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没了宋翊,整个日子都好像少了几分生气。

    平日里给宋瑾瑜顶锅的人不在家,连使劲造作都觉得没意思,看不到娘亲狂揍狗熊爹的场面了。

    至于林知秋,平日里在下人眼里挺和气的一位大娘子,也就偶尔跟将军闹闹小脾气而已。

    可自打将军去北方边关打仗后,大娘子对下人就便严苛了。

    下人们因一点点小事惹着了大娘子的不痛快都会被训斥一顿然后下去领罚。

    虽然别人家的府里都是这么做的,可下人们还是很怀念将军在家的时候,将军在家的时候多好啊,大娘子也好。

    宋瑾瑜也呆的无聊的慌,只能日常跑外祖母那边蹭吃蹭喝。

    外祖母修行不怎么样,可一手厨艺却是一流的。

    每回外祖母开小灶,不仅大白满嘴的哈喇子,就连宋瑾瑜也是期待的紧。

    外祖母原先是蜀地的人,做菜吃辣那是很有一套的。

    后来跟随外祖行商,走过很多地方,也尝过许多吃食。

    外祖母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唯独真正爱好厨艺,那些年访遍了名厨,采百家之所长,也不过是为了嘴里的一口吃食罢了。

    大白也是尝过宫中御厨所做之菜的兽,但比起皇宫里的吃食,它更期待外祖母的小灶。

    今日外祖母炖了两只乌鸡,其中一只是给大白带的。

    等了许久的大白在尝到第一口的时候,整只兽抱着炖鸡的大瓦罐四爪朝天直乐呵。

    “你就知道吃,一看到吃的就没个正形,下午得找个大秤给你秤下体重,铁定胖了!”

    宋瑾瑜两手挠着大白的头,对它也没个好脾气。

    没让大白饿肚子已经算对它好了,回府后宋瑾瑜才知道大白不仅载着它把皇宫太极殿砸塌了;还在街上闹了一通笑话。

    大白一只兽别人不会说什么,可她宋瑾瑜就因为睡着了,结果被大白带上天给全昭和城内城的人表演了一通杂技……也幸亏老娘脸皮厚。

    “好啦,瑾瑜。过来趁热吃,跟大白置什么气呀。大白才十来岁,你都快十七了,是个大姑娘咯。”

    外祖母笑眯眯的,在她眼里大白不管长得多大多重,终究是陪伴自己小外孙女一块长大的,就像自家孩子一样。

    在外祖母那吃过午饭的宋瑾瑜,被大白扑到自己身上,压疼了自个儿腰。

    忍无可忍之下,宋瑾瑜决心给大白秤体重!

    这下三天的称,基本上都是那种老式的用秤砣的杆秤。

    宋瑾瑜叫下人找来了一块秤砣有五十斤,可以秤三千斤以内东西的大秤!这大秤秤砣旁边的钩子也蛮吓人的。

    这秤还是以前宋翊翻修将军府的时候,突发奇想秤砖头重量用的。

    后来一直就丢在了库房里,下人能把这秤给找出来也挺不容易的。

    又让下人找来了一块用粗麻绳编织的大网,宋瑾瑜亲手试了一下,够结实!

    大白在旁边看这又是大秤又是大网的,它慌得一笔,撒开腿就打算开溜。

    奈何宋瑾瑜早有准备,一把拽住了它的尾巴!刚跑两三步的大白很是无奈地被拽回了头。

    一把用大麻绳网将大白吊了起来,大白只能在里面“嗷呜~嗷呜~”

    大白的背就到了寻常人的肩膀,加上脖子跟大头是要比人高的。

    所以宋瑾瑜只能飞到半空中才好拿着大秤把大白吊起来看体重,整个过程下人只能在旁边看着,帮不上什么忙。

    将秤砣往后移,再往后……宋瑾瑜的脸越来越黑,终于在秤杆平衡后,一把松手!

    让大白来了个自由落体运动,‘啪’地一身,大白摔了个兽啃泥。

    大白抬头就对着半空中的宋瑾瑜“呜嗷~呜嗷~”

    “还嚎我!你他娘的看看自己多重了!!一千六百斤还多一点!我说怎么扛你那么累……”

    大白还是在生气,气宋瑾瑜摔自己,对着宋瑾瑜又是一通“呜嗷~呜嗷~呜嗷!”

