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大人,国子监现有监生二千二百二十五人,其中举监一百三十五人,贡监一千四百七十五人,荫监一百九十二人,例监四百二十三人。。。”

    国子监司业任丛封认真禀报南京国子监的基本情况,他的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书,这些都是有关南京国子监的情况,包括监生的人数、房舍的构成情况、师资力量,以及日常的生活开销等等的事宜,作为国子监祭酒,吴帆徽自然是需要了解这些情况的,但任丛封一点一滴的介绍,让他有些头疼。

    吴帆徽现如今需要了解的不是这些情况,文书上面都有的东西,他是可以自己看的,关键是国子监诸多五经博士、助教、学正以及学录的基本情况,包括率性堂、修道堂、诚心堂、正义堂、崇志堂以及广业堂等六堂的情况,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国子监就要开始考试,诸多的监生就将从国子监肄业,该要参加乡试的去参加乡试,该要自谋生路的自己去想办法,而国子监也要开始准备下一次大规模的招生了。

    国子监与朝廷其他部门有着很大的不同,这里是以教学为主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和学录等人,都算是专门的先生,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授业解惑,而且这些人几乎全部都是两榜进士的身份,也有一些会试副榜的贡士,至于说举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入到国子监授课的。

    五经博士等人的俸禄不是很高,但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国子监完全承担,而且五经博士等人,基本上不大关心政治,这些人完全可以形容为迂腐的读书人,他们是真正的喜欢读书,真正的喜欢做学问,而且他们每个人,在监生之中的威信都是很高的,甚至在大明读书人中间,都是有着一定学术地位的。

    国子监祭酒也算是标准的读书人,没有非同一般的学问,是不可能出任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的,但国子监祭酒与五经博士等又有着很大的区别,主要就是国子监祭酒不大可能一辈子都在国子监,一般三年左右的时间,就会调整,出任其他更加高品阶的职位。

    国子监祭酒主要的前途还是在政治方面,而不是学术方面。

    国子监祭酒也不会直接从事教学的事宜,重点还是负责对国子监的管理。

    招生、考试、明确监生是不是能够从国子监肄业,这是国子监祭酒的主要权力。

    国子监祭酒,门生很多,遍布各地,所以这个职位,一般情况下都是由皇上相信的二甲以上进士担任,要有着丰厚的学识,而且是没有任何政治偏向的二甲以上进士担任,譬如说明显的东林党人、浙党人等等,不可能出任这个职位。

    “任大人,本官初来乍到,对国子监的情况不是很熟悉,日后有疑惑的地方,怕是要请教任大人,还望任大人不要藏私。”

    “哪里,协助大人打理国子监上下的事宜,是下官的职责。”

    吴帆徽看了看任丛封,他知道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吴帆徽不想插手国子监过多具体的事宜,这些事情他日后会逐渐交给任丛封打理,包括国子监日常管理的事宜。

    不过这样的话语,吴帆徽暂时没有挑明,他不知道任丛封的能力究竟如何,也不知道任丛封在国子监是不是有威信,能否成为他最为得力的助手,当然有一点吴帆徽也是知道的,那就是他这个国子监祭酒,不一定真正的服众,因为他太过于年轻,缺乏足够的资历和威望,而且他的年龄比国子监诸多的监生还要小很多的。

    资历方面是没有办法造假的。

    吴帆徽也无所谓,他很清楚资历意味着什么,只要你的职务到达了那个位置,掌握了权力,不管你年纪多大,都可以通过行使权力来实现自身的抱负,尽管这样的做法,在国子监这个特殊的部门,看起来难度会大很多。

    “任大人,会考时间不足一月,不知道考题筹备如何了。”

    吴帆徽询问此事的时候,任丛封脸上出现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大人,会考的考题,都是五经博士与助教商议的,因为大人刚刚赴任,怕是时间上面来不及,故而本次会试的考题,已经确定下来了。”

    “考卷是不是已经刊印。”

    “已经刊印,存放在典籍厅。”

    “哦,刊印试卷之底册,上面可否有五经博士和助教之签名。”

    “此等的手续都是完备的,典籍厅悉数可以查询到。”

