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破晓,桔雍寨的居民们便纷纷出了家门,透过那扇小窗,丁橣可以听见那些细碎的交谈声和重叠在一起带着布料摩擦声的脚步声。微白的光透了进来,丁橣倚着粗糙的石壁,腿弯曲着将两只手合在了一起。空气中带着囚室特有的潮湿气味,其它人都还睡着,因着避嫌的缘故四周一圈却是空旷着的。丁橣长舒一口气,目光漫无目的地乱晃,掠过那些不太熟悉的带着标准化的面孔,丁橣看着臻诚有些发怔。

    他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姿态,手脚都伸得极长,像是划地盘一样将大片土地都侵占了。他睡得极熟,身体微微起伏着,丁橣似乎能听到那轻缓的呼吸,浓黑的睫毛密密匝匝地合下来却是带着忧郁的阴影,他的眉也确实皱着。丁橣轻轻抚了抚自己那零星闪烁的睫毛,纳闷那家伙的睫毛怎么那样长,又有些疑惑他那样的人也会有不愉快的时候吗?他像一个小太阳,时时刻刻都发散着炫目的光芒,那双灵动流转的眸子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忧郁挂上钩的。

    丁橣仍是盯着臻诚发怔,那长长的翘起俏皮弧度的睫毛却是微微颤了颤,然后便抬了起来,那双原本湛蓝色的眸子在不太亮的光线中呈现出更加深邃的颜色,却似韵着岁月痕迹的宝石。一抹亮光注入了凝滞的眼球,臻诚转过脸与丁橣的眼正好对上,脸上带上了一丝熟稔的笑意,丁橣慌乱地把眼睛撇开了。

    咂嘴声和叹气声在狭小的囚室间此起彼伏,站起身手臂高抬的人群投下同样高大的人影,囚室里渐渐有了人气。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群穿着蓝绿色配金线大袍子的人领着臻诚一行往神殿走。

    比起夜间,同样的景色只因有了阳光和人群的参与而明朗起来,四周都是推挤着朝神殿拥去的人群,嗒嗒的脚步声盖过了嘹亮的蝉鸣,空气中熏着炽热的温度,不到一会儿便令人汗流浃背,人们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汗水浓缩成黏稠的几乎要凝固的液体,丁橣带上了耳塞,眉头不适的皱了起来。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呆在清静的没有人的地方不是更好吗?这一刻报仇的心思也歇了,丁橣生出了退意。

    此刻和太阳重合着的神殿一扫夜间的阴沉透露出流于表面的神圣来,人们聚集在神殿前巨大的广场上,围拢成了一个圆圈,留下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圆台。

    祭司仍是穿着他那及地的长袍,黑色袍子上绣着用彩线织成的日月走兽等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件袍子都流转着夺目的光泽,显然价值不菲。他站上了圆台,先是念了一段祝词,然后众人便合唱起来。那声音格外感人,众人的眼光透着纯然的真诚,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骄阳,宽厚朴实的大地,青翠欲滴的森林以及险峻的峭壁和自然里的一切。这样的歌声太有煽动力以致于旁观的阿生等人也小声地应和起来,一曲终了,便是祭司问信徒答,一切都是约定好的词句却是不少人都热泪盈眶。

    “看来这祭司很有手段啊!”臻诚摸摸下巴。

    随后祭司使了个眼色,那群“罪人”便被押了上去,有人来“请”臻诚一行,几人大摇大摆地也上去了。

    周围是灼热的空气,黑压压的人头一望无际却是少有植物的影子,丁橣越发想念起独居的日子,这种期望转化成了清泉与竹林的幻像。

    又是冗长的对罪行的宣判,原本那一双双泛着泪光的眼眸像被扔进了石子荡起激烈的水花。通红的脸像密集的堆放着的红彤彤的大灯笼,红得令人晕眩。那些形成合流的呼喝也旋转着形成大的漩涡在空地上激荡。

    祭司虚按了一下手,那声潮便退下了沙滩逐渐消逝在空气中。祭司那双浓眉得意地舒展了下来,眼神四下里扫动一下,道:“因此,我将代替自然神对叛徒进行惩罚。”

    “我有异议。”一个平头汉子越众而出,及时遏制了那要卷土重来的声浪。

    众人的眼光便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疑虑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起来。

    祭司的脸僵了僵,那汉子已经丝毫不顾忌地道:“我怀疑祭司将这些人打为叛徒是为了贪图他们的财产。”

    “胡二,这话可不能乱说。”旁边一人歪过脸道。

    “是啊是啊,叛徒的财产可都充了公的。”另一人附和。

    “可祭司的密室里藏着远远不止于此的财富呢!”胡二拿出祭司的账本道:“黄老头,这个你怎么解释?”

