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除了身后灶膛里燃烧着的火堆,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放眼往山下望,整个罗家湾里,一点光亮也不见。好像陷入了完全的沉睡中。让人舍不得惊扰。
    但罗妮心知肚明,湾里和她一样,熬着没睡的人,至少还有好几个。
    ——都守着温棚,育秧呢。
    毕竟,春耕时节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栽秧。
    罗家湾里,有许多荒了的坡地。但连水田都完全弃了的,还是少数。
    只是种多种少的问题。
    但无论种多少稻谷,育秧都是必须的。
    因此,在罗妮的温棚搭起来之前,湾里就已经有好几家人,先一步开始育秧了。
    罗妮因为买牛、耕地的事耽搁,反倒落后了些。
    初春的山间夜晚,风还带着凉人的冷意。
    罗妮脱了厚外套,身上却一点儿不冷。
    因为她挥着斧头,哼哼哧哧的劈了半个小时柴。把家里所有的木柴,都劈成了小块儿不说。
    之后发现斧头有些钝了,又去洗衣台把磨刀石拖过来,哗哗的把家里的菜刀、镰刀之类的,全找出来磨了一遍。
    很快,就将家里的刀子,全都磨得锋利无比。
    可罗妮一看时间,才凌晨三点……还有三四个小时,天才会亮呢。
    真是太难熬了。
    罗妮吐了口气,将磨刀石搬回洗衣台下放好。回来瞅着灶膛里的柴火还能烧一阵,大铁锅里的水,也还是满的,一时半会儿不会烧干。
    她想了想,掐着右手掌心,进了空间。
    因为忙,罗妮已经好几天没进空间里来了。甫一站定,清新的竹香气,就扑而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因为缺觉而混混沌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不少。
    这段时间,空间里并没什么大变化。
    竹子还是老样子,静静的长在泉眼边。
    只是空间里肥沃的土地上,多出了一些植物。花、草、树木……但凡罗妮瞧着顺眼的,都往里种了一些。
    每样都长得生机勃勃的,瞧着挺有些私家园子的意思。
    但其中最显眼的,还是当初罗妮截留下来的那两株兰草,和她刚移栽进来的那株龟甲竹。
    那两株兰草,在空间里长得挺慢的。至今,还是小苗子的样子。
    显眼,是因为罗妮知道它们的不凡,特地圈了一块地出来给它们。周遭什么东西都没种。
    那株龟甲竹,则是因为它长得太快了!
    罗妮当初从山里,将它挖起来的时候,也就一米多,不到两米的样子。
    毕竟,是刚长起来一两年的新竹,不可能太高。
    可自从被罗妮种到空间,它蹭蹭的往上长了不少。如今,怕是三米都不止了。
    竹干也膨胀了一圈儿。
    周围,还冒了几个尖尖的笋头出来。
    只是如今笋头刚冒头,有没有变异,还看不到。
    ……
    后面几个小时,罗妮是在看火、瞧温度、拾掇自己的私家园子中渡过的。
    天亮后,吃过早饭,三爷爷就上来接替了她。
    而罗妮,心神一放松,回到卧室,倒头就睡下了。
    睡得死沉死沉的。后山建轨道的工人,叮叮当当的施工,都没能将她吵醒。
    直到中午,手机上的闹钟,连着响了两遍,才把她从黑沉的睡梦中叫醒。
    “妮?你醒了?我刚做好饭,正想去喊你呢。赶紧洗洗脸,吃饭了。”
    厨房里,三奶奶听到声音,探头出来,笑容慈爱。
    “三奶奶?”
    罗妮晃了晃脑袋,有点懵。想不明白三奶奶为什么会在自家厨房里。
    她定了闹钟,还想着起来最午饭呢。
    “哎。别站那儿了。赶紧洗脸去。完了,去喊一下你三爷爷。我这还有个汤得盛。”
    三奶奶挥者汤勺,“还有你爸,这会儿应该在后山看工人施工呢。你吆喝他一声,回来吃饭了。”
    “我爸?我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罗妮又是一愣。
    “刚回来。家里这么忙。他在区里也待不住啊。要不是得看店,还得给罗耀做饭。你妈一准儿也回来了。”
    “那倒不用,爸妈他们都忙,我……”
    三奶奶看她一眼,打断她。
    “你什么啊。守铺子有一个人就够了。罗耀那么大个人,给点钱去食堂吃也成。反倒是你这边,这么忙。你爸妈不回来帮把手,都说不过去。”
    听到三奶奶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罗妮一顿,沉默了。
    现在想想,自从去年回到老家,她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将父母排除在了外面。
    一开始,是因为知道即便和父母说了,他们也不会同意。像她回家创业,投钱修马路这些。所以,她便索性什么都不说。
    等把事情做了,变成了既定事实,罗父罗母问上门,才解释、安抚两句。
    平时有什么事,也基本上想不到和罗父罗母商量。反倒是和三爷爷、二叔他们请教、讨论得比较多。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也不是他们。
    就像现在,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三爷爷都来帮忙了。她也没想过和罗父罗母开口。
    之前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当初回来种地,罗父罗母明确的表示了反对。
    是她坚持,才有现在的局面。
    所以,即便他们现在态度转变了,她也还是习惯性的就将罗父罗母排除在了她的事业之外。
    认为在罗家湾里,她做什么,都不需要和罗父罗母商量,也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因为,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但现在,突然被三奶奶这样一说,她才醒悟过来,她好像做得有些过分了。
    别说罗父罗母的态度现在已经转变了,就是没转变,他们也是她的父母。
    她忙不过来,第一时间想的是找“外人”帮忙。反而将自己的亲生父母推得远远的。
    这种态度,应该挺伤人的。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罗妮吐了口气,之后看到罗父,也不像之前那样,劝他回区里了。
    晚上,罗父说他来守温棚,她也没拒绝。只叮嘱他穿厚点。自己就去睡了。
    第二天晚上,再和罗父换班。白天则还是拜托给三爷爷。
    三个人这样一轮班,育秧的事,就变得轻松不少。
    罗妮也有时间,去拾掇菜地、开荒了。
    皆大欢喜。
    而在这种轻松、又忙碌的氛围里,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一天天转暖。
    三月中下旬的一个早晨,罗妮大清早起来,惊喜的发现,几乎一夜之间,罗家湾的一些果树上,全都挂上了小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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