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非常大,花吟上去后,就找了个角落一窝,拢着袖子,眯眼休息。

    袁青禾则忙前忙后,又是摆设杂物,又是生炉子烧茶,又有女学生帮忙摆蒲团,还有的忍耐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三三两两拉着手,指着天际说说笑笑。

    画舫离了岸,顺流而下。

    袁青禾说:“师叔祖,您若无事,帮忙看着炉子呗?”

    花吟动了动,屁股不离地的挪了过去,见怒火不旺,抽了配在腰际的精铁软扇,小心翼翼的扇着。太阳透过窗口照到她身上,暖洋洋的,让她情不自禁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女学生们已经被孙蓁召集到了一处,寓教于乐,或是作诗或是作画,不拘形式,尽情发挥即可,作完了又拿到跟前和水仙儿一起点评一番,学生们恭敬受教。

    这一番折腾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学生们面上红扑扑的,叽叽喳喳学习热情高涨。

    后来水仙儿击了击掌,说:“既然是出来玩的,可不能少了歌舞曲乐助兴。”

    女学生们又拿了自己擅长的乐器踊跃演奏,这时挨着水仙儿的俩个女学生嘀嘀咕咕的议论开了,“听说过大周双姝吗?”

    “呃……不知道。”

    “真是孤陋寡闻,大周双姝指的就是咱大周的永宁公主和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啊,据说二人曾经有过一场惊为天人的精妙表演,一人歌咏,一人舞蹈,真个是天上有地下无,当年参加那场宴会的无不被夺了魂魄,久久无法回魂,至今说起来都被人津津乐道,无限神往……”

    水仙儿偏着身子将这些话悉数听了去,坐在她边上的孙蓁一本正经的清咳了几声。

    水仙儿看了孙蓁一眼,当年那场盛会,水仙儿岂会不知,那可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水仙儿亦是深恨无缘得见,这般想着,她又朝花吟看了眼,却见她半歪着身子,已经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双手抱胸,扇子夹在臂弯内。

    大周……双……姝?

    水仙儿又看了眼一身素服面容严肃跟尼姑入定似的的孙蓁,又瞧了眼懒懒散散就像个邋遢小老太的花吟,面上表情有些扭曲。

    “姑娘们,我知道有一人会跳永宁公主那支花中仙。”当年花吟因怕花妖之名不雅遂改成花中仙,虽然她私心里一直觉得花妖更贴切。

    孙蓁眉头一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女学生激动的声音已经铺天盖地的传来,“石先生,快说,快说,请您快说嘛。”

    水仙儿一指花吟道:“你们姜先生是姜家幼女,当年与那永宁公主更是闺中密友,二人时常切磋舞艺琴技,若论舞技,她是不逞多让的,只是姜先生醉心医术,就连那贵族王廷津津乐道的琼花宴也从未参加过,因此才华才被淹没了。”她说这话时并未拖孙蓁下水,只因孙蓁那些年为了逃避福王宠爱自行毁了嗓子,如今她这副嗓子虽然说话无碍,却再也唱不出天籁之音了。

    女学生们闻听此言,狂喜不已,纷纷上前,或摇或抱将花吟给折腾醒了。

    花吟睡的正香,刚一醒来,惊道:“什么事?要回去了?”

    水仙儿睨了她一眼,“开什么玩笑呢,这还早呢,是学生们听说你舞技卓绝,想亲眼见识见识。”

    花吟想也不想挥手道:“开什么玩笑,多年不跳早就生疏了,老胳膊老腿的要是折了你赔我?”

    女学生却瞪大了眼,惊疑不定道:“原来姜先生你真的会跳舞啊!”自女学开班以来,花吟只教她们习字,读书,还有一些简单的药理,旁的学问沾都不沾,只怕一旦落在自己肩头,甩都甩不掉。

    水仙儿亦起哄道:“我赔你!干脆点,大伙儿都等着呢。”

    有了石先生撑腰,这些女学生闹的更凶了,若论起这三个师父,她们平时最敬重的当属孙蓁,因为水仙儿都不敢闹她,她们更是不敢。至于水仙儿好的时候是好,爱玩爱闹,可一旦正经严肃起来,也是个可怕的主儿。单就花吟整日眯着眼笑呵呵老好人一般,就像女学生们私下里议论的那样,“我一看到姜先生就想到我老家慈祥的祖母。”

    花吟被女学生们强行拽了起来,又在水仙儿的指挥下扒了衣裳,换了长裙。

    袁青禾这会儿倒不好来解围了,只能背过身,躲了出去。

    孙蓁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站在船头,一只手负在身后,双目遥望远方,袁青禾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会神,直到在一通嬉闹,花吟被推了出来。

    因着女学生们七手八脚,花吟形容狼狈不堪,她们挤在一处笑的欢乐。

    孙蓁无奈摇了摇头,走上前来,理了理花吟被扯的乱七八糟的长发,又松松的系了个发辫,垂在脑后,抬眼一瞥,见一女学生手中捏着一朵浓艳的山茶花,讨了过来,别在她耳际。

    花吟倍感无奈,心知躲不过,就由着他们瞎折腾。

    孙蓁一本正经的捧着花吟的脸,难得玩笑一回,啧啧道:“小娘子,美哉!美哉!”

