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到了封铎的住处,在小佛堂里才找到封铎,那佛堂里面除了供奉了佛祖之外,还有一个牌位,那牌位上面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被人珍而重之的照料着的。

    而那牌位,正是昨日封云深携林朝雨夫妻对拜的时候拜过的牌位。

    这牌位安嬷嬷纵然见过无数次,也拜过无数次,但每一次她看着这牌位都能泪盈于睫。

    她那么好的主子,偏生却命途多舛、红颜薄命。

    安嬷嬷入了佛堂之后,先是拜了拜,这才对旁边闭着眼睛的男子道:“先生,督主和夫人起了,已经用过膳了。”

    纵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安嬷嬷还是习惯称封铎为先生。

    封铎点了点头,睁开眼睛问:“可成事了?”封铎原本以为之前在猎场的时候,二人就成事了。

    不曾想却是水仙那丫头传错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在她看来二人都睡在一起了,必然是会做些什么了。

    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盼孙子,不曾想后来白月跟他说,二人根本就还没有成事。

    他便找了封云深问缘由。

    若是旁人,或许还担心会泄露了封云深的情况,但封铎相信林朝雨的为人。

    原本他以为封云深是因为不放心林朝雨,所以才未曾与她圆房,却不料封云深给他的回答是,想要给林朝雨一个完整的婚礼。

    封铎是个深情的人,封云深愿意如此善待林朝雨,他自然是赞同的。

    但他有些担心他那个傻儿子,所以便让安嬷嬷盯着一些。

    安嬷嬷一扫方才的抑郁,笑得一团和气的道:“成了,成了。”

    旋即看了看那桌案之上的牌位,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若是主子还在,瞧着小主子这般,一定会很欣慰的。”

    封铎眸色变得有些暗淡,目光放在那牌位之上,像是在看着那牌位,又像是在透过那牌位看什么人。他叹息道:“是啊!”

    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应安嬷嬷的话。

    安嬷嬷抹了抹眼泪,看着这明明还年轻,却已经鬓边生白发的男子,有些心疼的劝慰道:“先生也要多爱惜自己,不然主子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她的主子和先生,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人啊!

    却不料,命运弄人。

    封铎苦笑,他如今撑着这残躯苟延残喘,不过就是为了守护着封云深而已。他不想她的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她既然不在了,他就连同着她的那一份,好好的爱护她的孩子。

    眼瞧着封云深越发的成熟稳重,运筹帷幄。

    他觉得自己的精力,越发的有限了。

    也不知道她还在黄泉路上等他没有,也不知道她等急了没有。

    安嬷嬷道:“先生,小主子未来的路还长,先生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若是小主子往后有了孩子,还需要先生帮忙照料呢。”

    安嬷嬷最怕看着封铎这种生无可恋的模样,她一个外人,瞧着都心疼。

    封铎勉强的笑了笑道:“嬷嬷,我知道的。你也要保重身子,往后还要帮着深儿夫妇呢。朝雨虽有娘家,却跟没有娘家无二区别。”

    安嬷嬷之前也打听过林朝雨的身世,自然知晓安平候府那一窝都是什么货色。

    好在林朝雨是个拎得清的,不与娘家往来。若不然,安平侯那一家子,只怕会影响小主子。

    二人互相宽慰了一番,安嬷嬷这才离开小佛堂。

    离开的时候,看着屋内那端坐着的男子,对皇上的恨意有深了几分。

    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若不是为了照料小主子,若不是为了看到那狗皇帝死,她只怕早早的随着主子去了。

    她的命是主子给的,包括现在这得来不易的幸福,也是主子和先生成全的,主子已经去了,但她希望封铎能过的好受一些。

    但若是不固执,若是不那般深情,便又不是先生了。

    封铎在安嬷嬷走后看着那牌位低声呢喃道:“念念,你不要着急,你在等等我。深儿如今有了陪伴他的人,往后他们还会有孩子,待大仇得报,我就可以来找你了。”

