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妖妖沉睡了很久,在她慢慢醒来,却是发现自己仍然在小竹峰上,只是她却是趴在周瑾的脊背上,他却站在原地,远眺远方,动也不动。

    卓妖妖眨了眨眼睛,轻轻的侧过头,却是看见了周瑾眼角悲伤的眼泪。

    眼泪?周瑾是在哭吗?为什么?

    卓妖妖的呼吸一乱,立刻就让陷入回忆的周瑾反应过来:“你醒了?”

    卓妖妖依然呆呆的看着周瑾带着悲伤的侧脸,喉头滚动,终究问出声:“你怎么哭了?”

    察觉到背着自己的他因为这个问题而身体稍稍僵硬,卓妖妖更是想要知道答案。

    “周瑾,绿芙仙子告诉我你以前有一个女徒弟,她很厉害,但却成魔了,这是不是真的?”

    周瑾背着她往下走,长长的睫毛遮住他漂亮的紫色眼睛,可发白的嘴唇却泄露出他隐忍的内心:“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卓妖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隐瞒他,更何况她很清楚,自己是卓妖妖,绝对不是那个凤倾瑶。

    “她还说我是凤倾瑶,说我之所以会忘记前世之事不过是轮回投胎所致,说我能得到你和几位师兄的疼爱全然是因为凤倾瑶的原因,在你们的眼中我是凤倾瑶,不是卓妖妖。”

    周瑾稳稳地背着卓妖妖:“那你认为呢?你认为自己是她吗?”

    卓妖妖立刻眼神笃定,声音响亮的回答道:“我当然是卓妖妖了,我承认我现在有些特别,但我就是我,不是其他人的替代更不会是他人的影子,我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存在着。”

    听着卓妖妖话的周瑾轻轻地笑出了声,他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将眼神落在她身上;再复杂的问题好像在她的眼里都不过像是数数字一样简单,因为她心智单纯善良,所以最不愿用最险恶的用心去揣测他人,更不愿意用过于复杂的心思去思考问题;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生活的比任何人都要无忧、都要简单,这是他极为羡慕的。

    听到周瑾的笑声,卓妖妖再侧着头看周瑾,瞧见他眼底的悲伤渐渐淡去,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那个凤倾瑶,真的死了吗?她不是很厉害吗?”

    周瑾道:“嗯,她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啊,这就真的是死透了。

    “周瑾,你刚刚难过是因为她吗?”

    纤长的睫毛一眨,像是带着亘古不变的苍凉:“她曾经是我最心爱的徒弟,我答应过她很多事,她也曾许诺过我许多,可是到最后,她的承诺全部兑现,而我却对她失信了。”

    周瑾居然会失信于人?卓妖妖惊讶了一下。

    可她却是想要知道他究竟在何事上对她失信,而周瑾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立刻开口,将她的想法掐断在生成之前:“别想问我其他的,就算是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无法解开的症结;对周瑾来说,凤倾瑶的死是他怎么也不肯挣开的枷锁,而对卓妖妖来讲,绿芙仙子在化为脓水前最后的那段话则是她心底已经形成的顽结,叫她始终耿耿于怀。

    她很想知道千百年前的周瑾是何等肆意潇洒,在凤倾瑶的陪伴下是否逍遥快活;一人风华绝代,一人翱翔九天,这幅场景想想都让人羡慕嫉妒;当年的他们定是相携相守,只属于彼此吧。

    想到这里,卓妖妖便吃味的抱紧了周瑾的脖颈,不管曾经如何,他的身边现在是她,凤倾瑶就算是再高贵无双,她也不会再站在她面前;更何况,她一直有一个秘密不敢告诉周瑾,那就是她总是在做的那个梦。

    绿芙仙子的话给她留下了线索,如果她跟那个凤倾瑶或多或少的有点联系,那么在她梦境中出现的那个女子,她是不是可以将她当成是凤倾瑶?

