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芸进了洛阳城后便径直去了沉香馆,沉香馆是洛阳城中公子王孙最爱去的风月之地。

    文府原本养着的歌女莺儿在文家败落之后被卖至沉香馆作了歌妓,艺名莺鹂,一日文思芸偶然在街上遇到莺儿,互诉离别之情后莺儿便常常请文思芸至沉香馆。

    文思芸从小练得一身好舞技,偶尔也会给贵客跳一段舞探探官场口风,于是大家慢慢都知道沉香馆中有个舞技精湛、长相绝美的艺妓青芸。

    “呦,芸姑娘来了啊。”老鸨王妈妈看到文思芸来,笑得合不拢嘴。

    这位姑娘现在可是摇钱树,许多世家公子可是排着队想一睹芳容。只可惜文思芸至今不肯乖乖合作,愿意给谁跳完全凭她的心意,王妈妈完全奈何不了她。

    “妈妈起得挺早啊,昨晚早早歇了?”文思芸也微笑着回应,沉香馆打烊一般都要到深夜了,难得今天老鸨会早早起床。

    “这两天不是又戒严了么?晚上早早就宵禁了,真是耽误老娘的生意。”王妈妈恨恨地说道。

    “这两天我也看见满街的兵,也不知出什么大事了。”文思芸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道。

    “姑娘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听说这两天朝廷下旨撤了汝南王和卫公的官职,这不满城都是楚王的兵,说是在搜查什么乱臣呢。”王妈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

    “汝南王也被牵连了?”文思芸有些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原本这朝堂之上是汝南王和卫公说了算,现在好像成了楚王的天下了。”王妈妈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楚王看上去挺喜欢你的,他掌了权对我们也是一件好事。”

    “妈妈您别这么说,”文思芸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楚王今天中午要过来,我去找莺鹂准备准备,她起来了没?”

    “起来了起来了,姑娘快去吧。”王妈妈满脸堆笑地说道。

    文思芸没有再理会王妈妈,转身上了楼,莺鹂的房间在最里面,文思芸进去的时候莺鹂刚刚梳洗完。

    “妹妹今天来的这样早。”莺鹂起身迎了上去。

    虽然莺鹂只是文府中的歌女,但文思芸父亲一直将她当做女儿养,因此文思芸平时都是以姐姐称呼。

    “今天楚王要过来,我先准备一下。”文思芸闪进门,轻轻将房门关上。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问出点东西来。”莺鹂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没多久,便有人通知楚王到了。文思芸与莺鹂迎了出来,只见楚王今天英姿勃发,格外得精神。

    楚王司马玮今年刚过二十,容貌俊秀,仪表堂堂。虽然年轻,但处事却十分的老练。从上次除杨骏到这次除汝南王和卫瓘,楚王已经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能干与野心。

    楚王并不经常来沉香馆,即使来也是会挑人少的时候,总是安静地喝着茶听莺鹂唱曲,文思芸兴致好的时候也会给楚王跳一会舞。

    外界传言楚王的脾气十分暴躁,但在沉香馆,楚王却是格外的稳重,对待艺妓也十分的客气,从来不会像别的客人一样动手动脚。

    楚王似乎很喜欢文思芸,给她的赏金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并且从来都十分迁就她的脾气,有时文思芸不想跳舞的时候,楚王也会很高兴与文思芸一起喝茶闲谈。

    文思芸只知道当初楚王是奉旨查封文府的人,原本指望可以从楚王的嘴里套出更多的事情来,谁知这个楚王却异常得谨慎,凡是与朝局政治相关的话题从来都避而不谈。

    “殿下,您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莺鹂娇声地说道。

    “这两天公事繁忙,冷落两位美人了。”楚王笑着回应道:“可准备了什么好曲没有,这几天听俗人的嘈杂声听得心都浑了。”

    “殿下这些日子都没来了,好曲子可准备了一大堆呢。”莺鹂边撒娇地回应,边将楚王带到了自己的房中。

    “芸儿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坐定后,楚王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文思芸,关怀地问道。

    “谁家小女孩还没有个烦心事啊,”莺鹂娇笑着说道:“殿下这些日子没来,可让芸儿想坏了。”

    “可是真的?若真的想本王,一会一定要跳支舞给本王解解馋。”楚王看着文思芸笑着说道。

    文思芸略微点了点头做回应,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不一会小丫头端上来了茶点和楚王惯用的茶具,侍女将莺鹂的琵琶抱了过来。

