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不知不觉日头已偏移,阳光并不太烈。

    涧西山庄庄后有一片林子,其中有一块十分宽敞的空地,此时这里不断传来兵器的交接声。

    尹漠颜和宁含烟,程紫衫一起,旁边是凌澈与另外几个门派的弟子。

    各门派派来的商量这一届武林大会的人都在涧西山庄的议事厅里。而剩余的客人则都聚在此处。

    场中,太宵派一弟子与苍穹楼的陈迹言过着招,陈迹言是顾瑾晗的手下,顾瑾晗对他十分信任。虽然他的武功并非十分高强,但在这群人中也非泛泛之辈。他并非一个好胜之人,平日为人素来低调,然而今日不断有人邀他过招,根本原因在于他的主子。

    顾瑾晗是公认的“玉面顾郎”,不仅面容绝世,武功高强,还温文尔雅。他的绝世风华倾倒无数之人,是江湖上许多女子思慕的对象。

    先前,不知是谁将顾瑾晗与程紫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互倾慕的消息传出,伤了许多女儿的心,但有的表明愿意委身做妾的,却都被顾瑾晗一一拒绝,他还表明暂时无心风月。有传言说其中原因是他钟情于程紫衫一人,多年不曾改变,更是碎了无数红颜的心。

    顾瑾晗确实优秀,各门派男儿们虽不得不钦佩他,但是自己倾慕的佳人却时不时说到他如何如何,因此多少存有些嫉妒之心,于是便拿陈迹言出气。

    尹漠颜淡淡扫了眼场中情况,纤长细密的睫羽垂落在眼睑上,她略微有些失望,因为她一直都在等一个人,但那人却一直没有出现,但她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那人是绝不会出现的。

    场中的陈迹言在连续十几场比试后,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剑法开始凌乱,而对方见此越战越勇,寻到了他的几处弱点,趁机而入。

    宁含烟素来为人正直,有些看不下去,直言道:“陈公子已经连战快两个时辰了,若是败了,也只能是别人胜之不武。”

    宁含烟声音婉转动听,在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人听后,略微窘迫,停下手中动作,向陈迹言抱歉一礼,离开了。

    陈迹言吁出一口气,心中暗暗感激。

    尹漠颜在方才他们过招的时候,已经悄悄退出,她的心绪十分烦乱,此刻她需要静静待一会,平复一下心情。

    转身往回走去,远处的喧闹声渐渐远去,林中十分幽静。

    闭上眼睛,深深嗅了嗅树叶的芳香,心中的纷乱渐渐平息。

    树叶切割下细碎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斑驳而迷离。

    过了好大一会儿,这片幽静却被一人的步伐声扰乱。

    她轻轻蹙眉,睁开了眼睛。

    眼前之人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缓的姿态,广袖宽袍,气质高雅,面容俊美,眸沉如墨,唇角一缕温和的笑意。

    尹漠颜静静地看着他,水晶目通透分明,无悲无喜,她垂下双眸,嘴角轻勾,三年后再见,他是越发出众了。

    三年前云州飒君的“青彦大会”上,新起之秀如过江之鲫。

    然而其中有四位青年俊杰名扬江湖。

    这四人就是“玉面顾郎”顾瑾晗,“毒医圣手”唐绮,“红羽金面”尹漠颜”和“酒圣濮阳”濮阳染。

    三人之中有两人尹漠颜今日都见过了。

    而另一位“毒医圣手”唐绮,人如其名,医术卓绝,极善用毒,他师从华阳子,一提到华阳子,就不免会想起他的师父——

    传闻中那个隐居在“缥缈山”的神秘璇玑子。

    传闻,缥缈山位于海外,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至今还没有人知道缥缈山的具体位置,原因无他,璇玑老人既然善于机关阵法,那么缥缈山定然设有重重阵法。

    璇玑老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阴阳,通五行八卦,晓奇门遁甲,精药理医术,可谓一惊天鬼才,他存在于种种传闻之中,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尹漠颜原本是不信的,但自从亲身体会过“玄机”后,她就有些相信了,因为据说“玄机”的创始人就是璇玑老人。

    而唐绮,算起来是璇玑子的徒孙。唐绮在毒医谷有一处居所,他的行踪神秘,鲜少出现在武林之中,之所以两年前会参加“青彦会”也是因为和顾瑾晗通往的原因,临时兴起罢了。

    顾瑾晗顿住步伐,看向靠在树前的那抹身影。

    眼前的女子,面如脂玉,容颜绝世;菱唇微扬,别一弯新月;双眸轻阖,娴静清雅,气质极其脱俗,带着三分英气,三分冷淡,三分傲然,一丝骨子里隐隐透着的睥睨天下的气概。

    那双眼眸睁开时,璨若琉璃,摄天地之魂,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眯了眯眼,凝眉想了想,好像方才在宁含烟和程紫衫身边的女子就是她,虽然不认识,但是还是应该礼貌见礼,因此含笑道:“姑娘怎的一人在此?”