    众人一听有秘密账本,又提及财富,脑袋里各自溜达了一圈,便也附和起来。

    祭司看着账本气得身体直发颤,还想说什么就被一声高过一声的质疑盖过去了。不知是谁高喝一句“走,我们去祭司的金库!”一群人便推搡着往神殿里闯,场面失控了起来。

    祭司看着前面混乱的人群怒从心来,想想看最近的变数只有那群外乡人了,回头看去便发现那些人果然一脸闲适地在看热闹,难道他们是主城派来的探子?祭司动用异能一掌拍碎脚下的大理石,土黄色的硬质泥块在分崩离析后又分解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土元素,凝聚起来向下冲去,下面也有一个凹槽,不起眼的地方标着一个小小的闪电标识。

    石台震颤了一瞬便发起刺眼的白光竖起一层透明的保护罩,臻诚等人脸色一变四下里观察。哧哧的启动声响起,地上泛起一层海蓝色的柔和光芒,将石台上的人浸在了里面。空气有些窒息,游离的不知名元素吸附在了众人的毛孔上将异能拉离,那几个桔雍寨的“罪人”异能等级不高,已经跪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像是脱了水的鱼。

    臻诚一行都感到了异能的流失,想集中精神抵挡却是拦不住向外面兴奋涌去的异能。这样下去不行!五花八门的异能被使出,向那罩子上掷去,罩子颤抖了一瞬却是将异能吸收了。

    臻诚眼中泛出了感兴趣的光芒,灵动的神采注入了那双湛蓝色的眸子越发动人心魄。凝聚出了更多的风元素,那些元素被不知名的物质拉扯着,但渐渐的仍是被臻诚驱使着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那些狂乱的风在罩内肆略着,头发和衣服跳着张牙舞抓的舞蹈。臻诚对准了那八风不动的罩子,“轰”地一声,罩子闪烁地消失了一瞬光芒淡了一层。臻诚跳在风上对罩子进行了全方位的袭击,其他人却停了下来,神秘元素慢慢的侵透令他们吃不消了。还是省省力气围观老大强大的实力吧!众人排排坐,眼睛亮晶晶的。

    丁橣脸色也白了,脚下有些发虚,她用尽全力将木元素掷向那摇摇欲坠的罩子,却是强弩之末,那股元素刚抵达罩子就消散了。眼前一花,丁橣坐倒在地上却是臀上-痛,视线里蒙上了一层泛白的虚黑。

    脑里一阵钝痛,丁橣摊在地上等待视线的恢复。身体动也动不了,体内似那龟裂的土地却是不仅枯竭更是将韵于土壤中的生机全部榨干了。难道她要等着别人来救吗?这样的猜想令丁橣生出烦闷,恍恍惚惚的,丁橣又想,他们会救她吗?

    陌生的气息靠近了,米粒立起身子汪汪直叫。“乖~”一个平易的男声响起,米粒却是真的不叫了。

    这百无一用的宠物狗!丁橣暗骂,却是身体好似千钧,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

    一个冰凉的手掌握住了丁橣的手腕,丁橣心中的厌恶被那木木的身体活活禁锢在了体内,未等那厌恶继续发酵,一股温和的力量注入丁橣体内,似那清润的泉水,正是木元素。丁橣的力量逐渐回复过来,原本遍布裂纹的黄色土壤逐渐加深了颜色,一簇簇嫩绿的植物长了出来,迎风摇摆。

    不知过了多久,丁橣觉得她电满格了,睁开眼睛,带着戒备与好奇去看那神秘人,却是只能看见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背影,是那王岸宁!

    犹豫了一瞬,前方爆发了振奋人心的喝彩声,在臻诚的最后一击下防护罩最终破灭了,困在里面的人们纷纷向外涌出。

    “城主大人没事吧?”沙哑的少年声响起。

    “嗯。”丁橣一错眼却是失了那人的踪迹。

    祭司将他那鲜明的袍子脱下,小心翼翼地绕开不可理喻的人群溜去了前殿。

    打包好行李,曾经一度在小小的桔雍寨呼风唤雨的前任村长现任待落马的自然教祭司准备畏罪前逃,他最清楚暴民的力量。

    可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汉子围住了他。正欲使出异能,一个短发女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似笑非笑。

    他颓然地耷拉下肩膀,清楚地意识到这次他真的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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