    严玉婵很心塞,她昨天去西厂,说要找蔡景南,那些人态度很恶劣的赶她走,她说她认识蔡景南,然而那些人问她可有什么信物,她哪里拿得出来什么信物。便被西厂的人当成是骗子赶,她不愿意离开,那些人差点就上手了。

    她无奈之下只得离开。

    今日本来准备有去西厂的,却不料还未出门,就听下人说安平侯府的人来了。

    严玉蝉哪里还顾得上去西厂,立即就带了丫鬟去找严大人。

    来人是安平侯本人,严玉婵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只好躲在堂屋的隔壁偷听。

    严大人本来是打算不让林侯爷进门的,然而林侯爷竟然在外面一通乱嚷,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林堂似乎和严玉蝉私定终身了。

    严大人唯恐那林侯爷在瞎嚷嚷,坏了严玉婵的名声,只得让人把林侯爷请进府。

    林侯爷就是个混不吝的,林堂都是深得了林侯爷的真传。

    林侯爷昨日在收到圣旨之前,宫中的魏妃就派人给他传话了,在知道魏妃竟然说动皇上让皇上给林堂和严玉婵之后。

    林侯爷不禁就有些飘飘然了。

    魏妃对皇上的影响力如此之大,他不飘都对不起他自己个儿。

    是以他今日见到严大人,既不心虚也不杵,腰杆儿挺得直直的,见到严大人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阁老大人,您准备什么时候放了堂儿呢?”

    严大人最是见不得林侯爷这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模样,恨不得拿自己的鞋底板扇他。

    但现实与想象永远都是存在着鸿沟和落差的,纵然严大人在如何讨厌林侯爷,他也不能在眼下这种情况跟他干架。

    于是严大人只能板着脸,神色不渝的道:“该放之时,自然会放。”

    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林侯爷听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道:“阁老大人要留着堂儿这个女婿在府中住着,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若是一直让堂儿住在贵府,恐对严小姐名声有损啊!本就是未婚夫妻,干柴烈火……”

    不待林侯爷话说完,严大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林侯爷慎言。”

    不得不说,严大人这种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人,其实最怕的就是林侯爷这种的不要脸之人了。

    林侯爷做出一副被严大人吓惨了的样子,拍着自己的胸口道:“严大人息怒,本侯说的都是事实啊,我们心里在清楚又如何,架不住旁人会这般作想啊!”

    严大人额角突突,这林侯爷这般,哪里有半点侯爷模样,便是比那街上的混子都不差分毫。

    严玉蝉唯恐自己的爹被林侯爷忽悠得把林堂给放了,依照林堂的尿性,必定是回去之后就会上门来提亲。

    人家有圣旨,提亲的时候还不能不让人家进门。

    严玉蝉脑子转了转,对着青梅耳语了几句。

    青梅点了点头。

    然后提着裙角慌慌张张的跑到堂屋,见到严大人就跪下毫无形象的哭喊道:“大人,大人,林公子从府中逃走了。”

    这点子是严玉蝉临时想出来的,严大人提前并不知道,闻言直接气得跳了起来,怒吼:“怎么回事,人为什么会跑了?”

    青梅是真的被这么凶的严大人给吓到了,惨白这一张脸说:“奴婢也不知道林公子如何跑的,只是关着林公子的客房里面,没有林公子的人了。”

    他分明是把林堂关在柴房的,为何这丫鬟会说是在客房。在见着丫鬟是严玉蝉的贴身丫鬟,严大人一时间猜透了其中关键。

    他虽然正直,但并不笨。

    心中知道了严玉蝉的用意,面上却仍旧又愤怒和着急之色。他立即道:“我先过去看看。”

    林侯爷一听林堂不见了,第一时间就觉得林堂必然是跑回家了。但见到严大人那般气愤,他本着看热闹的心情也站了起来,面上有担忧之色:“本侯爷随你们一道。”