    毕竟在梦中,她是那么深刻的感受着她的悲伤,明明是活着的,却是恨不能死去。

    等回到她们暂时下榻的居所,洛炎已经将阿花接回来,一行人就等着他们准备离去。

    看见他们回来,三师兄和阿花同时迎了上来,倒是洛炎还在生她的气,头一扭,拿屁股对着她。

    周瑾刚一将她放下,阿花便拉上她的手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妖妖,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卓妖妖跟周瑾对视了一眼,轻抿了一下唇角,还是决定隐瞒下来:“没事的,就是稍稍耽搁了一会儿,让你们担心了。”

    “师妹,你去小竹峰怎么不跟师兄说一声,害的师兄以为你出了岔子到处找你。”三师兄担心的眼神也同时落在她身上,瞧的卓妖妖心口一绷,半晌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虽说她早就知道自己是顶着其他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可是,每每看见这些关心她的人用这般温暖的眼神望着自己,她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失落;很像是偷走了属于别人的关心,甚至还有些觉得对不起那个人。

    瞧出卓妖妖有些兴致缺缺,周瑾眉心一沉,道:“好了,既然大家都准备好,那我们就回紫阳峰吧。”

    说话间,一道泛着金色的虹光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跟着,向来深居浅出的墨星上仙却是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卓妖妖只是从师兄和洛炎的口中听过到墨星上仙的名字,从未想过能够跟那样一个大人物见上一面,今日一见,还真有些惊讶。

    就看白衣锦袍的墨星上仙仙气翩翩,身上更多的带了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气,和周瑾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不同的是他给人的感觉较为严肃,但能够觉察出他并非似周瑾那样喜爱距与人与千里之外,而是性格使然。

    周瑾像是也没料到墨星上仙会出现一样,离开卓妖妖的身边走上前:“师兄怎么来了?”

    墨星上仙的眸子落在卓妖妖身上,像是审查一般来回看了几遍后,才道:“决定今日便要走吗?”

    周瑾脚步轻移,巧妙地挡住墨星上仙瞟往卓妖妖身上的目光,道:“已经在蓬莱岛上为师兄增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是不好再叨扰下去。”

    似是看出周瑾的心思,墨星上仙淡淡的笑了下:“多少年过去,你这性子还是没半点变化。”

    说着,墨星上仙便转过身,大有要避开其他人与周瑾说些私话的意思。

    看出自家师兄的用意,周瑾回头给凌御风一个眼神,便快步跟了上去。

    *

    “那个孩子身上的魔气已经很重了,你能确定将其根除吗?”避开众人之后,墨星上仙终于开口。

    想起魔尊夜冥枭对自己说过的话,周瑾好看的眉心也跟着蹙了起来;其实,答案早就在他心里有了雏形,可他却不愿意去相信,甚至还带着几分侥幸。

    见自家师弟不回答自己,墨星上仙也不着急,只是继续道:“我那孽徒做出那等事的确是死有余辜的,师弟,关于这件事是师兄对不起你;没有管好自己门下的人,这才扰出了这些乱子。”

    “不是师兄的错,紫阳是不会迁怒到师兄的身上。”周瑾苦笑了一声,说着:“其实小竹峰一战,我与夜冥枭都不过是在试探对方罢了,他想要告诉我不管我如何努力既定的事实都是无法更改,而我也是在告诉他,这次我是不会轻易放手;很多事情错过一次,就不能允许它再错第二次。”

    “但卓妖妖并非凤倾瑶,这是你我都知道的,我甚至都怀疑连夜冥枭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可就算是我们极力否认,现今妖妖身上有凤儿的一魂一魄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我当初之所以为什么会将她误带回来最大原因。”周瑾的脸上带着几分痛色:“这百年以来我在四海之内寻找她,甚至为了她不惜走下轮回,以前我很希望能够把凤儿找回来,弥补当年对她犯下的错,可是,如今看见妖妖身上有越来越多像凤儿的地方,我却又有些害怕;我不希望她能够记起以往,曾经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残忍了,可是我又想让她回来,她已经够可怜,不应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看着周瑾的挣扎,墨星上仙也颇为感同身受;他这个师弟神术了得,甚至连师尊都对他偏爱了那么几分;可是几位师兄弟中,也当属他的命数最坎坷,遭遇最难熬。

    当年他是为数不多中亲眼见过师弟和凤倾瑶在一起的人,一紫一红,如世间最艳丽的两抹色彩,是那样纯粹的糅合在一起,叫无数人羡慕;可熟料,结局却是如此悲伤无奈。

    墨星上仙长叹一声,颇为感慨:“其实只有一魂一魄也翻不了多大的浪来,只要你小心看着,应该不会出大的问题;只是你一定要防备着魔尊,我认为他若是抓住了那个孩子,一定会让凤倾瑶的魂魄掌控这个孩子的意识,恐怕到时候会酿成大祸。”

    这也是周瑾所担心的,在洛炎无意间将妖妖炼出人形的那刻起,本掩盖在精怪本质下的凤儿的魂魄就已经苏醒,那一声凤啼就是最好的证明;虽说一魂一魄无法有多大的作为,但若是有魔气协助,再加上那一魂一魄是属于魔神的魂魄,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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