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王上故意折腾她,而是按照惯例,这样大节日,金国的贵族王室全体出动,还有各部族的统领也会来朝贺,总共要庆祝七天七夜,而且各种游戏活动多不胜数,这磕着碰着伤着了,她身为太医令随侍在侧,责无旁贷。

    赶牧节选取的地点是离上京城颇远的一处大草场,不过胜在景色壮丽,水草丰美,牛羊膘肥体壮。

    ☆、第292章 冰肌玉骨

    到了地方,各部门按部就班,花吟将一切事宜交由原太医令处理后,就自顾自的找了个地儿休息,她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稍微一折腾就腰酸背痛骨头缝都透着寒意,很累,想睡,却又睡不着,入睡难,睡眠又浅,稍微有点响动都会惊醒,但身上没劲儿,只想拢着袖子瘫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躲着。

    她这样想着,真就找了个草垛子,选了个干燥的地儿,舒舒服服的晒起了太阳。

    她觉得太阳温暖极了,晒得人懒洋洋的,虽然睡不着,就这样闭着眼都是一种享受,远远近近的牛羊声,豪迈的男声娇俏的女声,无不喜气洋洋,活着真好啊,真好。

    她是觉的舒服了,可苦了暗中保护她的人了,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监视她的人。

    平坦广阔的草场,一望无际,连个乘凉的地儿都没有,他们不敢走远,但太阳烈的灼人,不到一刻,年轻力壮的男子已然大汗淋漓,女子的鼻尖也都是汗。

    这一男一女是六叶的徒弟,平素负责护卫花吟的安全,同时隔绝她和外人的接触。

    男护卫摸了一把脸上的汗,说:“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再这样晒下去都快成人干了。”

    女护卫说:“看着不像啊,我怎么觉得她看上倒挺享受的,你没发觉么,她似乎特别怕冷。”

    “你会相信这样的天还有人怕冷?”

    二人正嘀咕着突见几名少女手挽着手朝草垛走了去,女护卫刚要上前制止,男护卫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面容古怪的朝她递了个眼色。他祖爷爷的,他真是热的快疯了!

    不一会,突听一名少女尖叫出声,“哎呀,有人!”

    其他几名少女亦做惊慌状,待看清花吟不过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后,才一脸惊奇的看向她,“你是谁?怎么躺在这儿?”

    花吟只眯了条眼缝,见是几个小姑娘,也懒得搭理,仍旧闭着眼,朝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她休息。

    这几个小姑娘穿戴金贵,一看就是部族权贵家的女子,脾气骄纵,见花吟如此,不免着恼,厉声喝问,“你这女子好生奇怪,莫不是奸细,在此鬼鬼祟祟是要作甚?”

    花吟不语。

    其中一个脾性暴烈,上前就要打骂,那俩名护卫眼看不好就要上前制止,突听一声厉声呵斥,“你们想干吗?”

    众人回头,却是乌丸将军的夫人在几名仆从的跟随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女孩子中有认识乌丸夫人的,忙互相耳语了几句,也有不服气的,但面上无不和缓了脸色,纷纷上前见了礼。

    梁飞若不耐烦的朝她们挥挥手,“快走,快走。”

    众女子心情不悦,你推我搡,其中一个小姑娘落在最后,甚是好奇的朝花吟看了一下,问,“姐姐,这么热的天,你暴晒在日头下,就不怕热吗?”

    “啊,”花吟见了梁飞若心情大好,勾了勾嘴角,很是耐心的解释道:“听说过冰肌玉骨么?嗯,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起先走开的几个女孩子无不站住了脚,一脸好奇纷纷看来,这才发觉花吟除了脸被晒的红扑扑的,而身上的肌肤却跟雪一般闪着莹白的光,且浑身上下不见一滴汗珠,反观她们自己,在太阳底下晒了一路,跑了一路,无不香汗淋漓,众人无不纳罕,看花吟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我有独门秘方,想跟我讨教的,只管来找我啊?”花吟一本正经的信口胡言,口内说的热络,身子却不动半分,仍旧窝在草垛里,跟个世外高人似的。

    这些女孩儿脸上写满了渴望,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哪还想走,若不是梁飞若发了脾气,开始轰人了,女孩子们怕是已经忍耐不住的扑上前来讨教了。

    几个女孩走的远了,隐隐约约的还在听她们提及“陛下”“讨欢心”“心上人”什么的。

    梁飞若站在离花吟七八步远的地方,目光怔怔的,仿似不敢认一般。

    花吟笑了,“怎地,这才几年不见,我老的连你都不认识了?”

    梁飞若这才快步扑上前来,尚未近身,一道人影闪过,女护卫执剑横亘在她二人之间,男护卫则抱剑站在花吟身后。

    梁飞若怔住,一脸火大,“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与故友相见,闲聊几句都不成?”

    女护卫面露倨傲,“夫人请回吧,这里没有您的故人,只有太医令大人。”

    梁飞若说:“那刚巧我身子不适,请太医令给我瞧瞧。”

    女护卫又说:“太医令大人是陛下的御用太医,除非王令,不予任何人看诊。”

    梁飞若泄气,但又不肯走,要不是为了想见花吟一面,她根本不会出门来参加这劳什子赶牧节,她是周人,自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只对周人的节日敏感,况且,这样热的天,成千上万的人围在一起,又是唱又是跳,不是找罪受么!

