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也是一愣,现在连寨子里的人都改口叫他将军了,怎么小女娃开口叫喊他大当家的,而且这个明显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呐,陆明看着她:“你是谁?”

    拨月愣愣的,还没回答,身边有人先叫起来:“拨月!”

    拨月望过去,竟是陆敏敏,相比陆明这个旧日寨主,她和陆敏敏在宫里见得多了,倒更亲近些,忙喊:“陆姑娘。”

    陆明也反应过来了,他虽没见过拨月,但不少听女儿提起过她,说起郡主总要捎带上这个贴身宫女,陆明猛一皱眉:“公主呢?”

    拨月脸色大变,抖着唇险要哭出来:“公主,公主还在车队那里。”

    陆明也是个聪明人,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看着拨月一身大红宫装,倒是一个忠奴,不枉郡主对她的再造之恩,可现在却又正因为这个误了事了。

    陆敏敏也“哎呀”叫一声,和陆明大眼瞪小眼:“爹,怎么办?咱们再回去找找?”

    陆明沉着脸摇头:“后面全是追兵,不能回去自投罗网,先撤,留一队人远远盯着,咱们还得回去给王爷复命,看王爷怎么说吧。”

    拨月在马背上留了一路的泪,自己这会算是安全了,可公主却生死不明。早知如此,她换什么衣裳,只要公主没事,便把她留在那里,死了也行。

    这番阴差阳错不仅拨月心苦,云衍更是悔的肝肠寸断,早知这样,还不如先和馥郁通个气,只要她稳得住,在宫里装出伤心欲绝去和亲的样子,瞒过了别人,这会在自己面前的,就不会跪地忏悔的拨月了。

    计划是过了齐地举事,公主是在东晋界内被劫走,就该东晋负责。把北齐摘的干干净净,假装出一队楚兵,把这笔账记在西楚头上,东晋和西楚的战事就更停不下来了。公主被西楚抢去了,就算找回来,也没有清白可言,再不能和亲,不能和亲的公主,还找她做什么,生死都没有关系了。京里认识宋静节的人少之又少,到时候换一个身份,再带回府去,只要不进宫,别的什么都不怕。

    千百种可能性都想过,甚至想到了日后该怎么躲过京里安排的婚事,宋静节毕竟不能见光,没办法堂堂正正迎娶她做王妃,但要娶了别人再金屋藏娇,不说宋静节不肯,云衍自己这关就先过不去。虽然亲王不娶难度有些大,但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不管是暗疾还是断袖,总能挡一挡,领兵的亲王,私德有亏算不上什么大事,恐怕上位者还更高兴些。

    千算万算,没算着拨月忠心如此,只要宋静节还在,送亲队伍就会继续前进,再想阻止,就只能明抢了。便是明抢,也得先抢回来,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部署了,云衍指着陆明:“大齐公主遭劫,陆将军带五千人马去助东晋一臂之力,攻打西楚的昴州。”

    陆敏敏跟不上云衍的思路,歪着脑袋看她爹:“劫公主的又不是真的楚军,再说公主也没被劫走啊。”

    陆明心里也不赞同,原本是云衍来求他帮忙,他这个山寨寨主能见光,出身还在云衍那,何况后来一直跟着武安侯,天然就是愉亲王一党,就算他不承认,别人也不会相信。既然已经扯不清干系了,索性就绑上一条船,知道了云衍的这个秘密,手里握着把柄,将来更多一份保障。

    可现在能做的都做了,公主没劫到也是天意,这会发兵参与晋楚之争,不说完全没有好处,甚至还会被朝廷责怪,白白把武安侯从前部署好的战局给搅乱了。

    云衍心里难道不知这样做百害无一利么,原来的计划也不是这样,要嫁祸给西楚是真,可为的是给晋楚两国的战乱火上浇油,现在把北齐也搭进去,以后该怎么办,他还来不及想。但这会只有先把局搅乱了,才能趁乱行事,反正不管怎样,宋静节他是必抢不可的。

    陆明紧皱着眉,嘴里质疑的话还没说出来,帐子外有人跑进来:“报,护送贞襄公主和亲的队伍前来求援。”

    云衍锁眉,怎么来的这么快,要是知道公主还在,他还怎么有理由出兵攻楚。他正不耐烦,却听士兵继续说:“公主被楚人劫走了,东晋的护卫已撤回晋地,大齐的一千人马正向大营赶来。”

    云衍脸色大变,一掌撑在大木桌上:“公主不见了?”

    卫兵本低着头,听云衍声音都变了,奇怪的抬头,只见他倾身紧盯着自己,眼神吓人,卫兵哆哆嗦嗦的点头:“是,是这么报来的。”

    陆敏敏和陆明也对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无声垂泪的拨月这会却一跃而起,抓着卫兵的衣裳:“不可能,公主她明明……唔……”

    陆敏敏捂着拨月的嘴,陆明过去一个手刀,利落的把卫兵砍晕了,陆敏敏才松开手,拨月从被劫出来眼泪就没停过,这会更是张嘴心神大乱,膝行过去扯住云衍的衣角,张嘴就要嚎啕出声,碰上云衍狠厉的眼神,吓得哽住了喉咙。

    云衍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咬牙一把拉起拨月:“公主脚程慢走不远,你和陆敏敏带人去周围悄悄找。陆将军,公主被劫,你先带兵与东晋汇合,等朝廷旨意下来。”

    公主真不见了,世人都以为是西楚劫走的,北齐做样子也得和西楚打个两场。陆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利索地领命。

