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给他念过这段经,便道:“或许你以前在哪里听过吧?”

    萧铎却越发拧眉:“这是一部什么经书,讲得是什么?”

    阿砚想了想,才道:“这部楞严经是佛门宝典,经书从破魔始,至破魔终。佛经一开始是说佛以阿难示堕因缘,自说神咒破魔;到末了,佛又自说五十种阴魔,教示首楞严行者如何觉知魔事、破魔,作为结束。中间有种种破立,主要是讲破魔,破邪,破妄。里面还有阿难请示修定的方法,因为修行者在境界现前,往往把持不住,因而堕落。”

    她说了这么许多,萧铎却只听进去两句:“示堕因缘?把持不住,因而堕落?”

    阿砚听他竟重复这两句,心中一个激灵,便忽然想起了当初柴大管家所说的一句话。

    “我家殿下身份特殊,生来冷心冷情,是断断不会对凡间寻常女子动情的,是以他虽然做了七世帝王,可是每一次都是童子之身,从来不会有女子近身。如今想来,也唯独有你了。”

    “我家殿下冷心冷情,如今破身出鞘之后,他体内压抑的煞气就会逐渐外溢。”

    柴大管家所说的这些话,若是以前,她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可是如今,这些话却犹如一道白光一般闪入她的脑中,仿佛醍醐灌顶,她顿时领悟到了。

    在她所能记起的七世纠缠前,她和萧铎一定还有一世,就是那一世里,两个人纠缠不休。萧铎因她而把持不住,从此坠入深渊?

    所以柴大管家恨她,杀她七世犹不解恨,想尽一切办法跟随在人间,让她永远不得接近萧铎。

    她又想起自从上古山之后,自己仿佛狐狸精上身般的容貌,不由得心中大骇,难道在她不记得的那一世里,她是个红颜祸水专门勾搭萧铎的?

    她就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不假,一时不由得冷汗直流。

    她以前恨萧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现在,却骤然意识到,或许应该是萧铎恨自己?是自己对不起萧铎?

    而一旁的萧铎,在喃喃品味了那两句佛经后,倒是不再去想了,反而见怀中的阿砚面色苍白,浑身直颤,当下不由得微惊,心疼不已,忙揽着她,柔声问道:“阿砚,你怎么了?”

    阿砚听得他声音,一下子从那深思中醒转过来,再抬眸看萧铎,却见他眉眼精致如画,唇齿艳绝四方,却用那么温柔疼惜的眸子望着自己。

    阿砚一时不由得痴了,她咬了咬唇,低声道:“萧铎,你爱我吗?”

    尽管两个人可以说是生死相依,可是却很少提及这种话语,此时听阿砚这么说起,萧铎微停顿了下,便也道:“爱。”

    如他这般男子,只说这一个字,就够了。

    阿砚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你若爱我,若是有一日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生我的气?”

    萧铎俊美的面庞上温柔尚在,不过眸中却闪出一道清冷,他勾了勾唇,笑了下,抬手摸了摸阿砚的脑袋:“只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生你的气。”

    天下本无大事,唯独阿砚离开他,是他无法容忍。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事是她对不起他的。

    阿砚听得这话,总算是放了点心,不由得紧紧抱住萧铎的腰杆,又让自己的身体趴伏在萧铎胸膛上:“好,这是你说的,假如有一日你发现我往世做错了什么,定要原谅我。”

    萧铎垂眸,默了片刻:“我们过去,是只有七辈子吗?在这七辈子之前,是不是还有一辈子?”

    阿砚闻言一惊,实在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只好含糊地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呢,反正我只有七辈子的记忆。假如你家柴大管家在,你倒是可以问问他。”

    当然了,这话是废话,他家柴大管家估计已经魂归上古山了。

    萧铎俯首将下巴抵在她柔然的发丝中,哑声笑了:“既是没人知道,那就是没有,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第121章

    萧铎那么说了,阿砚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些。也恰巧这几日赶上年节,宫中诸事繁忙,阿砚作为皇后,自然要帮着料理诸事,并管理后宫。幸好这一切都有个夏侯皎月从旁协助打理,帮了大忙。不过这也让阿砚累得腰酸背痛,翻着那节后要进宫的花名册,却见上面是内外命妇并皇亲国戚等,名目繁多,旁边又被夏侯皎月用小字标注了这个是谁家姑娘,谁家的爹是什么将军,谁家的爹是什么侯。

    夏侯皎月慢声细语地对她道:“这个胡蕊娘的父亲原本不过是个左将军,因这次有从龙之恩,立了大功,被分为了定安侯。”

    “嗯?”阿砚明白,夏侯皎月在那么一群花名册中指出这么一位,必然是有其用意的。

    夏侯皎月抬眼看了看阿砚,略一犹豫,这才道:“这位胡蕊娘今年二八之龄,据说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更传说她五岁能吟诗六岁能作对,偏生这位又自小聪慧,因她祖母身子虚弱,她便跟着女大夫学习针灸调养之道,是以对医术也颇为精通。原本她是跟着父亲驻守汝州的,这如今因她父亲被封了定安侯,她也跟着进京,不过才两月之余,如今已经是才貌无人能匹,更有女神医之称。”

