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妈妈又让小厮赶了马车送了她,经过善堂梁府,花吟惦念着常大,又叫小厮停下,进去查看了番。

    当时梁小姐正在屋子内绣花,听闻三郎过来了,鞋也忘记穿了,只穿着袜子就急急的寻了来。

    灯光之下只见花吟一身柔和的月白色衫子,身形细长,那认真专注的目光,更是夺人心魄。梁小姐一个不留神,小心脏竟跟着砰砰砰跳的厉害。

    “梁小姐?”花吟措不及防抬了头。

    梁飞若陡然与花吟的目光撞上,竟脑子一懵,面上臊红一片,拔腿就跑了。

    花吟莫名其妙,转头又叮嘱常大,“如果你想伤口好快点,就别让人再剪开这纱布了,一二次也就算了,若是老揭来揭去,染了脏,流了脓就大不好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

    出了门后,梁老爷送到大门口,并就今天白日的事郑重道了歉。花吟并不在意,只是在要上马车的时候,梁老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没忍住,道:“三郎,你年纪还小,怎么就去了那种地方?”

    花吟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马车上印了怡红院的标志,忙笑着解释道:“我去那给人看病去了。”

    梁老爷临入府还语重心长的叮嘱了句,“君子当洁身自好。”

    回了花府,家里人已经吃过了,疯老头也找到了,不过厨房单独给她留了饭。

    兰珠伺候她吃了饭,又问她身上的衣服哪来的。

    花吟便言简意赅的将去了怡红院的事给说了,只不过并未直说给人接生孩子,而只简单的说里头有姑娘得了重病,碰巧遇到,就去瞧了瞧。

    令花吟意外的事,兰珠嬷嬷并未对她去怡红院进行一番说教,反而面上一片惆怅,深深叹息了一声,“那里都是些可怜的女人。”

    吃过后,花吟又去看了翠绿并张嬷嬷等。昨日她走之时就是为了她们染了伤风的事去采药,岂料一走就是两日一夜,她东忙西忙,竟将这事给忘了。好在大家都按照她平时给的方子去药房抓了药吃,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花吟方安了心,洗漱完毕后,听隔壁院墙朗朗的传来读书声。花吟正疑惑谁这么用功,却听花二郎笑呵呵的趴在她的窗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想不到爹爹也有今日,痛快!”

    原来花大义自去了礼部任职后,因他是武夫,又是从天而降到了他们礼部,一直受到里头官员的排挤,带他的师傅更是处处刁难他。最近几日更是给了他一部厚重的能当枕头的《礼制》让他带回家背诵默写。

    此后二日,花吟好好在家歇了一回,这俩日她劳心劳力,早就疲惫不堪,精力不济。只叮嘱了看门的小厮,说是如果梁家的人或者有个叫喜儿的家人来找她,一定要最快速度的告诉她。

    而后她就放宽了心,在后院整理新屋子,捯饬草药去了,午后又狠狠睡了一回。

    到了傍晚,怡红院的婆子丫鬟倒是来请了一回,大概是为了避免惹来闲言碎语,另雇了小轿,花吟随着她们去给喜儿又看了回诊,另开了方子,又瞧了小婴儿,叮嘱了一番后,又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了。老鸨亲自送至角门,拉住她好一顿谢。直到她走了,院内有得到消息跑来的姑娘,见小神医已经走了,少不得抱怨了一顿。

    老鸨一顿胡骂,“人家一个简单清白的小哥,哪经得起你们这些妖精那般的胡闹。”

    第三日,花大义一大早就去礼部当差去了,花勇虽然有了个武举人的名号,但苦于目前没有差事,便跟在爹爹身后,充当了他的护卫。

    而花容氏自觉来了京城也有十数日了,拜帖也往永安候府递过了,但那头一直没有动静。想到现在当家的是她大伯,而他父亲只是个二房,又于年前走了,亲生母亲只是个姨太太,嫡母又跋扈善妒。自己此番虽然随夫人京任职,但到底只是个五品闲官,自己又无诰命,永安候府这般看轻他们,她思量了番也能想的明白。可是这都到了京城了,总不能母亲的面一直不见吧。最后还是在兰珠的鼓励下,发了回狠。侯府既然不给脸面,那她也不要再讲究虚礼了,径自去了,先与母亲见上一面再说。

    于是花大义走了后,花容氏带着张嬷嬷,兰珠,还有长媳翠红并几个丫鬟,又硬气的备了几份厚礼,径自去了永安候府。

    而花二郎自来了京城如鱼得水,也带着福气等俩个小厮跑出去玩儿了,于是整个花府本就没多少人,辰时不到,人已走了一大半了。花吟待用了早饭后,也重新换了身衣裳,准备去月华庵拜见了缘师太。

    前两日云裳的事儿对她打击不小,她觉得无论如何得找人开解开解。

    可是她人刚走到前厅,就听得有人大声呵斥着拍门。

    李嬷嬷家的老头儿刚开了条门缝,就被人从外头大力给推开了,来人高声喊道:“花谦在哪?”

    花吟正好与那几人面对面,竟傻拉吧唧的举了手,应道:“我在这!”

