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感慨了句,“都说大小姐被观音菩萨点化了,我看真是。”

    花容氏不知是喜是忧,当娘的总是比旁人要想的多,以前她觉得女儿心太狠了些,这样往后嫁了人,怕是夫妻不睦,婆媳不和。可这段日子以来,她又觉得女儿变化太大,又太善了。

    不是善不好,而是这世道人心险恶。就拿她自己说,她本是京城兴安侯府二房的竖女,虽然在府中身份低微,可她遗传了母亲的美貌,生来就注定是侯府最美的女儿,又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这样的她,即使嫁的不如嫡姐,但也不会太差,可就怎么嫁了个戍边的门前总?

    还不是当年做闺女的时候,府中姐妹们嫉妒她的美貌,使了诡计害了她,让偶然经过的花大义不巧看了她的身子。

    原本永安侯府是要拿花大义兴师问罪的,可是她名节已毁,最后还是亲娘拼死求了侯府的老夫人,让她下嫁花大义。

    俩人成婚没多久,花大义便带着她来到了幺姑郡。虽然丈夫粗俗了点,但对她倒是打心眼里疼惜,即使同僚们都妻妾成群,他也决口不提纳妾的事。倒是她自己因着怀孕身子不方便,提过几次,都被丈夫给严词回绝了。

    有这样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这么多可爱孝顺的儿女,她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道是一切自有天注定,而侯府的那些明面上嫁的光鲜的姐妹们过的日子还不一定如自己呢。

    花容氏这么思来想去,反而将自己给绕进去,自相矛盾上了。

    也罢,也罢,这世上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儿女自有儿女福。

    **

    花吟将翠绿拉进屋子后,便翻箱倒柜的开始找药膏,翠绿整个人愣愣的,缩着脑袋不吭声。

    “手给我。”花吟说。

    翠绿就老实的伸出手。

    花吟细细的给她抹上了药膏,嘴上叮嘱着,“这俩天你什么事都不要做,好好休息几天,等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就跟在我身后,继续伺候我。”

    “是,小姐,”翠绿极小声的应了句,或许是受的苦难太多,主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半点情绪反应都没有。

    花吟给她的手上了药膏后,看了眼她巴掌大的脸,心道这孩子也就比自己小半岁,可因为营养不良,骨瘦如柴,个头也只到自己眉间,一双眼睛茫然无神,一副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

    就这样的女孩,如果她今日不将她领回来,最多再过半年,便会像阿猫阿狗一般悄无声息的死掉。

    花吟想到这儿,又是一叹,探手摸到她脖颈的伤口,这伤口一直延伸到后背的衣服里。

    翠绿吓的不轻,猛的哆嗦了下。

    “你别怕,”花吟握住她的手,“以前是我不对,是我不懂事,可既然我将你换回来了,我就会好好待你,不会再欺负你,请你相信我。”花吟真挚的看着她,后者却仍旧是一脸的恐惧和茫然。

    花吟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轻声道:“你将衣服脱了。”

    闻言翠绿猛的抬起头,一双眼睛因为恐惧而不断睁大,消瘦的脸庞,因为眼睛的外凸,而显得有些恐怖。

    “我只是想看看你后背的伤口,你不要怕。”花吟尽量放柔声音,轻声安抚着她。

    翠绿低了头,也不知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认命般的脱了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薄衣裳。

    花吟料想到她后背上定然有多处伤口,可待那件单薄的脏衣裳脱下后,她还是情不自禁热了眼眶。

    见到小姐哭,翠绿有些慌,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是不明白小姐这是怎么了,而后竟反应慢了半拍,猛的扑倒在地上磕头,念念有词,“都是翠绿的错,小姐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花吟再也忍不住,泪水连连,“对不起,翠绿,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发誓,从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似乎自从重生后,她就多了颗多愁善感的心,遥想上辈子,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铁石心肠!居然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垂死挣扎,即使被那些人恶毒的诅咒甚至破口大骂,她还能淡定的狞笑。

    花吟抹了抹眼泪,细细的为翠绿上药,可当她转到翠绿的身后不由的愣住了。

    翠绿的后背有个奇怪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烙铁烙上去的。

    像是牲畜的形状,又是像牛又是像马。

    花吟脑子腾的金光一闪,她突然想起她在哪里见过了——耶律瑾!