    莺鹂怀抱琵琶,葱葱玉手轻轻拨动,舒展歌喉,用情唱了起来。唱的是一首原本在文府时惯常唱的曲子,触景伤情,不知不觉,唱完之后竟是泪湿衣襟了。

    “莺儿让殿下难过了,是莺儿的不是。”莺鹂唱完后自觉有些失态,向楚王深深行了个礼。

    楚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悲怆的曲子,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曲子搅得稀碎。在楚王面前的莺鹂永远都是脸上挂着笑,声音娇滴滴的样子,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深的伤感之情。

    “莺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妨说给本王听听。”过了半响,楚王才说道。

    “我娘曾说,乐曲要给知音听,常言道,千金易寻,知音难觅,殿下能听出我曲子中的伤感,已是莺儿的知音了,莺儿又有何求?”莺鹂怀抱琵琶,眼中含泪地说道。

    “姐姐寻得知音这样的好事,应该要庆祝一番,我来舞一段助助兴,让殿下好歹轻松轻松。”一直没有说话的文思芸此时起身说道。

    楚王原本是最见不得女人流泪的,刚才看到莺鹂流泪自己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没想到文思芸居然会主动解围,心中又重新高兴了起来。

    莺鹂也拭了泪,重新调整了下状态,演奏了一曲欢快的歌曲,伴随着激昂欢快的曲子,文思芸翩翩起舞。

    虽然看上去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但却将这曲子跳得十分有力,有种金戈铁马、醉卧沙场的豪迈之感。

    舞罢,楚王拍手叫好,自己认识文思芸这些天,从未见过她这样卖力地进行演出。

    “今日尽兴,小女子陪殿下饮一杯如何?”文思芸气息未平,娇喘着说道。

    听到文思芸这么说,楚王身子先酥了一半,美人都已经主动开口了,楚王实在是无法拒绝,便为文思芸破了一次例。

    侍女端来酒器,与莺鹂交换了一下眼神,瞥了最左边的酒杯一眼,莺鹂会意,将最左边的酒杯拿给了楚王。

    虽然楚王正在和文思芸讲话,但刚才的一幕却刚好被楚王看在了眼里,一向谨慎的楚王立刻警觉了起来。

    “我先敬殿下一杯。”莺鹂端起酒杯笑盈盈地说道。

    “慢着,我觉得你这个杯子似乎略大一点,让女人用大酒杯喝酒实在不是本王的风格,来,我们换一下。”楚王语气十分自然地说道。

    “殿下小瞧我的酒量,即使是用大杯,殿下也不一定能喝的过我呢。”莺鹂语气未变,依旧是娇滴滴地说着。

    “怎么?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本王让你喝这个你就得喝这个。”楚王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严厉起来,脸上的笑容一丝也看不到了。

    “喝酒喝嘛,干嘛这么凶人家。”莺鹂撒着娇说道。

    楚王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了莺鹂,亲眼看她喝了下去,莺鹂喝下去之后没多久便借口要解手匆匆走了出去。

    “想不到殿下也有这样蛮横的一面。”文思芸看着莺鹂离去的身影淡淡地说道。

    “我也不想这样蛮横,只是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今晚演的是哪一出么?”楚王抓住文思芸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殿下既然都已经看破了,又何苦来问我。”文思芸没有要逃走的意思,自己早都已经想到了计划失败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早在文府被查封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做好随时赴死的打算了。

    “本王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本王?”楚王愤怒地问道。

    “殿下对我的好是用钱能买到的,我心里的恨是用钱填不平的。”文思芸语气平静,丝毫没有被楚王的语气吓倒。

    “你就那样的恨本王?你与本王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楚王有些不可置信地大声说道。

    “殿下不觉得手上沾染的冤魂太多,没想过他们会来寻仇的么?我只是那些冤魂中的一个而已。”文思芸盯着楚王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于是你用了这么长时间,设了这么大的一个计,就是来寻仇的?那酒里放的可是毒药?”楚王的语气已经有些怒不可揭。

    “若是毒药,莺儿姐姐又怎会喝下去?”文思芸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些真相罢了。”

    “什么真相?你直接问好了,本王告诉你便是。”楚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抓着文思芸的手也放开了。

    “殿下现在还清醒,如果我告诉殿下我的真实身份,殿下难道不会把我当做逆犯处理?”文思芸哂笑着说道。

    “反正无论你说不说,本王都会把你当作逆犯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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