    任丛封微微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位年轻的国子监祭酒大人没有勃然大怒。

    考试的事宜,乃是国子监祭酒直接掌管的事宜,不管是哪一个层级的考题,没有经过国子监祭酒同意,都是不能够刊印的,这是规矩,除非这位国子监级祭酒授权五经博士和助教,才有可能出现这等的事情。

    任丛封这个国子监司业,属于典型的管理人员,平日里不会牵涉到教学方面的事宜,所以对刊印试卷的事宜,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当初他本能的想着反对,但诸多的五经博士和助教都联合起来了,他也有些无可奈何。

    这件事情肯定是失误,而吴帆徽刚刚上任,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无疑是难题。

    “任大人,国子监可有五经博士与助教自行决定考题的先例。”

    “尚未有过,只是因为今年情况特殊。。。”

    “既然没有先例,那么本官也不能够开先河,尽管说今年的情况特殊,本官刚刚上任,不过不管遇见什么特殊情况,这规矩是不能够破坏的,本官刚刚想了想,这考题刊印之事,还是需要处理的,存放于典籍厅的所有试卷,查清楚其中的署名,谁决定下来的考题,则刊印试卷所需的费用,从其俸禄之中直接扣除。”

    任丛封张大了嘴巴,看着吴帆徽。

    可不要以为这些刊印的试卷便宜,国子监的肄业考试,刊印的试卷足足有好几万份,每一个考生都要经历前后六场的考试,每一场考试的试卷都已经刊印,这样算下来,诸多的五经博士和助教,至少有一个月的俸禄没有了。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二十人一个月的俸禄全部没有了。

    “怎么,任大人觉得本官如此处置,有些轻了,想来也是,五经博士和助教,未经本官的同意,擅自决定考题,本官若是将此事奏报朝廷,那他们岂不是目无朝政吗,怕是本官这样的处罚,也要遭受弹劾的,不过本官刚刚上任,也不想让诸多的五经博士和助教遭受到朝廷的惩戒,就让他们出一些银子,记住这次的教训。”

    “是,下官这就按照大人的要求前去处置。”

    任丛封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滴,严格说起来,他这个国子监司业也是要遭受到惩戒的,毕竟吴帆徽没有上任的时候,他是临时负责国子监诸多事宜的,只不过那些五经博士和助教总是从学术的角度出发,让他这个司业无法干涉其中。

    要知道吴帆徽的职衔,不仅仅是国子监祭酒,人家还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这个职位是要命的,可以直接弹劾官员。

    “好,任大人安排典籍,将刊印的试卷样本,送到本官这里来。”

    任丛封出去之后,吴帆徽的脸色迅速的沉下来,他岂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

    五经博士与助教,应该是没有胆量擅自决定刊印试卷的,必定是有人拍板,不过这拍板之人,绝不是任丛封,其没有那样的胆量,按说肄业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他上任之后决定考题,完全是来得及的,为什么在他上任之前,考题已经刊印,且存放在典籍厅了。

    前任的国子监祭酒早就离开,不可能搀和到这件事情之中,而整个的南京,能够直接管辖到国子监的,也就是兵部和礼部。

    兵部尚书因为参赞机务,可以过问南直隶诸多的事物,礼部则是国子监的直接上级部门,唯有这两个部门之中有人点头了,恐怕试卷才会刊印。

    按说吴帆徽应该是刨根问底,找出其中的根源所在,但他暂时不会这样做。

    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不是困难的事情,可一旦查清楚了,就意味着大张旗鼓的处置,就意味着树敌。

    吴帆徽刚刚来到南京,没有必要马上树敌,而且他很清楚,按照他的处理方式,五经博士和助教吃亏了,表面上不敢开口说什么,私下里一定会埋怨的,甚至可能说出来背后主使之人,如此情况之下,吴帆徽自然能够知道是谁做出的决定。

    试卷刊印的事情,背后究竟有什么蹊跷,吴帆徽不清楚,是有人看不起他这个年轻的国子监祭酒,想着来一个下马威,还是牵涉到其他什么争斗了。

    国子监是相对单纯的朝廷部门了,想不到也出现这样的事情。

    吴帆徽只能够暗暗的叹气,看来大明王朝不管什么地方,都不是那么安生的,都是有权力博弈存在的,日后需要小心的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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