    花吟自她身后淡淡笑开了,梁飞若瞧出了那笑容的苦涩,眼眶一热,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花吟一惊,她这幅模样要是经由护卫的嘴传到陛下耳里,他生性多疑不定曲解成什么样子,那就大不妙了。眼珠子一转,冲护卫说:“二位就在边上盯着就是了,我和夫人闲聊几句,说完我就回帐篷内歇着了,若不然,我就只好在此待到天黑啰。”

    这一招果然奏效,男护卫本就容易体热,此刻已经汗流如浆,听了这话哪有不心动的,与女护卫对视了一眼,就退了开去,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梁飞若一见女护卫离开,就提步奔上前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化成一句,“还真是冰肌玉骨,晒了这么半天手只是温温的,连手汗都没有。”

    花吟温和一笑,抽了帕子先是将她脸上的泪给擦了。

    因有护卫在侧,二人不敢触及敏感话题,都是一些闲话家常。

    临了,花吟突然问,“你现在几个孩子了?”

    这话也不知触痛了梁飞若哪根神经,一说她就气上了,口气很冲,“生出来的已经四个了!老三老四是双生子!”

    花吟瞠目结舌。,果然,她那个武将都比较强悍的言论有理有据啊。

    谁料,梁飞若又毫不在乎的拍着自己的肚子说:“这里还有一个呢,已经两个多月啦!”

    花吟顺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说:“你倒是轻着点。”

    梁飞若不以为意,老大不客气的摸摸花吟的脸又捏捏她的胳膊,“看看你,再瞧瞧我,你还是这副冰清玉洁的少女模样,我都已经是丑陋的肥胖妇人啦!”梁飞若这话倒是毫不夸张,梁飞若这几年来发福严重,身上装扮也走了奢靡妇人风,若不是那五官轮廓还是她,花吟才真个不敢认她。反观花吟仍旧是那副清新少女风,虽说瘦了,恰又给人一种弱柳扶风之感叫人怜爱,花吟自己不觉得,还口口声声自称老人家,但旁人眼中却别有一番味道。

    说到怀孕,梁飞若又忍不住抱怨道:“你说我一年生一胎,我自己都觉得我跟头母猪差不多了,可是男人吧,你又不能不给他上床啊,总不能给他找了借口上其他女人的床不是?你是不知道,现在孩子他爹是御前红人,想往他跟前送女人讨他好的多不胜数,若不是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恐怕我这后宅就得炸了!可是在一起了,又总免不了怀孕,这一年到头的怀孕,我旁的事都干不了了,就生生生,孩子他爹倒是好,说生一窝,将来带兵打仗都不要从外头招兵了!你听这叫什么话!说到底还是怨上头,”她指了指天,花吟晓得她在说耶律瑾,继而又听她抱怨道:“也不知那位怎么想的,严令官民臣妇避孕落胎,有了孩儿必须生养,否则就犯了大罪。”

    花吟柔声安慰道:“大金土地广袤,人烟稀少,如今民生凋敝,陛下此举也是为鼓励生育,添丁进口,壮大金国。”

    梁飞若对生子之事怨念颇深,闻言翻了个白眼,道:“这世上有稀罕孩子的,也有那只生两三个就够够得了,我们家现在就够够得啦!”

    花吟也是谈兴正浓,闻言话接的快,“两三个怎么够?若是我十个八个都嫌不够。”言毕,一愣,自知失言。

    梁飞若却毫无所觉,笑哈哈道:“那就别蹉跎岁月啦,该生就生啊。”因着乌丸猛知道梁飞若是个性急的,怕她口无遮拦坏事,因此花吟在宫中的情形并未如实相告,而梁飞若只知花吟在阻止耶律瑾攻打周国时犯了大错,现下不被陛下原谅,其他的恩恩怨怨她并不知情,心内只道既然都留在宫内了,重归于好也只是迟早的事。只是陛下一直不放花吟出来,也不让她们进宫探望,这让她怨念不已。

    花吟慢慢扯了个笑,心里冷了下来,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我那边估计也有很多事要忙。”

    梁飞若击掌道:“也是!孩子们见不着我估计都乱套了!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啦!”言毕,一把将花吟扯了起来,力气大的很。

    花吟猛的被她拽起来,眼前一懵,有些儿晕,梁飞若却没在意,哈哈大笑,跟个正宗的金国妇人一样的豪迈,她出其不意的朝花吟的腰上捏了一把,啧啧道:“没有生养过孩子的就是不一样,瞧瞧这小腰,啧啧,所以这女人啊,还是不要嫁人生子的好,永远年轻貌美!也不对,去年冬我还见过素锦一回,她就老了许多,眼角都是细纹,看来人和人啊还是不一样的。”随即她凑近她,“你不会真的钻研出了什么驻颜秘术了吧?”她又握住花吟的手摸来摸去,就跟个色中饿鬼一般,“你这冰肌玉骨不会是真的吧?”

    花吟收回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睨了她一眼,“都说了是秘术了,密不外传。”

    梁飞若不屑的嗤了声,又姐俩好的拥住她,道:“你不在的这几年我都闷死了,我就说么,你回来了才好玩。算了,这冰肌玉骨我就不跟你讨教了,只求你将来与陛下和好了,替我讨个人情,偷偷配点避子丸给我啊,我是真不想再生孩子了。”

    花吟含糊应着,梁飞若却一副尤嫌不足,不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够的样子,但俩名护卫已经意图明显的沉着脸隔开了二人。

    梁飞若狠瞪了他二人一眼,无奈,只得与她挥挥手道:“等你得了自由,咱们再聊个痛快。”

    花吟笑眯眯的点点头。

    二人分道扬镳,朝不同的方向走去,花吟是官员,自然与太医署那帮人在一起,但因她是女子,特恩准单给了她一个帐篷。

    可这回来的路上,花吟明显的感觉到那个男护卫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花吟先忍不住了,“你是便秘了还是怎地?有话直说。”

    男护卫终于厚着脸皮,没大好意思道:“太医令,您那个能让身体变凉的法子……”

    花吟反应了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她的玩笑话“冰肌玉骨”,含笑点点头,“好啊,我教你,等天最冷的时候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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