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吻得很认真,像是世间所有的情人之间的缠绵,一分一秒都要歌尽爱的美好,愿意沾染上对方每一寸呼吸。

    可是忽然之间,打了一个圈,他又回到了原点。

    他感到浑身冰凉,血液融进了霜,快要凝结他的心脏,又化作利刃,从四肢百骸向血肉中挥舞作祟。

    他忍不住开始心灰意冷,如果沈之繁是在做戏,那么他的深情和努力在沈之繁眼中是什么?

    如果沈之繁也爱他,如同七年前那样爱慕,又或者,如同他现在爱他一样爱他,那他完全没有必要欺骗。

    他这么喜欢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难道他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笃定吗,没有,但是他愿意选择去相信,去拥抱他,融化他。

    甚至还是因为奥利维亚,他才忽然开口,明晃晃地告诉他,他早就恢复记忆了。

    那刚才的晚餐算什么,那个温柔的笑容,那双动人的瞳孔,又代表了什么?

    是欺瞒下的伪装,是真真正正的一出好戏。

    言朔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他背过身去不想看他,只感到了深深的疲倦和失落。

    我喜欢他,我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安慰他的过去,扶持他的未来。

    我的未来全是他。

    可是他未必愿意。

    我的痴心妄想,他未必想要。

    沈之繁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他,还是真的二十三岁的沈之繁真的已经冷漠到没有一丝情意了?

    “大人,您在生气吗?”

    身后的青年忽然开口,除了冷淡的嗓音,这次直接又叫疏远了一个度。

    他心中难以不悲哀地想,现在对方连伪装都不愿意了吗。

    “你走吧,晚餐已经结束了。”言朔沉默地背对着他,“我暂时想一个人待着。”

    沈之繁眸间蓦然有什么破碎了,不动声色地破碎,像是开到荼蘼的花。

    如果言朔愿意回头,一定能看到他的神色再寡淡再冷漠,可是就快要破碎了。

    他一场绮丽而自导自演的梦碎了,连带着他心里唯一一点柔情也要碎了。

    他不要我了。

    沈之繁失魂落魄地想着,嘴唇苍白地嗫嚅,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果然不要我了。

    言朔喜欢的是那个十六岁的沈之繁,那么美好、天真的少年,什么都好,那么讨喜,任由谁都喜欢的。

    而不是这个破碎又阴翳的影子。

    他才二十三岁,并不苍老。

    他的外貌这么年轻俊美,比太阳还要耀眼,可是他的内在灵魂被漫长的孤苦挣扎的岁月熬成了一滩苍老的烂泥,连拾都拾不干净。

    谁会喜欢这样的他呢,他连伪装都没有必要伪装了,言朔已经亲眼看到了。

    在那个地下机甲场他就认出他来了,他穿着军装,远远地高高地看着他,而他浑身戾气地躺在被诅咒的地狱里,像个鬼怪。

    哪怕言朔对他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很好,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沈之繁又怎么敢接近他。

    靠近言朔的每一步,都像是被刀子剥开他的血肉,让光照进来,每一寸光仿佛在告诉他。

    你看,言朔还是那个英俊如阳光下雄鹰的男人,你遥不可及的光,而你呢。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是漫长的星系和永无止境的路途,而是真真正正的,再也够不到的距离了。

    只有催眠自己,才能重新唤回一点,那么一点的温情。

    假的也好。

    我要死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情爱真的是最伤人的刀刃,他想,他连身体都快破碎了,被这把刀刃绞到心口,连最后一丝体面都要维持不下来了。

    可是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哪怕灵魂凋敝,谁又会在乎呢,更何况他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言朔沉默地看着外面最后一丝的光亮,遥远的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即将被吞噬在冰凉的夜幕里。

    身后的人迟迟未动,他的内心却躁动了起来。

    他忍不住一回头,却怔住了。

    房间里很暗,但是青年的肌肤却白得发光,那身体的主人颇为优雅而慢条斯理地解开身前衬衫的扣子,胸膛上一片雪白刺目地让他下意识地重新转过了眼睛。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不知所措,又觉得莫名的亢奋。

    “请您不要回头,”沈之繁的声音破碎而绝望,“不然我会立刻停止这种下作的行为的。”

    可是他听不出里面求救的信号,他只觉得对方这不像是哀求,只像是没什么感情的陈述和勾引。

    他的嗓音围绕在他的耳边,可是他几乎听不清楚。

    他耳畔嗡嗡得想,只听到拉链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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