    花吟抽了腰间的扇子,一展,挡住半张脸,挤眉弄眼,故做娇羞,惹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孙蓁忍俊不禁,嗔怪,“真是服了你了。”

    水仙儿一手撑着后腰也自船屋内走了出来,站在甲板上,嚷嚷道:“还跳不跳了啊?”

    花吟手执软扇“咚咚咚”挨个敲过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洋洋自得道:“师父这老胳膊老腿多少年都没动过了,也不知能不能跳得动了,待会儿若是一个不慎掉江里去了,你们可要舍身救老身啦!”

    众人诺诺应是。

    花吟又道:“今儿个师父就陪你们疯一回,不过也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众人欢呼雀跃。

    孙蓁也来了兴致,扬扬手,“我给你伴奏,”随即又点了几名得意弟子,各取几样乐器,鼓琴筝萧,分排坐好。

    孙蓁又道:“那舞是在方寸之间舞出千百种变化,若是你就在平地起舞,恐失了那种惊心动魄之美。”

    花吟回说:“算了吧,你当我还年轻啊?”

    水仙儿却挤到前头说:“可不能这么便宜了她,青禾,到里头去将高凳拿来。”

    高凳离地不足两尺,不算高,面也宽,水仙儿倒没难为花吟。

    花吟上了高凳,重新理了理衣裙,无比嫌弃,“这舞裙做工太粗糙啦,我……”

    “铮……”孙蓁拨弄琴弦。

    江面微风,船夫早就歇了桨,盘腿坐在船尾闲话。

    巨大的画舫在江面上异常平稳,铮铮琴音仿若波动心弦,花吟这才踩着乐点慢慢起舞。

    有没有功底的人,初初摆开架势,内行人一眼就明了。

    花吟心内亦是暗惊不已,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重生以来,上一世学的那些东西仿若定格了一般,即使数年不再练习,若要拾起,却仍驾轻就熟,信手拈来。亦如这花妖之舞,如今舞动起来,仿若经年累月的练习,不曾有半分懈怠。

    她在高凳上腾空一跃,仿若真个只是层层叠叠的白纱,没有重量一般,却是飘到了船舷之上。

    众人无不惊呼出声。

    水仙儿亦闭了闭眼,一手捂住胸口,既暗叹她舞技精妙绝伦,眼睛都不忍错开一下,又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摔了下去葬身江底,但又觉得她就是那天上的飞仙,随风起舞,不落凡尘。

    一曲舞罢,众人莫不直了眼,屏了呼吸。

    花吟轻轻跃上高凳,以袖掩唇,咳嗽出声。

    水仙儿刚要叫人搀她下来,却听一男子高声赞叹,“好!好!好!”声音雄浑,是金语。

    众人循声看去,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一艘巨轮已然靠近了她们。船头站着几名男子并几名美艳女子,一字排开站立着十数个短打矫健的侍卫,当中一人三十上下,却是满脸的络腮胡子,膀大腰圆。

    女学生们都被惊到了,纷纷往船屋跑去,引得巨轮上的男子哈哈大笑。

    何谷渡虽然是金周俩国的边境线,但是因着之前俩国有约在先,各自安守本分,因此治安向来很好,而且由于郑西岭整治有方,南北贸易往来不绝,俩方官员往来密切,百姓富足,民间也少有殴斗。

    这时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朝这边扬声道:“前面是哪家妓坊的画舫?”用的是周语。

    画舫内的船夫当即厉喝出声,“放肆!此乃我大周将军府家眷并临近郡县老爷家的小姐们!”

    巨轮内那年轻男子转身与船上之人用金语议论开了。

    孙蓁生怕有事,已经吩咐下去,让船夫离开此地,打道回府。

    年轻男子看画舫要走,急了,嚷嚷道:“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既是将军府家眷不便打扰,只是我家主人想请你们的舞娘乐师过船一叙,感激不尽啊!”

    水仙儿嘴都气歪了,痛骂,“登徒子!滚!”

    船夫们卖力划桨,眼看着画舫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巨轮的船主不干了,突然朝画舫扔了数条带了铁钩的绳索,随即就有侍卫身姿矫健的往这边船上爬,女孩子们惊慌不已,抱在一起。画舫的船夫原本就混杂了将军府的侍卫,纷纷拔刀相迎,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会出现这种事,因此随行的侍卫也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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