜意,殷宁慌乱地站了起来,走到妆台前,拿了剪刀回来。

    顾清棠看得心暖,含笑不语,脸上梨涡悄悄地深了几分。

    “嘶——”

    当残衣从伤口上撩起,顾清棠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冰凉的剪刀落在灼灼作痛的伤口上,剪开了紧裹在胸口的那一卷布条。

    一抹不安泛上心头,顾清棠连忙用力压在床上,解释道:“阿宁,这布莫要扯掉了……”

    殷宁怎会不知她是害怕现形当下,她故作冷静地瞪了她一眼,“皇兄打的是你后背,难道你胸前还有旧伤需要布条勒紧么?”说着,手上毫不留情地将那条染血布条抽离了她的胸口。

    顾清棠被磨得生疼,却又不好发作,只能苦笑道:“阿宁,疼……”

    “忍着,下面会更疼。”殷宁剪开了内裳与囚衣,起身把剪刀放在桌上,又走了回来,干脆地将顾清棠身上的衣裳左右扯开。

    “阿宁……”顾清棠脸上飘起一丝红晕来,“剪开就好,洗洗伤口就可以上药了……”

    “怎的?你我本就是夫妻,本宫还看不得你?”殷宁说完这句话,只觉得一股热意从心底升起,与心头本就有的酸涩怜意交缠一起,灼得一颗心略略生疼。

    “我……”顾清棠心头大急,连忙道,“我身子上太多疤痕,实在是太丑,我怕吓到……啊!”

    顾清棠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己的一声惨呼给打断了。

    殷宁毫不留情地将左边的囚衣连同内裳扒了下来,不等顾清棠抗议,又干脆地将右边的衣裳也扒了下来。

    “忍着!”

    当殷宁的颤声出现身后,温润的帕子便落在了染着血渍的肩头——血色尽去,那是顾清棠曾说过的,昔日年太尉留下的剑伤。

    心,狠狠地一揪。

    殷宁强令自己不要去看那个纠结的疤痕,避开了鞭痕,继续擦拭伤口附近的肌肤,眼眶却越来越红。

    原以为,擦去血色之后,应该是雪一般的肌肤,却不想新伤边上,满满的俱是旧痕。

    是什么人会对一个女人下如此狠的手?

    她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殷宁不禁站了起来,转身走到铜盆边,将血帕子在热水中洗了洗。鲜红的颜色是那般的触目惊心,两行热泪滚下眼角,她接连倒吸了好几口气,才又转过身来。

    “阿宁……”顾清棠不敢动身子,歪着头定定看着殷宁通红的眸子,柔声道,“可是吓到你了?”

    殷宁没有应她,坐在了床边,继续给她轻轻擦拭伤口附近的肌肤。

    顾清棠又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宁?”

    “到底是谁打的你?你那些旧伤……到底是谁打的?”殷宁带着浓浓的鼻音嘶声问了一句。

    顾清棠淡淡笑了笑,“阿宁,有你心疼着就够了。”

    “顾清棠!”殷宁怒嗔了一声,“本宫在问你话!”

    顾清棠轻轻一叹,笑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她怔怔然看着双臂下的枕头,又摇了摇头,“真的,我也记不得了。能活下来,就够了。”

    语声沧桑,淡淡地带着一丝涩然。

    这一霎,殷宁竟不知该怎么去接她的话,那一句“能活下来,就够了。”烙在心头,竟是锥心的痛。

    眼泪滴落在顾清棠的鞭痕上,微微蛰得她有些痛。

    “阿宁?”顾清棠想要转身去看她,动作才进行到一半,这才意识到胸口处一片空空如也,不得不放弃,又趴回了原处。

    殷宁连忙按住了她的肩头,“趴好!本宫什么时候准你动了?!”

    “不哭了,可好?”

    殷宁再次起身,把帕子拿到热水中清了清,再次转身回来,定定看着顾清棠,“你说的对,你身上的伤痕确实会吓到本宫,后背都如此多,前面……不知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伤痕……本宫……不想看到……”

    顾清棠悄悄地舒了一口气,点头笑道:“是啊,吓到你,我也会心疼的。”

    殷宁拿着帕子走过来,“忍着,这会儿擦伤口,会更疼……”

    “我会快些好起来的。”顾清棠嘴角一扬,又喃喃道了一遍,“会好起来的,嘶——!”