    结果那几个差役二话不说冲上前来,就用铁链往花吟脖子上一绕,拖了就走。

    花吟登时吓的人都木了,这种感觉太像是牛头马面来索命了。

    李老头儿吓的惊叫连连,双腿哆嗦着跑上前,求道:“各位差大哥,我家老爷是礼部的郎中,不知我家公子犯了何事?有话好好说,这铁链先拿开……”

    差役凶狠的很,一挣胳膊就将李老头推倒在地,疾言厉色道:“我管你家老爷是郎中还是尚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什么话到衙门里说。”

    言毕不由分说,拖了花吟就往外头走。

    花吟生怕皮肉受苦,也不敢违逆,忙小跑跟上,好声好气道:“我跟各位差大哥走就是了,烦请差大哥不必动怒,咱们都和气点,万一要是个误会,你们若伤了我,到时也不大好了。”

    差役一听这话也觉有几分道理,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可仍旧用铁链箍着花吟。

    李老头左右喊不到人帮忙,急的直掉眼泪,顾不得许多,忙先丢开花吟朝礼部跑去寻花大义。

    且说花吟被一众衙役拖着行了一路,好声好气的问了他们诸多问题,他们也没个确切的说法,大略知道是关于“麻药”什么的犯了法。

    花吟约略猜出几分缘故,暗道此番去了衙门大抵是吃一场皮肉之苦了,爹爹初来京城根基本稳,而外祖家更不会帮忙,为今之计,为了不拖累家人,只能想法子自救。

    正期期艾艾的想着法子,突然听前头有官差人锣鼓开道,花吟正发愣就被衙役们推搡到了街边。

    耳里听到一个衙役与另一衙役说是南宫宰相的轿撵经过,花吟伸长了脖子瞧去,的确见渐渐走来一行人,全都是官差装扮,抬了一顶轿子,那轿子一侧骑马坐着一人,面容凶狠,高大威猛,腰佩大刀。

    花吟大喜,忙伸长了脖子大喊,“飞人大哥!飞人大哥!”

    可惜人多嘈杂,又有锣鼓声,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花吟心头焦急,眼看着乌丸猛就要自她眼前打马走过。花吟自知若是错过了这次自救的机会,到了衙门爹爹要是救不了自己,那自己一顿皮肉之苦都是轻的,搞不好因她擅用“禁药”治她个杀头的大罪也不是没可能的。

    花吟越想越怕,当下恶向胆边生,突生一计,趁衙役不注意,翘起脚后跟,拔了鞋子,攥在掌心,瞄准乌丸猛的胳膊就砸了过去。

    可不料被身后的人撞了下,鞋子扔偏了,竟擦着乌丸猛的前腰直直的从官轿的侧帘砸了进去。

    ☆、第四十六章

    且说花吟为求自救,拔了鞋子想砸乌丸猛吸引他的注意,结果一不留神射偏了,砸到了轿子里头的人。

    登时,场面瞬间紧张了起来,乌丸猛从马上一跃而下,抽刀警戒,众衙役也纷纷拔刀将轿子护在了中心,乌丸猛折身又待查看丞相的情况,却见丞相大人已慢悠悠的从轿子内走了出来,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拿着一只布鞋。

    乌丸猛面上一抽,但还能稳得住,当即一声暴喝,“谁干的!滚出来!”

    花吟咽了口吐沫,表示……十分的……非常的……犹豫。

    一众百姓呼啦啦跪了一地,那几个衙役也夹在百姓中跪了下来,其中一人跪下的同时猛一扯铁链,花吟尚在走神,结果一个没注意,扑通一声栽在地上,鼻子先着的地,旋即一股热流喷涌而下,花吟本能的揉了把,不想鼻血糊了小半张脸。

    乌丸猛见没人应声,面上更是如疾风骤雨般暴戾阴沉,扬臂一挥,“叱”一声大刀生生切断他脚前厚实的石板,径自没入半截,“再不出来就如我脚下之石!”

    花吟被铁链拽着爬不起身,就算是想认罪也没机会啊,急的她奋力的伸长了一条胳膊,五指大张。

    那血淋淋的一只手啊……

    南宫丞相当即心头咯噔一声,“那是何人?有何冤屈?”

    乌丸猛却是大怒,“什么鬼东西!大白天的装神弄鬼!”言毕大步一迈,虎虎生风就冲了过去,眨眼间就单手提着花吟的后腰将她从人堆里拎了出来。周围百姓吓的你推我搡,几乎是人叠着人让出一条道来。

    花吟身体腾空,慌的四肢乱颤,又恐乌丸猛将她突然扔下,急的又喊,“慢放我下来!轻点!”

    话音未落,乌丸猛陡然一松手,花吟就重重的摔趴在了地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眼泪都蹦出来了。

    “你是何人?蓄意拦了本相的轿子所谓何事?”丞相大人问。

    花吟费力的撑起身子,偏过头直直的朝着乌丸猛的方向,苦瘪瘪的喊,“我找的是他!”

    乌丸猛一愣,拧眉细看,这才将那脸上又是血又是灰的人分辨出来……

    且说乌丸猛认出花吟后,略一想,便附在南宫丞相耳边说了几句话。乌丸猛那点家事南宫元是一清二楚的,当时少不得多看了花吟几眼,也没在大街上多言,而是叫花吟起身,有话回相府再说。

    刚要走,那几个一直贴着墙角跪着的衙役却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口口声声,花谦是他们奉了京兆府尹的命令亲拿的要犯。

    花吟心内一咯噔,暗道京兆府尹不是云裳她爹嘛,这连往昔的交情都不顾了,就这般来拿她?难道是因为郑西岭的事结下的梁子?想想又不对,左思右想不得主意,发呆间只觉得身后被人推了把,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又被后头那人迅速的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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