    尹漠颜暗自好笑,看来确实没人能认出自己,她抿抿唇道:“这里很清静。”

    顾瑾晗点点头,还欲说什么时,眼角突然瞟到那抹临近的人影,他止住了话,只是道:“原来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了。”

    顾瑾晗向前走去,朝眼前那个面容青涩的男子点点头:“凌公子。”

    方才他来时就感到有另一人的气息,见对方一直没有出声,也就没有说什么。

    凌澈亦打了声招呼,看了尹漠颜一眼,道:“凌某不放心表妹,便跟来看看。”

    顾瑾晗唇角一勾:“原来是令表妹。顾某还需去那边看看,就不打扰了。”

    尹漠颜扫了眼顾瑾晗长衣翩然的背影,这才看向这个不知来了多久的人。

    “颜兮。”

    尹漠颜略微有些诧异,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凌澈如此叫她。

    “你怎么来了?”

    凌澈抿抿唇,“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尹漠颜一怔,看向他,他神色认真,眉宇间还未退去担忧。

    他抿了抿唇,道:“自从你来了这儿后,整个人就很不正常。我,我也不问你什么,况且你也不会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尹漠颜笑了笑,今天自己确实失常了,原来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谢谢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凌澈!”

    凌澈清洌的眸中隐隐泛起波澜,嘴边的笑意绽开,青涩而真诚。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尹漠颜道:“他们都已经比完了?”见凌澈点点头,“我们和他们一起吧!宁小姐他们来了。”

    宁含烟向两人含笑颔首。

    程紫衫惊讶道:“我都没注意到颜兮姐姐和凌公子先离开了呢!”

    宁含烟嗤笑一声,看向尹漠颜,打趣道:“颜兮,某人的心思啊可一心放在某个人身上,别的人怎样当然不知道了。”

    程紫衫脸颊红晕弥散,她偷偷看了眼顾瑾晗,撅了撅嘴,娇声道:“含烟姐姐!”

    宁含烟止不住笑,拉着尹漠颜先走,程紫衫和顾瑾晗相继跟上。

    尹漠颜看着她,原来宁含烟也有如此俏皮的一面,嘴角轻勾,她看向前方,当视线转向一处时,瞳孔一阵猛缩,她蓦地怔愣在地。

    宁含烟奇怪她突然间停下,疑惑道:“颜兮,怎么了?”

    身边的人都疑惑地看向她。

    尹漠颜猛然惊醒,收回视线,轻笑道:“这林子环境清幽,我不过是四处看看风景罢了。”

    程紫衫想了想道:“这里只是些杂乱的树罢了,烟笼园的景色比这儿美多了,含烟姐姐,有时间带秦姐姐去看看烟笼园那儿的亭台水榭吧。”

    “颜兮已经见过那里了。”

    顾瑾晗看着尹漠颜的背影眯了眯眼,凝眸看向尹漠颜方才看的那棵树时,霎时诧异地睁大了眼,他仔细看了看,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幽深的瞳眸黑得似能滴出墨来。

    那是一个藏在树皮纹路间的翎羽标记,虽然十分隐蔽,颜色与树皮略深一点,一般而言绝不可能被人看出,但只要是知情之人却能一眼看出来。

    当看到这个翎羽标记时,他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一个纤细挺拔的人影。

    尹漠颜脸上一片沉静,无波无澜。

    然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尹漠颜却完全没听到。

    此时,她的心中已经掀起狂风巨浪,无人看见她袖中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宁含烟见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只道是她累了,便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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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宁元启招待得十分周到,午宴虽已结束,仍设晚宴款待众人。

    其间,凌澈虽然提出告辞,却被他极力挽留,还亲自将他引荐给程昱,顾书原等人。

    凌澈一再提出想离开,却被他们一致挽留。

    尹漠颜虽然庆幸他没有离开,但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宁元启虽然名为执事,但这些年涧西山庄在他的打理下日渐强盛,他俨然已是涧西山庄的主人。他与程昱,顾书原是多年旧交,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如此身份的一个人,究竟为何会这么看重凌澈?

    她问了凌澈,他却回答得含糊不清,当时他眼神闪烁,显然是有所隐瞒。

    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晚霞染遍了整个天际,夜色很快降临。

    晚间有风拂过发梢,尹漠颜看向身后的一片灯火辉煌,捋了捋发丝,转身向林中走去。

    借着月光隐隐能看到道路,周围不时有轻微的虫鸣之声,更显得林中幽静。

    夜间林子里有些冷,月光透过丛丛枝叶洒下斑驳的痕迹。

    她裹了裹身上的薄衫,根据记忆走到那棵树。

    暗夜中,她屏息以待。

    过了好久,前方响起轻微的“窸窣”声,尹漠颜不知不觉早已早已攥紧胸前的匕首,轻喝了一声:“谁?”

    黑暗中,无人应答。

    突然间,一阵疾风扫过来,尹漠颜立即闪退,猛地挥出匕首迅疾刺向来源。又是一阵疾风吹过,她凝神细听,须臾,电光火石间猛地朝一个方向刺去。

    然而她毕竟没有内力,那人比她更快地擒住她的右手,转眼间夺去了匕首,转而抵于她脖颈前。

    这个人也不说话,无声无息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莫名让人心惊。

    尹漠颜心中一惊,抬眸看向眼前之人。

    细碎的月光透过枝叶照在那人面上,近距离下,她终于看清了这个隐藏于黑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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