    严大人看着幸灾乐祸的林侯爷,心塞不已。

    一时间面上的神色,是当真很难看。

    林侯爷却觉得严大人是因为林堂溜了,所以气成那样的,他的心情越发的愉悦了。

    一行人由青梅带着直奔客房而去,客房外面又几个小厮和丫鬟战战兢兢的跪着,端的是一副生怕被责罚的模样。

    青梅进去之后,就凶巴巴的指着一个小厮质问:“你跟大人说说,是怎么回事?”之前小姐说的,她会跟这个小厮交代。

    那小厮以头触地,磕磕巴巴的道:“大人,每日的这个时候,小的都会给林公子送茶水点心进去,今日小的送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屋内没有林公子的身影了。”

    “小的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后来发现净室原本被关死了的窗户被撬开了,小的觉得林公子可能是从那边逃跑的。”

    严大人怒不可遏的给那小厮治了个看管不力的罪,让人拖下去打二十个板子,又给其它的人处以了同样的罪名,让人把他们拖下去每人打十大板。

    吩咐完了这些之后,严大人方才铁青着脸,咬牙道:“林侯爷,林公子自己逃了,请恕本官无法放人了。”

    说完之后,拂袖而去。

    林侯爷看了戏,也不管严大人的态度了,自己很上道的喊了一个丫鬟,就命她带路,心情愉悦的离开了严府。

    然而林侯爷回去之后并没有在安平候府见到林堂,一问下人,均说没有看到林堂回府。林侯爷是个心大的,他觉得林堂好不容易溜出来,应该寻花问柳去了。

    严大人送走林侯爷这个瘟神之后,却并未觉得放松。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今日若非严玉蝉急中生智,他都不知道能否应付林侯爷这等不要脸之人。

    林侯爷离开严府之后,严大人立即出了门。

    林侯爷出门后不久,严玉婵也立即让人套了马车出门了,她今日一定要见到蔡景南。

    封府的人说林朝雨要半个月之后才会回来,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她怕她自己等不起。

    今日虽然暂时把林侯爷忽悠过去了,但林堂没有归家,林侯爷务必会在找上们来的。

    她到了西厂门口,守门的不是昨天的那几个人,她上前表明身份,然后说自己要找蔡景南。

    那守门的仍旧同昨日那些人一样,完全不信蔡景南认识严玉蝉,一个劲儿的打发严玉蝉走,并未威胁道,若是不离开,他们就要动手了。

    笑话,他们指挥使那可怕的名声,还会跟女子交好?

    这姑娘必定是疯了。

    即便要去,也该去东厂才是,东厂厂督相对而言就要怜香惜玉多了。

    严玉婵气得不行,这西厂的人怎么这样。

    且不管她认识蔡景南与否,他们也该先进去通禀,这才是该有的规矩啊!

    严玉蝉远远的站在西厂的门口,急得团团转,她好希望下一秒就可以看到蔡景南从西厂出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严玉婵的期望,在她等到快天黑的时候,看到蔡景南优哉游哉的从西厂的大门晃了出来。

    严玉蝉原本暗淡的眸子,登时一亮,朝着蔡景南就飞奔而去。

    明明是懒懒散散的人,此刻在她眼里如同聚满了光辉一般。什么害怕呀,畏惧呀,通通都不见了。

    蔡景南远远的就瞧见一个人朝他本来,手中聚起了气,在看清那人的长相之后,将手中之气尽数消散。

    严玉婵奔到距离蔡景南两步的距离方才停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蔡景南道:“蔡大人。”

    蔡景南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也不问严玉蝉跑到西厂门口来干什么,绕过严玉蝉,继续走。

    然后严玉蝉就如同一个跟屁虫一般,巴巴的跟了上去。由于蔡景南腿长步子大,严玉婵要用小跑的才能跟上,她跟上去之后就直言道:“蔡大人,我想求您帮一个忙。”

    蔡景南顿住脚步,疑惑的看着严玉蝉,好笑的开口:“严小姐觉得,我像是那种喜欢帮旁人忙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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