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弓兵、王府侍卫也纷纷开火了,箭矢弹丸下雨一样从城头射了下来,效果却不怎么样。
    所谓的弓兵,并非指弓箭手,而是衙门内的负责地方巡逻、缉捕之事的兵士,所用的武器不一定是弓箭,也有刀枪,也有鸟铳。这些弓兵抵抗意志虽然坚决,可是军事素质太差了,平日里他们欺负一下老百姓还行,真的上了战场,屁都不是。
    王府侍卫穿着漂亮的铠甲,表面上光鲜,事实上也是一群垃圾,真正的银样镴枪头。只有少数福王的亲卫还算有些本事,可是那些人实在太少了,根本无法阻止饥民接近城墙。
    饥民们接近护城河,一架架简易壕桥铺设在河面上,成群结队的饥民冲过护城河,冲到城下,架起一架架简易云梯。
    这时候,最惨烈的攻防战才进入到白热化。
    已经抵达城下的饥民突然问道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接着就听到空中响起了一阵陶瓶破裂的声响,只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一个个注入了水的石灰瓶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内中的石灰粉末弥漫开来,一时间到处白雾笼罩。
    石灰瓶的爆炸,不仅是碎片和滚烫的石灰能起到杀伤作用,还有众多未被水浸湿的石灰粉随着石灰瓶的爆炸弥漫开来,空中飘扬着石灰粉,一不小心进入眼睛,立时痛楚难当,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眼睛就瞎了。被石灰喷入眼睛,只能用植物油清洗,可是在攻城的时候,饥民根本就无法退回来清洗眼睛,就算是来得及退回,李自成也不可能拿出宝贵的植物油给饥民清洗眼睛。
    守军拿起石灰瓶,从铁锅内舀出一瓢水,灌入石灰瓶,再把软木塞塞紧了,从城头投掷下去。生石灰遇水发热,迅速膨胀,灌入石灰瓶的水变成水蒸气,在半空中把石灰瓶炸开了,滚烫的石灰水混合着尚未来得及混合水的生石灰四处喷溅,爆炸的力量把石灰粉散得空气中都是,即便没有吹入眼睛,石灰粉喷入了口鼻,人也疼痛难忍,咳嗽不止。
    石灰瓶砸下去后,下面的闯军只顾得捂住眼睛,捂住脸,以免生石灰喷入眼睛,喷入口鼻,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天空。偏偏还有些石灰瓶是落在地上后才炸开来,石灰粉从地面往上喷,喷得不少饥民扭头就跑。
    就在这时,趁着饥民们无法抬头的机会,城头的狼牙拍、夜叉檑一次又一次落下,只是捂住脸,低着头的饥民根本来不及躲避,一下就被一片片的砸翻。
    后面传来了鸣金声,发起一次试探性进攻的闯军退了下去,在城下,只留下了被一批被狼牙拍夜叉檑砸死的饥民尸体,还有更多的被石灰粉喷入眼睛看不见东西的,以及被狼牙拍夜叉檑砸伤的受伤饥民。
    看到饥民退兵,王胤昌抚须大笑:“贼不外如是。”
    吕维祺道:“全凭王军门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之功!”
    王绍禹连忙道:“卑职何德何能,全凭将士们奋力杀贼!”
    闯军退了下去不久,又一次发动了进攻,这次攻城,闯军改变了战术,前面的饥民手持大盾,后面紧跟着闯军精锐老营弓箭手。闯军阵型中还推出了一辆辆炮车,那都是缴获的明军佛郎机炮车,这种炮车是一种两轮的推车,推车上面放着一门佛郎机炮。发射的时候,只要把推车一停,后面两个木架支撑在地上,佛朗机炮就能开始装填,然后开火了。
    这样的炮架,若是发射李国栋的那种三磅炮都会散架,不过闯军使用的佛郎机也是一种轻型佛郎机,发射的炮弹只有一斤重,后坐力小,固能以这种简陋的炮架发射。
    炮声隆隆,闯军发射的炮弹不断砸在城墙上,一发发炮弹砸在城墙上,坚硬的城墙被打得火星四溅,有炮弹砸在垛口上,城墙最脆弱的垛口青砖出现一个个凹坑,很快就出现了裂缝。接着又是一排炮弹飞来,有些女墙都被打崩裂了。
    闯军抵近了城下,前面的饥民大盾手护住,后面闯军精锐弓箭手对准城头射箭。
    城头的守军、王府侍卫、弓兵也以鸟铳和弓箭向城下反击,可是他们的精度远比不上闯军老营兵,双方激烈的对射,很快城头守军就被闯军老营弓箭手射了个七零八落。
    闯军再次推进上去,冲过了壕桥,把落在地上的简易云梯再一次架起来,成群结队的饥民呐喊着往城头冲上去。
    城上投下石灰瓶,砸得饥民一片片从云梯上滚落。即便有人以布蒙住脸爬上城墙,也无法发挥出战斗力,转眼之间就被人砍翻。城头还砸下狼牙拍夜叉檑,打得饥民下饺子一样从城头滚落下去。甚至还有金汁、火油罐、万人敌从城头落下,金汁浇在人身上,皮开肉绽,城下恶臭熏天;火油罐砸下,随即被丢下的火把点燃,城墙脚下燃起熊熊烈火;万人敌落在人群中爆炸,内置的铁蒺藜四处横飞,大批饥民被炸翻在血泊中。
    “放!”一名闯军老营军官大喊了声。
    冲到护城河边的闯军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向城头射出了一排又一排箭矢,城墙上就像是顿时长满了白色的芦絮一般,不少箭矢射中了正露头攻击城下目标的守军,城头立即传来一片惨叫声。
    守城的守军之中,王绍禹的家丁、王府侍卫、衙门官差以及士绅的家奴,抵抗意志还是十分顽强,他们冒着飞蝗般射上城头的箭矢,顽强抵抗,一次又一次把正在攀爬城墙的饥民打落城下,把爬上城头的饥民杀死在城墙上。
    “闯王,没想到城头守军抵抗居然还能如此顽固!”久攻不下的刘宗敏单膝跪地,向李自成请罪道。
    李自成没有说话,却是转头看着身边的三位大军师:“你们几位不是说,城内守军士气全无?怎么还会打成这样子?”
    牛金星连忙出来回答:“回闯王,城头顽抗的都是王府侍卫,衙门里的差人和士绅家仆,您可以仔细看看,真正的官兵并未抵抗。只要我军拖到晚上,内应发动城内饥民,即可一举破城!”
    宋献策也赞同了牛金星的说法:“闯王,城内真正忠于朝廷的官狗不多,只是我军只攻一角,那些狗才都集中起来了。倘若夜间入城,只要多路攻击,城内没有那么多死忠之人守城,必可破城!”
    李岩却没有赞同那两名军师的意见:“闯王,学生早就说了,既然有内应,何必白日攻城,白白牺牲百姓性命?只等天黑便是了。”
    “妇人之仁!”牛金星哼了一声,“若是白日不攻城,城内官狗子必然起疑心!他们必然有准备,到了晚上,就不好打了。”
    城内,郝摇旗居住的院子内。
    “李大哥,您不是也一直盼着闯军到来吗?实不相瞒,我们就是义军!今日天黑之后,我们就会动手!城内饥民已经动员起来了,就等着天黑。您不和我们一起杀官狗吗?”郝摇旗向李国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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