    她做鬼的时候曾偷偷去过十八层地狱,那时牛头马面正不分昼夜的给耶律瑾施以酷刑,她曾远远的见过他后背上的那道印记。她本以为下了十八层地狱的鬼魂都会被打上那样的印记。

    因为受不了耶律瑾凄惨的痛呼,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没注意其他同样下了十八层地狱的鬼魂。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花吟随即想到另一层,旋即说道:“翠绿,你是金国人?”

    翠绿茫然的看着她,想来是对自己身世并不清楚。

    俩人正说着话,花三郎突然走了进来,花吟被吓了一跳,翠绿缩成一团,动也不动。花三郎只是稍微停顿了下,而后看也不看她们,径自走向花吟平时练字的书桌,抱了她桌上的宣纸,拿了就走。

    花吟无语,她这个弟弟自生下来就和旁人不一样,长大后,也没多少改变,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想接触都难。

    她上辈子也恨死了弟弟这种性子,旁人家的兄弟都是姊妹们的依仗,就她家的,虽然四个男丁,可没一个派的上用场,全都中看不中用。

    倒是后来三弟替她顶罪,被判了斩立决后,她终是落下了几滴感动的泪水,可那会儿她早就为了自身前程,和花家断绝了关系。

    三弟死后没多久,她便风光大嫁,以丞相义妹的身份,嫁入烈亲王府,成了晋安王的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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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国奴隶

    傍晚的时候,郑婉儿过来了,她手中拿着一张深黄色的满是字迹的破纸,花吟一瞧便猜出那是翠绿的卖身契。

    郑婉儿也是一身的轻松简单打扮,神气活现的在花吟跟前转了好几圈,就跟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模仿了花吟一般。

    可郑婉儿不觉得有何不妥,她就是觉得同样的打扮,她怎么着都比花吟好看。

    不过让郑婉儿惊奇的是,之前还在自己家里灰头土脸的小丫头,这会儿居然穿上了花吟穿小的旧衣裳,打扮一新,还有几分可爱。

    郑婉儿绕着翠绿转了几圈,吓的翠绿都抖了起来,就差钻老鼠洞了。

    “行了,”花吟拉了郑婉儿一把,将手中的翡翠耳环往她手里一塞,“这个给你,卖身契给我。”

    郑婉儿却突然扬高了手,“可不能这么容易给你,”退开好几步后,她又狐疑的看了翠绿一眼,突然福至心灵般,大喊道:“花满满,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将这小丫头打扮这么好看,是不是打算卖窑子里去啊!”

    翠绿虽然年纪小,可窑子这种地方,她多少还是明白的,瞬间一张脸吓的惨绿。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花吟看了翠绿一眼,没好气的呵斥了回去,劈手就来夺卖身契。

    可郑婉儿老毛病又犯了,“不行,不行,我反悔了,我还要这小丫头,翡翠镯子我不要了,你这耳环我也不要了。”

    “毛病!”花吟猛的一跳伸手去够,只听“呲”一声,卖身契被撕了个两半。

    “哈,是你撕的可不关我的事,”郑婉儿生怕花吟反悔一般,将手上还剩下的半张也扔到了花吟面前。

    花吟动作利落的捡起,而是干了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随手撕成了碎片,而后扬手一扔,纷纷扬扬。

    郑婉儿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疯啦!”

    翠绿也是震惊的嘴唇都开始抖动了起来。

    花吟牵起翠绿的手,“从今后我当翠绿是我亲妹子,我可警告你郑婉儿,往后可不许你欺负她,否则我见一次揍你一次。”

    正说着话儿,花二郎拎着一笼子水淋淋的东西回了家。

    郑婉儿见到花二郎面上大喜,娇羞无限的喊了声,“二哥。”

    花吟知道郑婉儿打小就喜欢她二哥,可是她二哥还是最疼她这个亲妹子,事事都护着她,也因为这,郑婉儿心里不痛快,事事都要和花吟作对,膈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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