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嬷嬷再也坐不住了,跳起身来手指着芙蓉,费力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芙蓉莞尔一笑,故作神秘地答道:“芙蓉如今虽形同丧家之犬,但还不至于眼盲耳聋,对近在眼前的事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太妃娘娘心里明白,一旦离开了皇后娘娘,无论是张大将军也好,还是芙蓉小女子也罢,都闹腾不出什么大事的。正因如此,她才会及时地向我们伸出援手,因为她知道,我们终将会投奔到颖王殿下这竿大旗之下,成为颖王夺取天下这个大棋盘上的一兵一卒的,我说的不错吧?”

    钟嬷嬷被她问得瞠目结舌,答不出话来:多年以来,她和她的主子忍辱负重、费尽心机谋划的这一切,须庾之间便被芙蓉一丝不留地揭去了伪装,暴露无遗,这使她感到不寒而栗、不知所措。

    芙蓉见钟嬷嬷满面惊恐地呆立无语,淡淡地接着说道:“嬷嬷提起往事,勾连得我也接二连三地说了这许多出来,是也不是的,嬷嬷不必当真。现如今你我还都只是见不得光的人,空谈谋夺天下未免可笑,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太妃娘娘究竟要我做些什么,嬷嬷还请直说无妨。”

    钟嬷嬷只得讪讪地说道:“我上了年纪的人,司正方才说的什么,我竟一点儿也没往脑子里去。今晚娘娘差我来,是想问问姑娘,可要带封书信给张大将军?”

    芙蓉暗笑她倚老卖老装糊涂,自己今晚有意把话挑明本是有目的的,只是现在不便对钟嬷嬷明说,遂也故作不解地问道:“带封书信给大将军?这个自然是好,只不知信里要说些什么?又要托什么人带去呢?难道睦王的随从里有太妃娘娘派去的人?”

    钟嬷嬷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家娘娘舍不得公主远嫁,想请张大将军设法阻止吐蕃答允这门亲事。司正信写好交给我就行了,自然有人会将司正的信原封不动地交到大将军手中的。”

    芙蓉听她说得轻松,心里却知道这是件极为棘手的事:向来都是外藩来长安求亲,视迎娶****公主为举国荣幸之事。而今朝廷遣亲王主动向外藩提亲,已属破例,况且出降的并非寻常的宗室女,而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妹妹。吐蕃如果拒绝这门亲事,无异于向朝廷宣战。对,吐蕃与朝廷开战,与叛军形成南北夹击之事,这不正是丽太妃母子希望见到的结果吗?

    寻思到这一层利害关系。芙蓉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位从蛮夷之邦嫁入宫中的美艳女子丽太妃,她为了助儿子登上皇位,竟不惜引狼入室,使整座江山陷入分崩离析的危难境地,心计如此阴狠歹毒,怎么配作天下之母?

    芙蓉自问之所以誓死追随张氏一门,除了她家世受张氏大恩之外,更主要的是张氏一门世代忠于朝廷,勋业辉煌,尽管与杨氏一族多年来争斗不断。但却从未做过卖国求荣的勾当。芙蓉一直把效忠张皇后当做是效忠朝廷一样看待,现在,钟嬷嬷要自己给张谅写信的真实用意昭然若揭,却以母女亲情作为借口,令自己难以推脱,这可如何是好?

    钟嬷嬷见芙蓉只是沉吟不语,并没有要动笔写信的意思,联想起她方才点破太妃母子谋取天下的一番话,隐约猜到了几分芙蓉的心思,遂语带要胁地逼问道:“司正是个聪明人。区区一纸书信的小忙都不肯帮,叫我怎么向娘娘回话呢?司正打算在这道观中住上一辈子吗?”

    芙蓉既打定主意决不肯写下这封可能招致无穷祸患的书信,却也不便明着回绝,她灵机一动。笑着对钟嬷嬷说道:“嬷嬷真是老糊涂了,太妃娘娘交待下这样的差事您也不劝劝?”

    钟嬷嬷绷紧了面孔问道:“司正此话怎讲?”

    “我是说娘娘把事情搞颠倒了。”芙蓉煞有介事地答道,“嬷嬷试想,张大将军贵为皇亲国戚,皇后娘娘的亲兄弟,怎么会听信我一个女流之辈的话呢?当今皇上都明白这个理儿。巴巴地派儿子不远千里赶往逻些城,想要把大将军捉拿回京,以彻底瓦解我们,娘娘怎么想不到,大将军曾做过颖王的副元帅,颖王发句话,岂不远胜我百倍?”

    饶是她费尽脑汁,于片刻间想到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敷衍、推脱,钟嬷嬷仍不肯就此罢休,话锋一转,说道:“司正的话我会如实向娘娘回禀的,相信其中的原委情由娘娘自会分辩得清。除此事外,娘娘还有句话想问问司正:含冰殿那个贱婢死后,司正是打算就此收手,还是另有所图?”

    芙蓉径直道:“太妃娘娘希望我做些什么,嬷嬷直说就是。”

    钟嬷嬷嘿然冷笑道:“既然方才司正已把话都挑明了,我也不须再隐瞒什么。逻些城司正鞭长莫及话犹可说,这京城之中,娘娘还指望司正再闹出点儿动静出来,希望司正莫再推脱。”

    芙蓉随即应道:“娘娘大仇未报,杨氏孽子尚存,芙蓉自不会为图一已之安而无所作为,这一点请太妃娘娘放心。”

    钟嬷嬷听她答得如此果绝,与刚才叛若两人,不由得问道:“司正既然已知我家娘娘所谋者为何事,我倒想知道司正这么做所图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替皇后娘娘报仇吗?”

    芙蓉直盯着钟嬷嬷的双眼,反问道:“嬷嬷是哪里人氏?”

    “河南道河南府人氏,司正问这作甚?”

    “嬷嬷是中原人,为何要不顾性命地帮着太妃娘娘里通外国,贻祸天下呢?”

    钟嬷嬷脸一红,神色凄厉地答道:

    “原来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肯写信来着。你所谓的里通外国、贻祸天下在我眼里,都只不过是为了今后的长治久安而采取的权宜之计罢了。

    当今皇帝阴险狡诈,怎比得上颖王宽厚贤明,他在位一日,天下的黎民百姓便不可能过上好日子。我自打十四岁入宫,到今天已在宫墙之内渡过了三十多个春秋冬夏,在漫长的日子里,我可比不上你芙蓉司正,一入宫就高高在上,享受着皇后的宠信和众人的恭维、巴结,直到我家丽妃娘娘自林邑嫁入长安大明宫之前,我还只是一个未入流的粗使宫女,整日被人呼来喝去,穿的是粗布衣杉、吃的是别人剩下的残羹冷饭,这种日子你能想像得到是一种什么滋味儿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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