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蓉儿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急得抓肝挠肺,倪洵更是差点跳脚,倪光秀激动起来的样子就跟她父亲现在一模一样。

    “早让你打发出去,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咱们别想在奉州立足。”倪洵吼道。

    柯蓉儿反驳:“她还是怪你上次把婚书交了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就是借着为楚楚出头,实则是去讨好邱家。”

    倪洵怒目圆睁:“当时那是最好的办法,本就势如水火,楚楚终究嫁不进去,咱们还得活。况且都不知道实情到底是怎样,是楚楚哄骗的我们还是邱家哄骗的她!”

    柯蓉儿思了好几天了,加之今天听到柯楚楚在邱家门前说的话,愈发相信他兄长在天有灵看着他们,说道:

    “楚楚这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有几个心眼你能不知道?她一心扑在那邱子明身上,没有邱家的示意,她敢上凤鸣山?还有,我们自己清楚,她哪有拿走一纹钱,携财私奔这种无中生有的话是不是邱家传出来的?他们做出这种毁人声誉的下作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倪洵满腹心思都在如何应对邱家的事情上,哪有细听娘子的聒噪,丢下一句:“我今晚不回来了。”

    柯蓉儿站起,尖声嘶叫:“是不是东市卖炊饼的何寡妇!”

    “胡言乱语,无中生有!”

    “姓倪的,你没良心!”柯蓉儿追出去,倪洵早就不见人影,她抱着门框欲哭不哭……

    柯楚楚问芳姨娘何寡妇是谁。柯蓉儿的声音太过嘹亮,倪家本不大,她想不听都难。

    芳姨娘摇头,她也不知。在她的眼里除了柯楚楚,倪家别的事情从不屑留意。

    柯楚楚叫芳姨娘把院子外面扫雪的大笤帚拿时来,这笤帚是用柳条编的,根根分明,才用了两三次,很新。

    “再拿一个碟子来。”

    芳姨娘很快拿过来了,好奇她要做什么。

    “姨娘,咱们来个掐灰算命。”

    “好。”芳姨娘直拍手,小姐好久没有玩心了,真好。算命什么的,她才不会当真。

    柯楚楚拆了三根柳枝,用暖炉里的火星催燃,屋子里飘出一股枯柴的烟气。芳姨娘吸了吸鼻子,感觉还蛮好闻的。很快,柳条燃烬,柯楚楚把柴灰抹碎,平铺在碟子里,让芳姨娘吹一口气。

    芳姨娘玩心也起,重重一吹,柴灰糊了她一脸,她还咯咯笑。

    柯楚楚看着碟上的残灰形状,慢慢告诉芳姨娘何寡妇是新丧偶,她的相公去年秋天横死在东边。何寡妇生得温柔多情,讲话细声慢语,很有一股媚态。照碟灰显示,她并非深宅妇人,应该是干着什么营生。按理说她并不缺钱,并不用抛头露面,非但如此,地库,也就是她的财宫极为饱满。

    芳姨娘听愣了,什么财宫地库,她完全不懂。

    柯楚楚最后说道:“如果碟灰无错,何寡妇应该有两颗小巧可爱的俏虎牙。”

    “小姐,您就跟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一样,编得真好。”还没忘记编相貌。

    柯楚楚摇头失笑,说是芳姨娘吹的灰好,不是她编的。解释这些日子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就回忆小时候的事情。记起在柯父书房里见过一本前朝旧书,名为《融相算经》,那上面有详说碟灰算法。今日试了一试,也不知准不准,让芳姨娘抽空出去打听打听。

    “好的。老爷以前最喜欢看书了,太太总说他看的是杂书。后来……”芳姨娘沉浸在回忆之中。

    柯楚楚羡慕地看着她: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真好。

    她没有,她只有恨。

    若说思念,也只有父亲,但是父亲早在她十岁时便和她以师徒相称,断绝了二人的父女情。想必,父亲是不愿意看见她这样,更不愿意有人思念他。

    什么情情爱爱,血脉相亲,到最后都是道法自然,归于宁静。万事万物皆是情,万山万水皆是爱,不能局限于一人一事……

    柯楚楚甩甩头,这世的生活有血有肉,很好,前世就不要再想了。

    芳姨娘果真出去打听了,何寡妇的大部份情况就如柯楚楚所说,只是她有多少钱这事不准。

    “小姐,婆家找她闹过一场,她说银子被她相公赔光了,一个铜板都没交给婆家。还说欠着外债,所以要靠炊饼铺子过活外加还帐。”

