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涵还在纠结着,他知道,宋应雄说的并不假,同样的言论,他先前就从某个书吏口中听说过了,既然宋应雄都这么说了,看来此事定然不假。

    “那么依宋大人的意思,这份卷子该当如何呢。”又沉吟片刻,他就问道。

    宋应雄便道:“可把这份卷子名次定作榜尾靠后,这样就不引人注目,也不会有多少非议了。”

    梁明涵又沉吟一会,便道:“也罢,那就依宋大人之言。”

    两人在这里三言两语,就给眼下的这篇卷子作出了定论。

    沧浪江畔,又是一天日落黄昏之时,夕阳照在江渚之上的天一阁上,给这座千年古楼披上了一层金黄色迷幻的色彩。

    第三层大厅内,众士子们一边等着文赋评定名次的消息,一边还在观摩着四壁上陈列悬挂的真迹手稿,或者一边三三两两的闲谈,一时没有散去,这时一位管事就下楼来,跟众士子们言明,书斋已经在第四层备好了筵席,请众人入席。

    众人当即欣然登楼前往,江云也随着人群登楼而上,有这么一个白吃白喝的机会,他为什么要放过呢。

    众人都是欢喜而去,等到了楼上,见到某人竟然也不识趣的跟来,顿时又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怎么这人就像个讨厌的苍蝇,围在身边嗡嗡的叫,就不肯识趣一点离去呢。

    有人实在忍不住,当场就冲到江云面前,喝斥道:“你还有脸上楼来凑热闹?还不快速速退下,我若是你,抄袭上榜,还做了一篇狗屁不通不入流的庸文,早就羞愧无地,灰溜溜的走人了!”

    江云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好整以暇的道:“那是你,不是我,既然主人相邀,我为何不上来,拒绝了主人的一番美意?”

    众人听了,都一阵无语,这简直太无耻了,不知道主人只是碍于面子,不想当场逐客,他却还在这里一厢情愿的以为是主人的美意,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但人家就是这般无耻,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主人不出面逐客,他们也不能喧宾夺主的非要赶走人家,无法之下,只有忍了。

    筵席很丰盛,众人三三两两而坐,其乐融融,江云则是选了一个偏僻角落处坐下,众人见了,心道这人还算识趣,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自己待一边凉快去了,否则蹭吃蹭喝也还罢了,还要跟众人一起凑热闹,喧宾夺主,哗众取宠,那就真不能忍了。

    江云在偏僻角落处坐下,其余的人见了,自动的纷纷把自己的筵席给搬得离对方远了一些,如避瘟神,座中其它的地方都高朋满座,喧哗热闹,唯有他这一处,空出一大块来,冷清寂寥的很。

    江云也不在意,反正他面前的筵席上酒菜不少,同样丰盛就是了。

    不一会儿,酒过三巡,一位精神矍铄的白须老年文士出来了,正是如今赋闲返乡的前昭文馆大学士郑通,熙川先生。

    见到熙川先生出来,座中又是好一阵扰攘寒暄,各人争着见礼问候,郑通却也是长话短说,宣布了这次文会的前三名的名次,魁首没有任何悬念,是写出了三彩蛇文的解元公郑东白,第二名则是写出了紫气虫文的谢奕,第三名则是写出了五彩虫文的郭茂。

    这三人的当选,也在众人意料之中,在郑通宣读完前三名名次之后,座中又是一片鼓掌喝彩。

    得到熙川先生的当面肯定赞许,郑东白,谢奕,郭茂三人都是喜洋洋欣然不已,这可是大学士,顶尖一层的人物,得到他的片言只语的评语,足以令三人身价倍增,名声大振了。

    另外,让三人欣喜的还有,得了这前三,就有进入第五层观摩的机会,不出意外,那里可是有“圣物”镇场的,能够当面观摩“圣物”,机会难得,能不让三人喜不自胜么。

    其他的士子见了,也都羡慕不已,纷纷向三人道贺。

    郑通露了一会儿脸,就没有多待,又消失不见,显然那第五层的“圣物”对他吸引力不小,又是去观摩鉴赏,片刻功夫也不肯耽误了。

    当然众人自也不会见怪,即使想要见怪也没这胆子,大学士的行事,他们又岂能妄自非议。

    这时只见雍覃夫人吩咐人,搬出了一个尺许见方的白玉壁,悬挂在了大厅前的墙壁上,众人一见,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是酒席上常见的一种酒令游戏,名曰射字,白玉壁石上会随机的出现一个字,而跟这字相关的人,就要站出来口占一诗,若是说不出来也可,罚酒三杯就是了。

