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陷入沉默。
    半响后,杨华忠重重叹出一口气。
    “终究……是永仙负了你。倘若永仙是活蹦乱跳的回来,那我和你三婶还是会尽力来劝劝你们的,盼着他浪子回头金不换,痛改前非跟你过日子。”
    “可如今他是那副样子,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我们实在开不了那个口要你留下了……”
    廖梅英哭着摇头:“三叔,我廖梅英不是那种不愿意同甘共苦的人,我能伺候他,给他喂食,擦洗,我能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可是,他做出那种事,我这心里拨凉拨凉的,实在是看都不想看到他了!”
    杨华忠点头:“明白,我们都明白。”
    “多谢三叔三婶的体谅。”廖母也抹着泪感激。
    妇人心疼的看了眼自己的闺女,“我这闺女也不晓得是个啥样作孽的命,从前定亲的那个男人也是偷摸着去了地方入赘了,”
    “她哈傻乎乎蒙在鼓里不晓得,隔三差五的去未来夫家伺候公婆,这一伺候就是好几年。”
    “直到后来那公婆都看不下去了,跟她这道出了实情……”
    “我闺女的心都死过一回了,被骗得那么惨,嫁到老杨家原本是看杨永仙是个念书人,知书识礼,老杨家又家规好,你们三房又出了好几个贵人……”
    “可没想到,永仙又是这样,我闺女的心被伤透了,前几日都不想活了,是我们拿外孙把她给劝住了……”
    孙氏的眼圈早已红了,“梅英这孩子确实命苦。”
    廖家人在杨华忠这说了一阵话后,鲍素云和曹八妹也闻讯赶到。
    大家伙儿唏嘘了一阵,最后陪着廖家人一块儿去老宅。
    廖父和廖母去看看杨永仙,廖梅英原本是想让廖母帮忙收拾两包自己和孩子的衣物带过来的,她就留在杨华忠家等。
    廖母担心自己不清楚箱笼和衣裳的摆放位置,没辙,廖梅英只得跟着一块儿去了老宅。
    老宅。
    金氏正在给杨永仙喂鱼汤。
    鱼,是早上杨永智送过来的,一条鲫鱼熬成浓白色的汤,杨永仙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所以金氏便坐在床边,给杨永仙脖子下面垫了一块脏衣裳,耐心的喂着。
    老杨头推着轮椅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老汉枯枝般的老手紧紧握着杨永仙的手。
    “永仙啊,你快些醒过来吧,爷年纪大了,怕是等不了多久了,好儿啊,你快些醒啊,算爷求你了……”
    金氏是聋哑人,听不见也说不了,所以老杨头才敢无所顾忌的说出自己的话。
    却不想,身后的屋门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老杨头诧异扭头,便看到杨华忠带着几个人呼啦啦进了屋子。
    孙氏,鲍素云,曹八妹,还有廖梅英。
    看到大孙媳妇回来的刹那,老杨头目光一亮。
    他正在为谁来伺候杨永仙而犯愁呢,这个金氏,虽然对永仙是真心的,伺候的也有耐心。
    可金氏邋遢,永仙素来爱干净,这汤汤水水弄得也不地道,老杨头早就不满意了。
    可让其他的儿媳妇和孙媳妇来伺候,不仅开不了那个口,男女有别也不方便。
    如今大孙媳妇回来了正好!
    老汉正要欣喜开口问她是不是回来伺候永仙的,可随即便看到跟在廖梅英身后的那对中年夫妇。
    老杨头的脸瞬间阴沉下去,一双手顿时握紧了拳头!
    ……
    乌巢湖。
    乌巢湖水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
    这是上午的雾,尽管只是薄雾,但依旧会影响航行的视线。
    “直娘贼,连老天爷都帮我……”卢战龙举起手中的分水刺,叫嚷了一声。
    随后,他侧身道:“对了,军师,你先前说的谋个出身,你再细说说。”
    要说卢战龙没一点心动,那也是不可能,早先的时候,每次醉酒以后,他就想着有一天能过点安稳日子,总不能做水盗一辈子吧。
    难道,还能让自己妻子和孩子都跟着做一辈子水盗?
    要是能安稳吃饭,这也成,但眼看着大齐渐稳,局势渐安,人心思定,做水盗怎么可能长久呢。
    卢战龙不是个混人,他是读过书的,谁都不知道他曾经是个童生。
    他读史,历朝历代,哪里有王朝腹心做长久盗贼的。
    结局无外乎三个,第一,被别的水盗兼并。
    第二,被朝廷剿灭。
    第三,投靠朝廷,换个官身。
    最好的结局,思来想去,只有一个,那就是投靠朝廷了。
    乌巢湖在史上出过很多大水盗摇身一变混成侯爷的例子,数百年前的南朝,以及更久以前的朝代,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因为军师严书山这么一说,他就颇有些心动。
    “大当家,这次是绝佳的机会,要是朝廷太强,咱们一触即溃,那咱们也没有本钱跟朝廷谈,现在朝廷水军实力弱,咱们正好可以显露一下武力,这样混个高点的出身,多半是有这个可能的,属下愿意作为使者去跟朝廷谈。”严书山立刻道。
    先前他提了一嘴,结果大当家卢战龙置之不理,不搭腔。
    本以为恼了大当家,没想到,峰回路转……原来,大当家也有这心思呢。
    这也正常。
    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才是有追求的男人的标配啊。
    “那就先好好斗上一场,咱们悠着点,给娃娃提督留点脸面好了。”卢战龙来回踱步了一下,最后大手一握,下定了决心。
    “大当家英明,属下愿效犬马之劳。”严书山喜出望外。
    “好了,军师,你也不用拽文了,咱们按计划来办。”
    卢战龙大步上前,开始命令旗手打出旗号。
    七条船,想要指挥,就必须使用旗语。
    卢战龙所在的船,就是其中的旗舰,旗手使用不用颜色的旗子,再挥舞出不同的姿势,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整套旗语,基本上都是通用的,最多只是在其中有一些小改动,大的方面都差不多。
    薄雾,对卢战龙造不成阻挡,因为他对附近的水路熟,就算是闭着眼睛,他都能看出大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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