    宋瑾瑜拿它没办法,只好“气气气!你个大白兽还有脾气了。算了,带你出门溜达去。”

    一听这话,大白从地上灵活地一跃而起,浑身毛发抖三抖,刚刚摔的一身泥也干净了。

    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又是对着宋瑾瑜“呜嗷~呜嗷~”不过鬼知道它说的什么。

    昭和西城,一块远离了闹市的低矮房子,这儿住着的都是些贩足走夫,贫寒人家。

    这儿太过荒凉了,寻常情况下宋瑾瑜跟大白是不会溜达到这儿来的。

    倒不是嫌穷,只是这周围太过荒凉了,没有玩乐的地方。若不是居住在此,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外人过来。

    今日能过来全是因为宋瑾瑜被一片朗朗的读书声给吸引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大宋王朝,并没有广收幼童的学堂,只有学出了一定成绩才能进的书院。

    寻常幼童要么读不起书,要么就是在家中请了先生过来教,因而在大宋王朝读书的成本还是很高的。

    可这朗朗上口的孩童读书声并非出自哪户大家宅院里,而是房屋排成了堆的穷苦人家住的地方。

    只远远地听着这些孩童的读书声时,宋瑾瑜的内心便已然一片暖意,她想走近了看看。

    便把大白丢在了闹市,让它自己玩去,玩够了大白自己也知道回家,倒是不用操心的。

    主要还是怕大白吓到了那些贫苦人家,那些孩子。

    走进了方才发觉这读书声是从一个破旧的老屋里传来的,老屋并不结实,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样子。

    宋瑾瑜悄悄靠近老屋,透过老泥窗望见老屋内有五六十个孩子,坐的很拥挤,却是个个满脸的笑意。

    孩子们的前面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妇人一身粗布衣裳,容貌并不出众,浑身却透发着一股温柔的暖意。

    妇人的手上捧着一本《三字经》,小孩子们也都摇头晃脑地在读。

    宋瑾瑜小的时候,熊爹给请的老学究上的文化课那都是忽悠过去的,从来没正儿八经用功念过书。

    可这回,在人家小孩的课堂外面,一站便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下课。

    小孩子们一窝蜂地跑出来后,妇人方才收拾收拾缓缓而出。宋瑾瑜忙跟了上去“大姐!”

    这才注意到,这教书妇人是有修为地,修为竟还不低,人境九重。

    这修为便是在官宦人家也是不低的,却不知为何一身粗布衣裳在这教书。

    许是大隐隐于世,一个有故事的女子。

    “大姐!你等等我。”宋瑾瑜追到了妇人的面前。

    “姑娘何事这般匆忙?”妇人停了下来。

    “大姐,这些孩子为何会在这读书啊?”宋瑾瑜是真的好奇,当然也挺喜欢那些孩子的。

    教书妇人看宋瑾瑜的衣着打扮也不像穷苦人家念不了学的。

    “这些孩子活的不容易,若是姑娘觉得他们读书不该。还望姑娘不要打扰,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

    可能也是冷眼受多了,世人大多不解,妇人以为宋瑾瑜也是过来打扰的。

    “不是,不是的!大姐你误会了,我就是挺喜欢这些孩子的,想问问这些孩子的情况。”

    宋瑾瑜连忙解释道,并向妇人行了个女子间的妆礼。

    妇人见宋瑾瑜样子真诚,并非过来嘲讽的,也就耐心告之了。

    “这些孩子是这周围人家的,他们平日里还要跟随父母做些小营生,又或者需要养育弟弟妹妹。并不是每日都有空闲念书,因而我每月也就开课十天罢了。”

    “姐姐,那按照你所说,就他们这般学法也难以考取功名啊,只是能识些字,也不知日后能如何,诶!”

    “姑娘有所不知;于他们而言,是从未想过考取功名的。就能够识些字,若是聪慧些日后也能去大户做个账房先生,小管事的。这也是摆脱了他们父辈那般靠苦力营生了。”

    宋瑾瑜又给教书妇人行了个郑重的拜谢礼,“姐姐,不知这些孩子学费几何?我想帮他们把银钱给出了。”

    教书妇人这才菀然一笑,“妹子不必担忧,他们来我这处念书直接过来便行,是不需要银钱的。”

    “啊?是我冒犯了。只是不知姐姐你平日生活银钱可还够?”

    宋瑾瑜望着眼前平淡温和的妇人,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倾佩之意。

    “放心,我还有其他的营生呢。”素衣教书妇人现在只觉得眼前的姑娘虽然有些冒冒失失的,却是实诚的紧。

    没有再纠缠教书妇人,只不过宋瑾瑜第二日又去了西城的那些低矮房子,还是站在后窗看着妇人教孩子们念书。

    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宋瑾瑜突然觉得患得患失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充实!