    比如白玉壁上出现一个“晋”字,那么名字,名号中含有“晋”或者相关的人,就是被射中了,就需要出来吟诗或者罚酒。

    这样的酒令游戏乃是雅事,众人自然不会拒绝,反而兴致融融。

    众人依旧喝酒闲谈,便见那白玉壁上光华一闪,现出一个大大的“鸡”字,一看到这个字,众人就有点傻眼,这个“鸡”字倒是有点偏,不好射啊。

    大厅上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最后有人出声道:“是了,此字应该射着世恒兄了。”

    旁边的人一听,有识得的纷纷附和称是,要对方起来口占一首,座中一位年轻士子一脸无语的道:“我坐不更名,站不改姓,乃唤蔡机,此机非彼鸡,两者应该风马牛不相及,哪是射着我了。”

    旁边有人笑着道:“谐音的当然也算,这里没有比世恒兄更恰当了,自然就该世恒兄射着了。”

    那名叫蔡机的仁兄没有办法,只得站起身来,琢磨了片刻,为了避免罚酒三杯,就拼凑了一首,念了出来。

    当然这水准就不提了,当然众人也不会当真计较,反而有鼓掌捧场的。

    这一场过了之后,那白玉壁上光华又是一闪,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窗”字。

    面对这个字,大厅中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一时也想不到,谁会跟这个窗字有关系。

    这时就有人提议道:“所谓窗,有窗就有台,窗台窗台,那么这个字,应该射着文台兄了!”

    “正是,正是,那么就该文台兄吟诗了!”有人当即就起哄附和。

    最后那位文台兄不得已站起来,但是没有准备之下,仓卒之际,也想不出什么佳句,又不想拼凑一首打油诗出乖露丑,最后只得在众人的起哄中,罚酒三杯了事。

    接下来那白玉壁上又变幻了几个字,都有人被射中,起来或是吟诗,或是罚酒。当然这种应和场合,仓卒之际也不会有什么好句,所以这诗的质量也就大多不怎么样了,不少人作不出来,最后还是自愿罚酒三杯了事。

    其中还出现了一个“解”字,座中并没有姓解之人,当然这个字也好射,很快解元公郑东白就被众人推了出来,要他作诗。

    郑东白对此也是只得认了,毫无话说,谁叫他是解元,这“解”字射中他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最后他也就随便口占一首,虽然质量也不怎么样,只是一篇平常之作。

    当然众人也不会较真,纷纷捧场叫好。这种酒令游戏,主要的还是凑个乐子热闹,诗句好坏倒也不必强求的。

    在这射字的游戏下,大厅中更是觥筹交错,气氛其乐融融,宾主尽欢。此刻只见那白玉壁上光华又蓦然一闪,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抄”字。

    看着这个大大的“抄”字,大厅上众人又都有些愣神,这个字好像也是比较难射啊。

    想了一会,觉得没有谁跟这“抄”字会有关联,这时一人就提议道:“这个‘抄’字分明就射着了张大人了,张大人名讳远超,岂不正正射中。”

    “也是,也是,应该就是射中张大人了,该张大人行酒令了。”不少人跟着纷纷附和。

    座中一位穿着儒士常服,面容消瘦的中年文士轻咳一声,就要站起来说话。

    “不对,我看还有比张大人射的更恰当之人!”这时却有人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表示了异议,这人正是陈明宇。

    “哦,不知陈兄认为,应该是射中了谁?”有人见状,倒是好奇问道。

    有人也觉得意外,不知陈明宇这是闹哪样,这么不给张大人面子?张大人是青陵县的县丞,本地名流缙绅。这射字虽然只是一个游戏,被射中的人虽然看似要“倒霉”,但总是一个表现的机会,虽然张大人不会在意这个机会,但这个面子却不能不顾。

    陈明宇这时目光望向大厅一处偏僻角落,脸上浮起几丝戏谑之色,说道:“我认为,这个字应该射中了临水县学童江云。”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纷纷看去,看到了此刻独坐于大厅一隅的某人,顿时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这人抄袭之名已经传开了,事实确凿,这个“抄”字,不射中此人,难道还会有比此人更适合的?

    明白过来之后,众人都是会心一笑,有人心中暗自竖起大拇指,有人则是腹诽,这个陈明宇也太欺负人了,这简直就是当面狠狠的打脸啊,人家可是要跟他拼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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