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城中离皇宫最近的一家客栈里,一位白衣男子正从床上撑着起身,一头银色发丝如瀑散开,宛如九天银河落地,璀璨夺目。

    身上的伤由于日夜不停地赶路,加上月亏时烈火灼心的剧痛,反反复复,变得严重起来。心中虽急,然身体欠佳,万难行事,于是便在客栈中休息了几日。戴着斗笠出去抓药,吩咐店小二熬了端来,连续喝了几日,方才渐渐有了好转。

    坐在桌前,深吸了几口气,发现全身气血畅通,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一些。然而转头望着垂落肩头的音色发丝,俊秀的眉头却微微蹙起。这副模样,终难见人。唤来小二,吩咐了两句,才又关上门慢慢计较起来。

    从怀中掏出国师的令牌,这个,应该是自己见到居延的唯一机会。心思飘得有些远远地,居延现在过得怎样?身上的伤都好了吧?被发现了女儿身,困在北国皇宫,定是很难受的吧?恍惚中,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客官,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买回来了。”

    戴上斗笠开门,接过小二手中的包袱,谢过关门。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绣边墨色的锦袍,还有一包黑色的染料。将白色的外袍脱下,换上墨色的锦袍,深沉的墨映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轻咳了一声,将黑色的染料放进脸盆中,兑水调开,然后,散落的银色发丝垂落进去,顿时,银浸墨染,浓郁的黑蔓延开来。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后,一位黑发墨袍的年轻公子从客栈走出,绝世的面容上是清寡的神色,还有一些病态的苍白。只见他雇了一辆马车,朝正北方向驰去。

    皇宫门口,墨色锦袍的男子拿出国师令牌递给守门的侍卫:“我要见圣上。”

    侍卫拿着令牌端详了半晌,又见男子气度不凡,都拿不定主意,于是直接上报。

    乾清殿中,萧烬澜正翻改着近日来大臣上奏的奏折。

    “皇上,皇宫外守门的侍卫说是南国的国师求见。”小李子进来通报道。

    “南国国师?”萧烬澜放下了手中奏折,抬起头来,脸上是疑惑的神色,“他只身前来?”

    “据说是只身前来,而且没有南国皇帝的谕令,只有国师令牌。”小李子低头说道。

    萧烬澜微皱了眉,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心下却是有了几分明白,沉声道:“传。”

    安平司祈站在宫门口,等待着圣旨的传达,抬头眺望重重宫门,想像着居延就住在众多宫殿中的一座,内心便有波澜兴起。居延,我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你可以感觉得到么?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才有通传的人走了出来,看了安平司祈一眼,态度还算恭敬:“国师请随奴才走。”

    安平司祈点了点头,跟在这个宫人身后,跨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终于,到达乾清殿门口。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站在门口,目光炯炯地朝自己望来。安平司祈知晓,那便是北国的圣上。

    “皇上万岁!”安平司祈屈身按照标准行了君臣之礼。

    萧烬澜打量着眼前男子,谪仙一般的气质,宛若随时都会乘风归去,只是略显苍白的面容,透露出他身体的不适。展颜一笑,将安平司祈迎入殿中。

    “不知安平国师只身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萧烬澜微笑问道。

    “皇上,司祈前来,只为找一个人。”安平司祈的语气淡淡。

    “哦?”萧烬澜挑眉,“可是朕并不以为这里有国师要找的人。”

    “有的。”安平司祈淡淡一笑,“她的名字叫居延,林居延。现在就住在这皇宫之中。”

    萧烬澜眉头微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国师此言,可是莫须有的话了。南国上下都知,林少将为国捐躯,已经离去了。”

    “皇上,司祈前来,只是想接居延回去,并无他念。她是否在宫中,想必皇上比司祈要清楚。”安平司祈望着萧烬澜的双眼静静说道。

    萧烬澜冷冷望了安平司祈一眼,缓缓道:“朕的后宫有何人,似乎不用劳烦安平国师你来操心。”

    “司祈不敢,只是,居延她,并不属于皇上您的后宫。”安平司祈迎上萧烬澜凌厉的眼神,眸光清淡,却毫不退缩。

    “安平国师如此断言,不怕朕告诉贵国国君,说你诬蔑么?”萧烬澜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安平司祈淡然道:“皇上知晓,司祈并无诬蔑。居延她,就在皇上的后宫。”

    “哼!”萧烬澜一甩衣袖,语气中已是有了怒意,“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安平司祈淡然一笑:“皇上您也说了,居延就在您宫中。所以司祈前来,就是将居延接回去而已。”

    “混账!”萧烬澜怒,“你有什么资格同朕这样讲话!三日后,居延将是朕的……朕的……”说到此处,萧烬澜心口一痛,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听到萧烬澜的话,安平司祈的心也是提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男子,他是想说什么?他对居延……思及此,安平司祈朝萧烬澜的双眸望去,那里面有着痛苦挣扎,亦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这个时候,殿门外忽地传来争吵的声音,萧烬澜喝道:“外面在干什么?”

    一个宫女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垂泪抽泣。

    萧烬澜心下一紧:“怎么了?”

    “主子她,她不愿喝药,也拒绝用膳。她说……她说……”流莺犹豫着,不敢说下去。

    “她说什么?!”萧烬澜呵斥道。

    流莺鼓起勇气,一口气道:“主子说,皇上您……您这样做有悖天伦,若是再不放她走,她宁愿一死。”说完,头恨不得低到地上,再也不敢看萧烬澜一眼。

    “她!她竟然这样说!她怎么可以这样说!!”萧烬澜情绪波动巨大,忽地目光注视到身旁安平司祈微蹙着眉,关切的模样,只觉心如沉海,寂寂冰冷。

    冷哼一声,萧烬澜甩袖而去,直奔紫薇阁的方向。安平司祈微一沉吟,也不管是否违背礼仪,跟在萧烬澜身后,朝着那个可能有她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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