    什么君楚战,就先放下吧,女子应有自己的追求,而不是全身心依附着男人。

    还有熊爹,修为已然站在了这片大陆之巅,也没什么人能伤到他,先不担心了。

    这一来二去的,宋瑾瑜也就跟教书妇人熟络了。

    知道这教书妇人名叫方宛禾,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唤作方不恨。

    就住在离昭和西城那堆低矮房子不远的地方,是个独立的小院;虽不富裕,却也够生活。

    宋瑾瑜也觉得方不恨这名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问。

    毕竟一个有些修为,却没有丈夫,还能跑出来教贫苦孩童念书的妇人就已经够奇怪的了。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过去,交友贵在知心,又何必寻根问底?

    宋瑾瑜喜欢跟方宛禾来往,就很舒心的感觉;偶尔方宛禾忙的时候,也去帮方宛禾代代课,去教那些贫苦的孩子。

    虽然宋瑾瑜以前跟着先生念书念的很水,但有资格被将军府请去教书的也唯有当世大儒。

    虽然宋瑾瑜水了一点,但带带这些刚念书的孩童还是问题不大的。

    最惹宋瑾瑜喜欢的是方宛禾的儿子方不恨,这小子也是个不喜欢念书就喜欢修行的。

    小小年纪已然人境六重天的修为,宋瑾瑜帮他看了根骨,是修行的上上之才。

    能被宋瑾瑜认为是根骨好的,那基本上都是自己熊爹那类根骨的,虽然及不上自己的先天灵根,但在这下三天大陆里绝对是十万人挑一!

    最关键的是方不恨的性格很对宋瑾瑜的胃口,爱走马翻墙,顽劣上树,成天翻人家屋顶,没少叫方宛禾操心。

    一边因为看不惯大户人家的小厮欺负在方秀禾学堂里念书的孩子而与人发生争斗;又一边赖着宋瑾瑜教授他修炼,直对着宋瑾瑜唤作“阿姐,阿姐!你就教教我嘛。”

    说来也奇怪的很,方秀禾虽一身气质远超于常人,但样貌终究是算不上佳人。

    但方不恨这小子却是极好看的,而今还未张开,却已然俊秀异常。

    有时候宋瑾瑜也会在想,这小子的爹是谁,居然能生出这么好看的方不恨!

    对于方不恨一天到晚死赖着自己,要学习修行这事,宋瑾瑜那是来者不拒。

    在宋瑾瑜眼里,这小子根骨这么好,就该被好好调教!

    私底下疯狂地给方不恨塞纳戒,塞灵石,大白看着灵石眼里都发馋。

    其实方不恨是懂事的,起初并不肯收。

    “阿姐,这些太贵重了,不恨不能收的。而且娘亲若是知道了,会责怪。”小少年低着头有些一本正经。

    “你是不是傻呀?!咱俩悄悄地,不告诉你娘就行了。”

    宋瑾瑜明明是个送灵石的,却有点把自己搞得跟拐卖儿童似的……

    “那也不行啊!太贵重了,反正不恨不能收。”

    方不恨还是把纳戒往宋瑾瑜手上推,死活不肯要。

    “这哪儿贵重了?!对姐姐来说一点都不贵重的,平日里姐姐都拿灵石喂大白,不信你看啊。大白过来,吃东西了。”

    大白被屁颠屁颠地喊过来,宋瑾瑜从纳戒里取了一堆灵石丢在地上,然后大白张嘴就啃。

    就一小会的功夫,地上的一堆灵石都进了大白的肚子。

    方不恨的脑回路好像有点不正常,抱着大白的头使劲挠,“大白!原来你都吃灵石的?养你你可真烧钱!”

    “看吧,这些对于姐姐而言真的不贵重的。乖!好好收着。”

    宋瑾瑜又把纳戒往小方不恨手里塞。

    小方不恨还是有坚持的,“不行呐,不能要就是不能要!”

    宋瑾瑜也要炸了,这熊孩子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你拿着行不行?!姐姐又不缺这点灵石。你修行肯定得靠灵石啊,没灵石得修行的多慢啊!你个小坏孩还想不想修行了?!”

    被宋瑾瑜一吼,方不恨这才把纳戒给收下。

    其实也是因为宋瑾瑜说到了他心里,他喜欢修炼,也想变得更强!可境界愈高,修行所需要的灵力也愈多。

    这时仅凭借下三天天地间的正常的灵气浓度是远远不够的,需要灵石!

    而方不恨的根骨极好,却因为没有灵石,被困在人境六重两年了。

    “真乖!叫阿姐。这是咱们俩的秘密,悄悄地哦,不能告诉你娘亲。”宋瑾瑜摸了摸站着已经快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的头。

    小少年看着宋瑾瑜,有些动容,又很郑重地回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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