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听就皱了眉头,世子和云潇的婚事是皇帝应的,要见英国公夫妇的时候还拉了她一起去。君无戏言,何况是对英国公这样的人家,此事毫无转圜的余地。但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只能把话咽下去,哄着她:“你要是不肯让云潇做你的师母,母后以后不让方墨卿来教你画画就是了。丹青馆里的大家们那么多,未必非得跟着方墨卿学。”

    云沁瞪大了眼,血丝都看的一清二楚,张嘴就要叫起来,却怕惹怒了母后,真的不让方墨卿再教她了。梗着脖子忍下这口气,垂了头拉着皇后的衣袖撒娇:“母后,老师教的很好,我只要他教我,你让他不要娶云潇那个贱人。”

    云沁一直有些霸道跋扈,皇后也知道,但北齐唯一的嫡公主,便是再霸道跋扈,皇后也觉得那是应当应分的。这会依旧以为是女儿的小脾气犯了,好言好语的解释:“你父皇亲口答应的,这桩婚事改不了。是庄妃养着的那个贞襄,带着云潇去永安宫结识了世子,世子自己去你父皇那求的亲事。”

    云沁猛地抬头叫起来:“不可能,老师怎么会去求娶云潇,她哪点比的上我?”

    皇后耸然变色,紧紧拉着云沁,对身边的姑姑使了个眼色,满屋子战战兢兢的宫人就都退了下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皇后这才沉了脸,拿手点着云沁的额头:“胡说些什么,你才多大,方墨卿都二十五了,就算是要拉拢英国公,母后也不能让你和他扯上关系。以后不许胡说,传出去有损女儿家清誉。”

    云沁怎么甘心,摇着皇后的胳膊撒娇:“母后,老师很好的,我不嫌他年纪大,母后,你不要让她娶云潇那个贱人。”

    皇后霍然站起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云沁,想着女儿才十二岁,哪懂什么情爱,还是小时候的性子,自己的小玩意就算剪碎了扔掉,也不肯给别人。只是倔起来,九头牛也拉不住。但这话要是被人听去了,女儿还怎么做人。

    就是再娇惯着云沁,皇后这会也不能让她乱来,沉了脸喊人:“来人,这几天看好公主,要是让公主出了长安宫一步,你们就自己来请罚。”

    说完也不管四公主惊愕地连连喊母后,甩了袖子就走了,宫人们一拥而上拦住追过来的云沁。

    云沁气的伸手就打,也不知哪个倒霉的站在她眼门前,挨了好一顿巴掌,云沁打累了才消停。

    喘着气撑着案几坐下,云沁脸上全是恨意。老师是她一个人的,庄妃养的那个贱人根本不配和她做同门,还有云潇,老师怎么能娶她,她不过是惠嫔生的,哪里能比得上自己这个嫡公主。都是这两个贱人,处心积虑勾引老师,老师那么端方温柔的人,怎么敌得过她们的手段。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师娶云潇,还有庄妃养着的那个贱人,有她云沁一日,那个贱人就别想好过。

    任她心里怎么赌咒发誓,皇后下了禁足令,宫人们就算一天打伤一个,马上就有新的补上来,云沁是是插翅也出不去。

    长安宫里怎么闹腾,外头都是不知道的。一样是闹,未央宫里却是欢笑满堂,惠嫔听到消息怔了半天才合掌念佛,脸上还有泪痕,嘴角却止不住的向上弯,她这些天不知拜了多少次佛,只要云潇能有个好归宿,她以后就吃长斋,虔诚信奉佛祖。

    这下好了,英国公世子不论家室人品都是数一数二的,庄妃想搭上英国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下子算是两全其美。喜盈盈的差了人去万安宫给庄妃报喜,自己忙去女儿房里,为了婚事,女儿和她狠闹了几天,这些日子把自己关在房中,怎么也不肯出来,母女两可有几天没见了。

    谁知竟扑了个空,宫人说是出去了。惠嫔满心欢喜摆摆手:“我就在这等她。”

    一面等一面算着要备些什么嫁妆,虽说公主出嫁,嫁妆都由礼部出,但那些真正贴心有用的,还是要亲娘私下准备好。

    唤了人来想起一样记一样,还没说完,云潇就回来了,惠嫔一见着人,一把抱住了,本是大喜事,可想到女儿就要嫁了,眼睛却止不住的红起来:“好,好。”

    云潇靠在母亲怀里,蹭一蹭闭着眼笑,听着惠嫔哽咽了,才挣扎抬头,给母亲擦眼泪,自己却也红了眼眶,:“母妃怎么哭了,难道不高兴?英国公世子可比册子上的人都好。”

    惠嫔不住点头拿帕子擦了眼泪,破涕而笑:“是,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母妃就是想着你要嫁了,担心你这性子,去了婆家能不能过得好。”