    “哦?倒是个聪明的。就是不知过不过得了□□一关。”柯楚楚指的是倪洵。

    芳姨娘听不懂她没头没脑的话,一脸欢喜:“小姐,您当真会算还是蒙的?不,您早知道何寡妇的事?”芳姨娘指了指上房,又慌忙闭嘴。怎么能跟小姐谈那些龌龊事,该打。二姑奶奶不可能告诉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算的,《融相算经》是本好书,姨娘,我无意间竟然学会卜算了,这是我俩的秘密,不要对外人讲。”

    芳姨娘虽然似信非信,却并不妨碍她坚定地点头。

    “走吧,到点了。”

    到点去恶心邱家了。柯楚楚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就想活得恣意一点。

    ......

    “老夫人,那祸害又来了!”

    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弄瘸她的腿,反而还成了她搏同情的法码!杨老夫人今天多喝了二两酒,酒气喷人。

    张氏心有埋怨,早该按相公所说将她娶进来后再想办法,既保住了官声,又免却了后患。偏偏婆婆疼子明疼得紧,不愿他受一丁点委屈。其实,京城里娶继室的人多了去,还都比原配好。

    这个好,当然是指地位跟家势。

    杨老夫人说道:“让你男人动作快些。”

    张氏很为难:“老夫人,眼下相公不方便出手啊。今年天显异象,雪灾连连,他与知州大人还在想着如何应对回京述职之事。而那柯姑娘正闹得欢,倪家若是有事,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我们邱家作的梗?”

    “我何尝不知这个理,但那祸害再闹将下去,我们的邱家就好了?”

    的确,有了昨日这事,围观者更多。幸好芳姨娘今天多准备了几个暖炉,站满两个时辰完全没问题。

    她二人就如两尊望夫石,沉默地,执坳地,坦然地,一站一坐杵在邱家门前。任凭雪花落在她们的大氅上,堆不住了,落下,继续堆积……

    芳姨娘不但准备了所有的暖炉,还把毛皮护膝穿上了,“心有正气”,心里也暖暖的。

    柯小姐突然不哭不闹玩起闺秀风范来了,舆论渐渐倒向她这边。莫说一个生得美艳夺目的姑娘,就是普通女子,傻傻地站在这里,也是够让人唏嘘的。

    毕竟小姑娘摔断了腿,还被人退了婚,一辈子是完了。恰恰她又是被强盗夺取性命的县令之女,也是唯一的子嗣。曾经的官家小姐,现在只能投奔商户姑姑,于情于理,人们也该抱有同情之心。

    所以,邱家真的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邱通判也急了。可是他再急也没有办法,难道你不准人家站吗?人家差一点成了你的儿媳妇,又没挡住你的道,只是站在街旁,没招没惹的,你能怎么办?

    邱通判只恨交友不慎,恨柯楚楚的亲爹,柯守成。

    一个半时辰,柯楚楚又决定提前打道回府了。

    走之前,她状似无意说道:“明天的雪更大,咱们晚点来。”

    芳姨娘随口就道:“好的。”

    “双亲若是托梦原谅我了,我也会再来最后一天。若是哪天我无故没来,肯定是倪家遭贼了。不知我还能不能活着?死了也好,我一残瘸寥身,早日跟双亲团聚也是福气……”柯楚楚慢慢说着。

    如果有得选择,她并不想这样。她见到邱管事新买了家丁,弄瘸她腿的凶手肯定是被灭了口。邱家对羽毛珍视之极,不会让她好好活着的。尽管她保持缄默,但谁都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她始终是个隐患,必须杀之而后快。

    芳姨娘的心揪得死紧死紧,连旁边喧嚣开来的吵闹声也没注意。

    “小姐,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就算姨娘提前去了,您也会活得好好的。”芳姨娘极其认真地说道。

    这一幕令人好不心酸。

    什么遭贼了,什么与双亲团聚,明摆着是说邱家。众人恍然而觉:这是孤女是在与豪官斗哇。早前干嘛忘记了邱家是通判,掌管着一州刑狱大权,乃了不起的当权派。

    “柯小姐,苍天有眼。”

    “对,柯小姐,邪不胜正。”

    “......”

    远处戴着斗笠的两个男人好奇地盯着这边,想过来瞧,又忌讳那是通判门前,怕被认出来。待人群散开,发现一个梳发的妇人推着一个美艳姑娘走出人群,愈发疑惑。

    “青和兄,这些人大雪天出来就为看美人儿?”

    称之为青和的男人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人又道:“的确是美得不可方物!没想到奉州城竟是人杰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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