    阿砚开始听着还觉得有趣,什么闭花羞花之貌,什么沉鱼落雁之美,倒是有心见识下这位美人儿,后来听到什么“女神医”不由得噗嗤一笑。

    “是吗,她会医术?这可是难得,如此有趣的人儿,到时候本宫一定要见见的。”

    夏侯皎月见阿砚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中,不由得暗地里一个叹息。要知道这位胡蕊娘自从入了燕京城,不知道多少权贵子弟都去提亲,她家都给拒了。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明眼人都是知道的。

    更有甚者,前几日夏侯皎月出宫去办事,却好端端地碰见了这位定安侯夫人,对方竟是十分热络地拉拢自己,那样子仿佛是要打听些消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显然这位胡蕊娘是一心要入宫的,而且依她看,那必然是个心高气傲不甘人下的主儿。

    虽说皇上宠着这位跟什么似的,眼里心里都是她,而且是用着如同小孩子般偏执的性子宠着,可是到底如今不比以前。以前可以任性妄为,也可以专宠专爱,现在怕是要有多方擎肘的,怕是总是要比以前多出许多顾虑。

    再说了,这后宫之中,哪能只有一个皇后呢,总是该有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一旦这些妃嫔设置在这里了,哪怕是皇上他自己并不会去碰,时候一长,也难免生出许多嫌隙来。

    夏侯皎月这边担心着,谁知道阿砚却并没在意,反而是说着过年了,恰好外面进贡的栗子看着破号,便想做些栗子糕来吃。

    她嫌弃宫中的御厨做得并不太何她口味,想着亲自去御膳房做来吃,又说要多做些给皇上那边送去。

    夏侯皎月见此情景,也是无奈一个叹息。

    有句俗话叫做皇帝不急急太监,现在却是个皇后不急急女官,她给皇后当女官实在也是操碎了心。

    阿砚其实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就她所能想起的,关于萧铎的,这个人仿佛即便是登基为帝,也是孤高冷清,真真的孤家寡人一个,还从未上心过什么女人。或许这一生这一世,有个自己已经是极为难得,哪可能这么凑巧又心仪其他女子了呢。

    简单地一句话,嫁了一个天子做男人,那就尽情地享受吧。

    可是如果嫁了一个对着其他女人都不举的天子做男人,那就放心大胆地作吧。

    阿砚根本没把这个皇后的位置当回事,她对这些繁文缛节以及名目繁多的后宫事务更没兴趣,统统扔给了夏侯皎月,自己跑到御膳房玩去了。

    夏侯皎月头疼不已,她就好心地安慰夏侯皎月说:“皎月姐姐,你好好干吧,等哪日我想办法把夏侯莽弄到燕京城来,给你赐婚。”

    这话说得夏侯皎月顿时脸上通红,咬着唇,竟险些恼了。

    “皇后娘娘,你开什么玩笑?”

    “我在说正经事呢!”阿砚又不是傻子,早看出这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就是差一层窗户纸,总也捅不破而已。他们自己若是再不捅破,她可就要捡棍子了。

    她低下头:“他是我哥哥。”

    “干哥哥!”

    夏侯皎月哑口无言,半响才蹦出一句:“他那性子,看到就气。”

    阿砚眨眨眼睛:“从来没见过你生别人的气啊,怎么唯独对他,情有独钟?”

    夏侯皎月张口结舌,至此再也说不出话来,阿砚反而笑哈哈地走了。

    阿砚带领一众宫女来到了厨房,好一番忙碌后,亲手做出了素日爱吃的栗子糕,那栗子糕是把栗子蒸熟了后搅拌成泥,中间夹了金糕片和澄沙馅做成的。阿砚做的这个特意分了好几层,上中下为黄色栗子泥,中间夹了红褐色的金糕和澄沙,看上去色泽艳丽,分外诱人。

    阿砚自己尝了一口,质地松软细腻,香甜适口,当下是十分满意的。她想着萧铎最近忙碌得很,白天忙政事,晚上忙着陪自己念经,实在是辛苦,便想着好生犒赏他,身后跟着一众宫女,用小笼罩住这栗子糕,大摇大摆去御书房了。

    来到御书房里,门外的太监一见是皇后娘娘,连忙进去禀报了。

    萧铎那边正和几个心腹商谈政事,猛然间听到阿砚过来,倒是微诧,只因阿砚很少过来的,当下便忙命人请进去。

    阿砚一进去,却见这天下闻名的御书房倒是比自己想象得要简朴许多,一进去看到的便是个精致小巧的黑漆描金长桌,旁边摆放着几处绣墩,靠角左边是陈书格并个月牙形桌子,旁边还装饰着山水花鸟的插屏,墙上则是历代帝王的御笔等。

    看样子实在是并不出奇,不过是比寻常书房更为精致罢了。

    而萧铎此时便坐在那处黑漆描金长桌上,手中拿了御笔,正低头望着一张什么地形图,旁边是几位臣子陪着,另有个眼熟的,竟是十七皇子。

    阿砚一进来,除了萧铎,其他几位和十七皇子都过来拜见了。

    待到起来后,十七皇子睁着晶亮的眼睛,笑嘻嘻地问道:“看吧,我早说你是要做我的小嫂嫂的,如今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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