    云潇拉着惠嫔坐下上,自己坐在脚踏上,把头枕在母亲膝头,声音又轻又甜:“母妃不用担心,我悄悄告诉您,是我仰慕世子,自己去和世子说的,没想到世子真的去和父皇求娶我。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这举动放在东晋简直就是惊世骇俗了,就是在北齐也是惊人之举,惠嫔一惊,又马上笑了:“这么说来你们还是两情相悦,再没有更好的了,再没有更好的了。”

    云潇耳听两情相悦的话,羞得满面飞霞,嘟着嘴撒娇:“说起来还得谢谢您呢,都是您一个劲的逼着我嫁人,我想反正要嫁,与在那名单里选个陌生的名字,还不如大着胆子去问问世子。”

    相比名单上的那些,想必庄妃更加满意世子。惠嫔也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再没有事压着了,雨过天晴,嘴上就叹道:“不是母妃要逼着你,那会你好歹能自己选,要是迟了,只怕庄妃娘娘就直接给你圈一个了,母妃当然着急。”

    云潇一愣,抬起头:“庄母妃?和庄母妃什么相干?”

    事情已经过了,结果又皆大欢喜,惠嫔也就不再瞒她:“唉,庄妃今年苦得很,小儿子没了,宫权也被皇后夺回去了。你四哥在外头又差点被太子的人害死,她就急起来,要拉拢人呢。要不是你四哥还不到娶正妃的年纪,她也不会这么逼着你。”

    云潇惊得说不出话,竟然有这样的内情,心里想着怨庄妃,又觉得母妃刚才说的对,庄妃比她们还苦。

    起了头倒勾起惠嫔说话的欲望,摸着女儿的鬓发:“对了,庄妃为了拉拢英国公,还想要促成世子和贞襄的,贤妃也答应了,原本都定下来了,谁知道世子竟不肯。贞襄生得那么好,世子还能不动心,说明他心正呢。”

    这下云潇更是目瞪口呆,惠嫔说完了心里舒畅,又想起来要理嫁妆单子,急匆匆又走了。

    这个刚走,那个又来,云役咋咋呼呼的进来:“姐,怎么回事,二姐都是过了双十才嫁的,父皇凭什么这么早要把你嫁了。”

    云潇对着弟弟再不会害羞的,嗔他一眼,又拿袖子遮住口鼻:“父母之命,我怎么知道。你从哪里来,一身的臭汗。”

    云役脖子上全是汗,还拉着自己衣裳闻一闻:“刚和四哥比试完,差点累死我。”

    云潇把自己的帕子往弟弟身上一扔:“赶紧擦擦。你什么时候赢过四哥,怎么还送上门去挨打,傻不傻呀。”

    云役擦擦脸和脖子,瘫在太师椅上,把帕子随意一丢:“你这些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瞧见四哥那样,成天在工部找茬,人送诨号活阎王。我要不拉着他跑跑马练练武,我大齐工部的郎官们都得被他逼死。就当我日行一善了,牺牲自己,解救众生。”

    云潇确实许久没见过云衍了,奇道:“四哥是怎么了?”

    云役想了想,拍着桌子:“你们都下去,给爷泡杯茶来。”等宫人们都出去了,才对云潇招招手,云潇看他这惫懒样,横他一眼走过去。

    云役凑近了才说:“还不是因为静节,你还记不记得陆敏敏问救命之恩要怎么报答,我那时说的玩笑话?四哥竟真有那个意思。”

    云潇瞪大眼睛要说话,又被云役扯了扯袖子:“而且静节多半已经知道了,但是前几日静节给你送茶叶,在宫门口和我们碰上了,四哥说了句话得罪了她,她生了气不肯见四哥,四哥最近没个好脸色,活像个阎王爷。你和静节最熟,我早想让你帮帮四哥的。”

    云潇乍听之下有些吃惊,细细一想,她早就说过四哥待静节比她都好的话,此时想来,是早有痕迹的事,只好奇一向最稳得住的四哥是怎么得罪的心上人:“四哥说了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云役皱着眉想一想:“我说静节跟着方墨卿学画,以后要做个大画家,四哥就接着说:‘和方墨卿学画就要做丹青大家?你难道不曾听过项庄舞剑’,然后静节就生气了。”

    同是女孩子,刚刚又听了惠嫔说的内情,云潇“哎呀”一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四哥一定是误会静节爱慕世子,吃味呢。”

    这个云役大约也猜着了:“那静节又气什么?”

    云潇伸出食指戳他的额头:“你们男人啊,怎么会懂女孩子的心。我日日和静节一起,知道静节对世子绝不有那种心思。她又是最多心的一个人,指不定以为四哥是说她想要攀高枝呢。她虽然是父皇亲自封的郡主,可你看云沁还不是一口一个孤女的叫她,让她怎么能不多想。”

    云役一拍巴掌:“还真是,她当时就说了什么‘本不配和世子学画’,哎呀,这可冤死四哥了。我得告诉四哥去。”跳起来就要跑。

    云潇拉都拉不住,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只叹气。静节不见四哥,四哥就是知道了,也没处解释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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