    帕子的湿热沁入伤口,竟是那般灼痛。

    顾清棠暗暗咬牙,殷长安打她之时,再痛她也忍着不喊一声痛,偏生到了殷宁这儿,她好像瞬间变得怕痛起来。

    悄悄地,她忍红了眼眶,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顾清棠,若是疼了就喊出来,本宫……”说到一半,殷宁想到了什么,换做了另外一句,“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好……”

    “我给你上药。”殷宁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她把染红的帕子放入了铜盆中,把伤药与干净纱布端了过来。

    羽毛沾了些许金疮药,凉凉地涂在了顾清棠的鞭痕上,蛰得顾清棠不禁全身猛烈地颤抖起来。

    “你……忍忍……”殷宁哑声道了一句,“顾清棠……忍忍……”

    顾清棠痛得拧紧了眉心,她颤声道:“没事……没事的……你只管下手……上药……我能忍住……”

    “要忍住啊……”

    “嗯!”

    “我继续上药了啊?”

    “阿宁……”

    “嗯?”

    “可不可以……以后唤我……清棠?”

    “……”

    “罢了……上药吧……”

    “辜念你身上有伤,仅仅今日。”

    “呵……”

    “清……棠……”

    “上药吧……”

    笑容在脸上绽放,顾清棠死死咬住牙关,硬是不再发出一声痛呼来,撑着让殷宁把药上好了。

    将伤药与羽毛放下,殷宁拿起纱布,迟疑地看了一眼顾清棠的伤口,低声道:“清棠,你坐起来。”

    顾清棠愕了一下,摇头道:“阿宁你歇歇吧,这个我自己来便好。”

    “坐起来!”殷宁喝了一声。

    顾清棠心虚地轻咳了两声,“先晾晾伤口,我先趴着睡会儿,可好?”

    “坐!起!来!”殷宁又重复了一句,又加了一句,“你若是逼得本宫亲自动手了,你胸前的什么疤痕吓到本宫,本宫马上就把你拖出去砍了!”

    “你舍得么?”顾清棠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蜷起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把双臂交叠环在胸前,只觉得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

    不能在这时候暴露女儿身,千万不能……

    原来她也有害羞的时候……

    殷宁浑然不知自己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她拉开了纱布,左手将纱布的一端压在顾清棠肩胛骨上,右手扯着纱布绕向顾清棠的胸前,手臂碰到了她的手臂,一阵酥意不由自主地从心头钻了出来。

    “手……拿下来……”

    听见背后的小公主的吩咐,顾清棠紧张地侧脸用余光扫了一眼她。她放下手臂之后,左手连忙从殷宁手中接过纱布,裹上了胸口的重要部分,反手将纱布递向后面,“阿宁,给你。”

    殷宁怔怔地看着她那羞红的脸颊,觉得那么多日来被这讨厌鬼轻薄的怨气瞬间一扫而空,甚至还隐隐觉得,她害羞起来,远比平日笑起来还要好看,好看到想去轻轻地“咬”上一口。

    惊觉自己生起这丝旖念,殷宁慌乱地摇了摇头,接过了纱布,扯了个紧,压在了纱布头上,又拿着纱布绕到了顾清棠胸前。

    似是有了灵犀,顾清棠每次都顺势接过纱布,又绕回去给她。

    当小公主把纱布最后的结打好后,顾清棠与她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次不等小公主动手,顾清棠慌忙爬下床去,背对着殷宁走到衣裳边,急忙将内裳给穿了起来。

    衣带才打到一半的结,便听见了殷宁走过来的声音,顾清棠红着脸转过了身来,笑道:“阿宁?”

    方才一直没能瞧见顾清棠羞红了脸的样子,现在就这样看得清清楚楚,殷宁只觉得这样的她打从心底让人欢喜,不知不觉间,心跳开始快了起来。

    殷宁强忍住心底的悸动,亲手给她整了整凌乱的衣领,又亲手帮她打好了衣带,正色道:“从今往后,可要记得,你是我的驸马,不论做什么都要先问问我准是不准?”

    “是!”顾清棠重重点头。

    殷宁看了一眼她满是冷汗的脸,低下了头去,“我去吩咐厨子给你做些补血的药膳……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伤。”

    “阿宁,晚上我还是……回书房休息吧,我这一身伤的,怕累你晚上睡不好……”

    “不准!”

    “……”

    “不!准!”殷宁又说了一遍,紧紧盯着她的眉眼,“一日伤没养好,一日不许你离开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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