    陆明领着将士在西楚边界上搭起了营帐,这边云衍的急奏和送亲队的人一齐到了京城,赶着早朝时候把信报上去,满朝哗然。和亲的公主被敌国劫走了,何等的耻辱。不管这个公主是不是正经的金枝玉叶,可顶着这个名头,辱了她就是辱了大齐。甭管是什么郡主公主,就是仙女在军营里滚过一遭也没什么仙气儿了,找回来也只能到观里去孤老终生。

    这个亲是和不成了,没人认真想要去找这个便宜公主,可面上却也得装出个义愤填膺的样子,主辱臣死,这个大仇当然要报,上下齐心把戏演全了,皇帝下旨开打,只在旨意里另加了一句,与东晋结盟不变,配合东晋攻打西楚。既然是配合,就不用花全力了。

    皇帝把面子全了,这婚事本来也不是北齐死乞白赖求的,没了也不是太可惜,只是想着庄妃,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贞襄出嫁那天庄妃哭的泪人也似,武安侯里添置的嫁妆一车车往宫里拉,原来说母女情深还不太信,这会却信了七八分。原就是为了填云沁的坑,庄妃忍痛嫁了贞襄,现在倒好,人被劫了,皇帝还没真的想去找,这个丫头算是就这么没了。

    苏称邑这个下午就一趟一趟的往万安宫送赏赐,皇帝还说等朝政处理完了,来用晚膳。一般皇帝去哪用晚膳,晚上就歇在哪了,苏称邑欢天喜地的报了信,庄妃为着公主伤心的眼圈还是红的,却也要勾了唇勉强笑一笑,以示对君恩的感激和欢喜。

    皇帝晚膳时候果然来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了,话还是有的说的,可看着庄妃脸上已经遮不下去的细纹,皇帝吃过饭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嘴里闲聊着,脑子里全是那些小嫔妃们的丰胸细腰。这一两年间皇帝再没有临幸过旧人,夜夜都被淑妃选的新人包圆了,连初一十五去皇后宫里也是一人一边睡大觉。

    原来想着是因为皇后端庄太过,让人生不出兴趣来,现在对着庄妃仔细看看,毕竟是三十六七的人了,脸上有了些痕迹,但容色还是很不错的,这几年越发羸弱,纤腰盈盈不足一握,胸前锁骨高悬,很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姿态,搁在年轻时候,皇帝是很喜欢这样的,可现在看着心里是点头了,偏偏还是伸不出手去。

    来传话的时候就是要临幸的意思,这会下不去手,皇帝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大张旗鼓的来补偿,难道就盖着被子说一晚上的话不成。心里正不得劲了,外头有些吵闹声,皇帝一皱眉,开口就不善:“怎么回事?”

    苏称邑弯着腰进来回:“是王才人的宫女来,说王才人梦魇了,吓的直喊圣上呢,求圣上去看一眼。”

    庄妃一抬眉,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截胡了,一个小小的才人也敢来这里弄鬼,真新鲜。可瞟一眼皇帝,皇帝眼睛都亮了,一副想去又不好意思走的样子,手都搓起来了,庄妃心里猛的一恶心,真当谁想侍寝了,皇帝这两年胡闹的很不像话,庄妃还怕他床笫之间做出什么不尊重的事来呢。看他这样子心里烦的很,却不能不温婉的笑起来:“王才人年纪小,肯定吓坏了,圣上快去看看吧。”

    皇帝心里一乐,吃相却不能太难看,还得装装样子,抵唇咳一声:“让太医去瞧瞧就是了,朕说好了今天陪陪你的。”

    庄妃笑的眼角都有些酸:“太医只会开些补药,吃不死人也吃不好人,何况等药熬好,都多早晚了,圣人还是去看看吧,就是我想着王才人被吓的花容失色,都怪心疼的。”

    花容失色一词形容的正生动,王才人长的格外秀丽,从前皇帝去李婕妤那,王才人也梦魇惊醒喊了皇帝去过,香汗濡湿了鬓边的几缕长发,美人穿着轻薄的玉色纱衫,蹙着眉含着泪,一见着他香馥馥的身子就挨过来,嘟着嘴直嚷吓得胸口疼,捉了他的手按在胸前,要他好生揉揉。想起这节,皇帝那还有心思再和庄妃说场面话,点了头一边安抚两句一边都站起了身。

    等皇帝走了,庄妃哼一声,满脸的嫌恶,年轻时候还好,越老倒越急色起来,范文良上回怎么说来着,内里全都掏空了,还和小嫔妃吃起了助性的丹药,成日里胡天海地的闹,御书房西暖阁里时不时就要清场,打量谁不知道呢。

    庄妃扶着拂冬的胳膊站起来,伸手揉揉眼睛,自嘲一笑:“真是年纪大了,应付人都没从前耐得住性子,他再说两句,我都恨不能直接赶人了。”

    拂冬知道庄妃从前对皇帝还有些哀怨,如今就纯是厌烦了,就是她一个奴婢也瞧不上皇帝这两年的行事,跟着笑起来:“圣人年纪也不小了,且消受着吧。”后面那句谁知还能消受多久没说出来,和庄妃对视一眼,彼此一笑,大家都懂,不光她们懂,淑妃更懂。

    到了半夜,宫里突然就吵了起来,庄妃觉浅,一有声音就坐直了。拂冬披着衣裳进来,脸上也有些惶然:“娘娘,圣上在王才人那里,突然晕过去了。”

    庄妃一皱眉:“好好地,怎么晕了?”

    拂冬脸上有些讪讪的:“说是在床上……”

    庄妃了然,拨一拨散着的长发:“我协理六宫,不能不去,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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